策文的校验终于开始,众人聚精会神地落座位子上,神色各异的看着台上的几人。那厢墨知遥本还在摆擂等人,便被谢明城与谢子婳拉了过来;叶寒舟与顾流云也不知何时立在林木边,在无人处静静地看着台上漫不经心的冷清少女;陆修义此刻回到了八仙桌,饶有兴致地观看这一场文采盛宴。
陆修尧若有所思地凝望那一席秋香绿,垂眸静思,又在景一耳边低语了几句,景一领命走了,看方向像是去了后台。
台下女眷席,那清秀的小厮回来复命,朱红绫闻言眉头皱了皱,又与沐婉对视一眼,像是确认了什么,眼色晦暗,皆不约而同地看起戏来。
台上人开始抽签决定校验顺序,两两比较,轮番上台,最后留在场中的便是当之无愧的胜者。
沐河清最后一个抽签,素手一抽便抽中一个红头签——竟是第一轮上场之人。
四下皆惊,讨论不断。
此规矩虽说简单,但往往第一个上场之人极为不利,若是想争输赢之人,往后坚持五六场才算赢,实在难以招架;若是不存输赢之心,第一场便相继落败,也着实掉面子。往年的第一人虽是中规中矩,但还是落败者居多。即便是那年谢明城与墨知遥在策文场上针锋对决,也不过是三四局方才出场。
总而言之,第一局出场之人,委实不好表现。
沐河清眉梢一挑,倒是不太慌乱,许是料到如此情境,她仅是平静立于台前,安静候场,视此起彼伏的吵嚷声与各色各异的眼神于无物。
“喂!沐河清!”台侧忽然传来一道女声。
沐河清回头一看,竟是江似锦与慕夭夭二人躲在台侧暗处悄悄喊她。
沐河清眉梢一挑,用眼神作询问状。
江似锦摇了摇手中的一叠卷纸,试图越过木栏悄悄递过去。可惜她身躯丰腴,白嫩滚圆的胳膊难以穿过栅栏缝隙将手中之物递给沐河清。她烦躁地在原地跺脚,只好将手中的一叠纸给慕夭夭,慕夭夭撩起窄袖,伸出细瘦的胳膊,很轻松穿过栏缝,将手中之物递了过去。
沐河清顺手接过,漫不经心地念出声:“长明六十年,《治水患》……”
“这是何物?”她慢悠悠地往下看,一边悠闲问此二人。
江似锦见她依旧悠闲,尖着嗓子提醒她:“你校验迟到,被迫选了策文,竟还是第一轮出场!也不知倒了什么血霉,这般不顺还悠闲自得?你还真不着急!”
沐河清想起方才梨民窟所见之景,笑了:“奇怪了,你怎知我倒了血霉了?”
“我呸!”江似锦恶狠狠地瞪了她一眼:“你说什么胡话呢?嘴巴这么厉害,连自己都要咒!”
慕夭夭双眼微弯,笑出声拉住江似锦:“好了别闹了别闹了。”
她指着那一叠文书有些夸张地笑着道:“别小看这一些纸墨,这都是我二人好不容易搜刮来的,都是些成名已久的才子文人所撰文稿,百年历史和政坛变化皆有提及,花费了不少人脉和银子。沐河清,你赶紧趁这点时间看看,临时恶补一下,说不定……说不定有点用处。”
江似锦一个眼神扫过去。
慕夭夭当下会意,笑容明媚:“对对对……主要还是江似锦辛苦了,卖力出钱,看她这一身汗,都是为报你那日救命之恩。”
江似锦别扭地别过身去,双唇嘟囔起来:“也别太感激我,二两银子一沓,我也不差这几个钱。你最好赶紧死记下来,别浪费时间了。看你这个脑子,有无用处还指不定呢。”
慕夭夭不轻不重地拍了她一下:“得了吧,就是嘴硬。”
沐河清随意翻了几篇,白皙的指尖划过泛黄的笔墨,声音淡然从容:“这些文章,你们从何处买来的?”
“不是吧,这你都不知道?”江似锦闻言瞥了少女一眼,满眼鄙夷:“这些文章是每年考生必买用于复习的,你还真是对校验之事不闻不问。”
许多穷酸书生见御园每年校验有市场行情,便经常在此贩卖一些复习之用的书籍和文章,帮助考生学子作弊过考。这些文章纸墨几乎是用烂了的陈词滥调,但又确实有些用处,故而还是在这御园中有些市场。江似锦见沐河清被拉上了策文的校验台,还着意添了许多五花八门市面上难找的资料,说用心也确实是用心了。
“多谢好意。”沐河清收起纸墨放在宽大的袖中,双眸盛满笑意:“辛苦了。”
江似锦别过头,不置一词,慕夭夭笑嘻嘻地拉过人,正想多调笑几句,见台上的锣鼓已经敲响,便只好向沐河清摆了一个手势示意她快些上台。她眸中映出少女秋香绿的背影,脚步镇定从容,丝毫不显惊慌。
慕夭夭手心忽然有些许紧张。
…………
台上,左侧蔡成霖一席蓝袍,右侧沐河清一身秋绿。两人面对而立,少年的眼中尚有几分不怀好意和戏谑讽刺,沐河清眼中却无波无澜,平静如水。
蔡成霖向前一步,环顾台下,随即直视少女的双眼,一咧嘴挑衅道:“沐大小姐,别来无恙。你前几日所言所语,我仔细回想,实在受教。却不知,若是今日要如丧家之犬一般不过一局便被赶下台去,还不巧落得个校验不合格的后果,又是哪种人呢?”
沐河清微微一笑,双眼微弯,声线淡淡的,说出的话却依旧嚣狂:“你若是自认丧家之犬,不过畜牲罢了,又何谈为人?”
蔡成霖脸色一僵,双手握紧,正欲发作却适才想起蔡老爷蔡夫人正于台下观看,顿时一惊,狠狠按捺住心中暴怒,不过冷笑一声,嘟囔暗骂了几句。
老夫子背过身颤巍巍地敲锣,主持二人互礼之后,便当场张贴出了第一轮试题。
偌大的白宣纸上由粗墨写下了本场的试题——长明七十年,东都沧州水患。
台下探讨声此次彼伏却并未掀起过多波澜,众人皆心知此题乃往年陈题,故而并不太多加关注。
八年前东都沧州水患一题的确是一道“陈题”。沧州本就多雨,堤坝多年未修,正值雨季沿海涨潮一夜之间冲垮堤坝、洪涝成灾,沿海农田几十万亩庄稼地皆被水淹,规模虽说不至灾难,却也着实不小。东都王连夜向颖京上书请旨,朝廷也紧急讨论出治水之策,派人加固堤坝等,虽收效甚微,但好歹不至进一步恶化。
水患是积年灾害,这些年也有不少大臣献言献策,但诸多常规治水之法都试了个遍,却依旧不得根治。
但是此题,却着实经典。但凡有学子对政事稍显关心,这些年的经验之谈即便拾人牙慧也能说出一二来。
蔡成霖自信一笑,往台前走去,朗声高喊一声:“试题已出,蔡某便在此献丑于各位了。请诸位先听我一言!”
随即他便开始侃侃而谈,像背书一般将近年的基本治水之法一一背诵而出,修筑堤坝、节水引流、开垦分流……不知道的还以为其是在诵经念书,陈词滥调,却偏偏极为流畅规范。他摇头晃脑娓娓道来,足足讲了快一刻钟还不见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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