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口是心非

夜渐深。

有些无聊的雪女确定，嬴政今晚处理政事的速度，确实比昨晚慢许多。

“陛下~。”

“今天的奏章是不是比昨天的多啊？”

好奇之下，雪女轻声询问道。

心里则在不怀好意地想着，嬴政是不是年纪大了，脑力、体力都跟不上了。

“不多。”

“比昨天还少了三份。”

嬴政随口说道。

“哦。”雪女轻哦一声，沉默片刻，又忍不住问道，“那今晚陛下是不是有些累了？”

嬴政停笔，问道：“何以见得？”

雪女小声道：“昨晚这时候，陛下都快处理完政事了。”

嬴政笑着调侃一句：“怎么？朕的雪美人心急了？”

雪女面颊一红，暗骂一声‘无耻’，面上则扭捏含羞地说道：“哪有？臣妾是在关心陛下呢。”

嬴政笑笑，放下狼毫笔，伸手拉住雪女的小手，将之从身后拉进怀里。

“看看这张奏折。”

“哦。”雪女略好奇地看向桌案上摊开的竹简。

这是一张来自琅邪郡郡守的奏章，大体意思就是年纪大了，请辞告老还乡，并推举了一人。

在竹简末端位置，还有廷尉李斯的评语：议准。

另外，李斯还在评语下写了三个人名，作为参考。

并非所有奏章都能够直通嬴政这里，不少奏章都是经过朝议、丞相、御史大夫等批注后，方才送到嬴政这里。

嬴政一般都会先参考大臣们的意见，再进行批阅。

“郡守是一郡的最高官吏，郡守的贤明或昏聩，将影响一郡百姓的生活。”

嬴政轻声道，“朕若想偷懒，只需在这张竹简上写一个‘准’字即可。

但朕之一字，将影响这一郡百姓数年的生活。

若这个叫褚轩的官员暴戾昏聩，那琅邪郡的百姓，可能就要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了。”

“这样啊。”

雪女眼里闪过一抹异样。

这大暴君是在为百姓着想？

“是否选择褚轩作为琅邪郡新郡守，朕需要综合查看他过往的政绩，以及看看有无更合适的郡守人选。

批阅一张竹简，确实只需写几个字即可。

但朕需要做的，远远不是只写几个字。

朕要为那一郡百姓负责！”

嬴政轻轻揽着雪女，说道，“曾有人告诉朕，权力是一种毒药，会腐蚀人心。

而朕以为，权力更是一种责任。

朕一统天下，是天下之主，拥有着全天下最大的权力。

那朕，便要为全天下的百姓负责，朕的每一道旨意，都需要经过深思熟虑才行。”

“陛下圣明。”

雪女小声恭维道，心里升起些许迷茫之色。

这暴君…真的是暴君吗？

“肯定是暴君，他灭了六国，害的多少百姓流离失所？！”

“这不是暴君是什么？”

雪女坚定己心。

“圣明吗？”

嬴政轻语，缓缓说道，“就在上午，朕意识到朕犯了一个大错误！”

“大错误？”雪女好奇，问道，“什么错误？”

“你可知朕前些日子颁布了一条政令，欲一统大秦盐业？”嬴政问道。

雪女轻嗯一声，就是因为这条政令，玉漱才会一度失宠，她才有机会接近嬴政。

“朕的本意，是想让全天下的百姓都能吃到便宜而又上等的盐巴。”

嬴政轻声道，“朕知道，这道政令会损害无数盐商的利益，所以朕将整治的重点，放在了盐商身上。

却忽略了百姓们的反应。”

“百姓们的反应？”雪女侧头看向嬴政，问道，“百姓们有什么反应？”

“恐慌！”

嬴政道，“各地盐场和盐铺都还在建设中，许多地方的百姓还买不到官方生产的盐巴，而朕的政令已在全国颁布。

百姓们买不到朕的盐，便会蜂拥向盐商，并且伴随着恐慌！

朕，太心急了。

应该先将各地盐场建好之后，再颁布统一盐业的政令。

这件事让朕意识到，朕处理政事时，还是不够谨慎。”

雪女恍然明悟，说道：“所以陛下今晚处理政事，才会比昨晚慢。”

“美人要是困了，就先回去睡吧，朕今晚估计要到很晚才能回寝宫。”

嬴政说道。

“臣妾不困~.”

雪女几乎是脱口而出。

说完后，面颊上泛起了红晕。

心里瞬间想到，这时候要是回去，应该能将‘田猛投秦’的消息传出去。

不过很快又想到，这时候要回去，那肯定就不符合‘争宠妃子’的人设了。

“一直待在朕身边，会不会很无聊？”嬴政问道。

“你还知道无聊啊！”雪女腹诽一句，面上则是轻轻摇头道，“怎么会呢？能陪在陛下身边，是臣妾上辈子修来的福分。”

“口是心非。”嬴政淡笑道，“你比玉漱更加不安分。”

“哪有？”雪女自然否认，近乎撒娇地说道，“臣妾是真心喜欢陪伴在陛下左右的。”

嬴政笑笑，说道：“朕今晚跟你说的话，不准外传。”

“哦。”

雪女轻哦一声，一颗心跳的快了些。

嬴政没再多说什么，拿起狼毫笔，开始继续批阅竹简奏章。

其实，有些习惯、思维是很难改变的。

嬴政过去处理政事时，就已算十分谨慎和周全了，现在花费更多的时间，从结果上来说，其实和以前处理政事的差别并不大。

不过，这能让嬴政获得某种心理上的安慰！

雪女很安静。

脑海里回忆着这些天和嬴政的相处，想寻找出嬴政是大暴君的证据。

雪女和嬴政相处的时间其实并不长。

除却今早出宫之外，两人相处，一般都是在下午和夜晚。

据宫里的宫女、太监所言，嬴政每天下午都要处理政事，一直到很晚…

雪女在殿前起舞的这几天，都是下午，嬴政确实一直在处理政事，连她冠绝天下的舞蹈都不屑一顾。

至于嬴政处理完政事后…

雪女回想着昨夜贪欢，面颊上泛起了两朵红云。

“确实是个暴君。”

雪女暗自嘀咕，却有些底气不足。

溯本求源，是她主动献身的。

而且，过去在雪女的想象里，身为大暴君的嬴政，一向都是强抢民女，每日每夜里都扎在肉池酒林里。

但雪女进宫后，看到的现实却是…宫里的女人，尤其是乐府的那些乐师舞姬，有一个算一个，最想做的，基本上都是爬上嬴政的龙榻。

仿佛，能够获得嬴政的一晚宠幸，是天大的喜事一样。

而嬴政对此，似乎并没什么兴趣。

就连雪女自己，要不是连续心机了两次，恐怕此刻仍旧待在宫廷乐府寂寞起舞呢。

现实和想象的巨大反差，让雪女忍不住想要探索嬴政的真实面目。

雪女悄悄抬头，看向嬴政的面孔。

曾几何时。

雪女觉着，自己陪在嬴政身边，肯定巨恶心，强颜欢笑，厌恶作呕；

然而现在。

躺在嬴政的怀里，雪女不仅没有感觉丝毫的恶心，反倒还有些心安。

咸阳城外。

农家神农堂堂主朱家，秘密约见了墨家巨子燕丹、儒家张良等人。

商议营救农家侠魁田光一事。

“在谈及营救田兄一事之前，我要先确定一件事。”

燕丹看着朱家，沉声道，“这一次流沙出动，是否跟朱堂主有关？”

“是。”朱家点头，说道，“卫老大确实是我请来的，只是我没想到，他会从墨家手里抢到神农令。”

“你请卫庄来，想做什么？”燕丹问道。

朱家平静地说道：“救侠魁，取神农令。”

“流沙是极恶杀手团，朱堂主以为他们会救人？”燕丹冷声道。

朱家道：“流沙确实不善于救人，所这一次，救人一事，还是要我们来做。”

说着，朱家从怀里掏出神农令，递给了燕丹。

燕丹一愣，并未去接，而是问道：“朱堂主这是何意？”

“我确实很想获得神农令，但我希望是流沙从嬴政手里盗来的。”

朱家淡笑道，“这既然是墨家盗跖兄弟从咸阳宫里盗出的，理当由墨家掌管，等到救出侠魁大人之后，再由巨子交给侠魁大人。”

“神农令既然已经落入朱堂主手中，那便该由朱堂主掌管。”燕丹道，“更何况，盗跖去盗神农令，本就是为了将之归还给农家，免得嬴政借此引起农家内斗。”

张良点头，说道：“朱堂主还是将神农令收好吧，能请动流沙出手，本就是一种能力，这是朱堂主你应得的。”

朱家摇头道：“我并非客套，我请流沙出动，盗取神农令，一开始的打算就是要将神农令交给巨子。”

“怎么说？”燕丹眉头微皱。

张良也好奇地看向朱家。

朱家解释道：“想救侠魁大人，必须要农家六堂齐心协力才行。

我想请巨子，用神农令，号令农家六堂。

救出侠魁大人者，可得神农令！

这样，农家六堂才有可能齐心协力去救巨子大人。”

燕丹、张良对视一眼。

朱家这说法…跟墨家盗取神农令的想法，如出一辙。

“朱堂主大义，在下赞服。”燕丹拱手赞道。

朱家笑道：“农家六堂堂主，人人都想做侠魁，我也不例外。

只是侠魁大人对我有提携之恩，无论如何，我也要将救他出。”

燕丹接下了神农令。

张良沉吟道：“典狱周围，已让章邯布下了天罗地网，就等着咱们呢。

要救侠魁，必须从长计议。”

“不错。”

燕丹点头道，“田兄肯定要救，但咱们也不能折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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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作者没怎么写朱家的心理活动，大家可以猜一猜他是忠是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