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这身体……可觉得有不对的地方吗?”
在沈安的面前,包拯终于露出了一丝疲态,这让方醒担心不已。
心脏病最容易在疲惫的状态下发作。
“老夫觉着很好。”
包拯打个哈欠,问道:“果果如何了?”
“好得很,每日带着一条狗,一只鹦鹉满家转,还时常带着人出门去买东西,汴梁好些人都认识她。”
果果渐渐大了,渐渐的活泼起来,宠她的人又多,让她的小日子越发的滋润。
“果果……十岁了吧?”
“是,下个月就满十岁了。”
包拯叹道:“岁月流逝,快的让人惆怅啊!当年你带着果果在州桥夜市摆摊卖锅贴,那时候的果果……小小的人儿,乖乖的坐在后面写字,脚边还卧着一条小狗……老夫就是看到了这一幕才放你一条路,否则就凭你干的那些事,随便哪一件都能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呃!
沈安没想到当年竟然还有这等事,他不禁尴尬的道:“那时某有些胆大包天了。”
那时候的他不知道未来如何,有些惶然,最后发展成了自暴自弃。幸而有果果在,让他的肩头多了一份责任……
没有责任和义务的人大抵会茫然,觉得生活没有目标。
“你以为呢?”包拯没好气的道:“当初老夫都准备拿下你了,可想着果果还小,就想着再给你一次机会……”
沈安无语,他刚到汴梁时很是闹腾了一番,还以为自己无所不能,谁知道竟然是靠着果果卖萌才没扑街。
果果啊果果,果然是我的小棉袄。
“果果是个好孩子。”包拯靠在椅背上,揉着眉心说道:“此次出巡,就尉氏这边最糟糕,老夫在前面那些地方才拿下了三十余人,心中颇为不安,觉得对不住俸禄,对不住百姓青天的呼声,所以……”
老包这是要在尉氏县大开杀戒了。
“官家接到了您的奏疏,紧急让某带着邙山军来尉氏,就是要动手,某陛见时,官家气得……”
据说赵曙后来去吹唢呐了,可见尉氏吏治的糟糕程度。
“相公们都很生气,已经准备好了接替的名册,就等着这边拿人。”
“如此……等晚饭后动手。”
“为何现在不动手?”
沈安喜欢兵贵神速,可包拯却说道:“随行的官吏都跟着老夫吃了许久的苦头,该让他们享受一番,这样也能让那些人放松戒备。”
包拯在尉氏,那些官吏和豪绅都变成了小绵羊,可见大宋第一喷子的威慑力。
“再说,也能让那些人得意一番,让他们轻敌嘛。”包拯笑道:“老夫这个算不算是兵法?”
“算!您歇着吧,某去厨房做饭。”
沈安出去问了御医包拯的身体情况,然后叫人去城外传令,让邙山军暂时不进城,在外面寻找地方歇息。
……
这个时节野外就是蒸笼,露营就是自找罪受。
梁英自然不需要露营,他在自家的豪宅里摆下酒宴,请了几个志同道合的好友来喝酒。
女妓在歌舞,舞姿动人。
美酒佳肴在前,只需随手取用就是了。
这便是人生。
几个尉氏的头面人物在举杯畅饮,屋里的冰盆散发着阵阵凉意,让人舒坦之极。
“今日高朋满座,梁某何其幸也!”
梁英抚了一下自己的美髯,说道:“此次灾情严峻,我等也算是出人出力,为此做了不少事,虽不求闻达,不过……还得要散播一番才是,也好让人知道我尉氏士绅的胸怀。”
黄固坐在他的左手边,颔首道:“梁兄此言甚是。包相亲临尉氏,可见朝中对灾情的重视,要让人知道咱们出人出力不甘人后才是。”
有人赞美道:“包相运筹帷幄,不过数日间就让尉氏的旱情缓解,让人佩服之至。”
梁英笑道:“正是如此。所以……先前包相随行的官吏们在城中饮酒,说是明日就回京,诸位看看,明日是不是送一送包相?”
“是该去送送。”黄固正色道:“不过包相廉洁,想来不会收什么礼物,这样,咱们弄一坛子好酒去送行。”
“好。”
“这个好,既能表达尉氏父老对包相的感激之情,又能给包相留下深刻的印象,明日我等都去。”
“都去都去。”
众人举杯又喝了起来。
半醉之际,有人把酒杯一放,用手抹去胡须上的酒渍,低声道:“此次谋划全数落空了,某……心疼啊!”
气氛马上就低沉了下去,众人都是面色凝重,恍如死了老子娘。
黄固自嘲的嗤笑一声,说道:“某都已经准备好了钱财,就等着那些人过不去这一关来借贷,可包拯……”
“住口!”
梁英一脸正色的喝住了他,然后对女妓们摆摆手,“够了,你等去歇息吧。”
女妓们也不愿意知道这等事,就福身告退。
等她们都出去后,梁英才皱眉道:“谨慎些,等包拯走了再肆无忌惮也不迟。”
黄固感激的道:“多谢梁兄提醒。只是某却是深恨包拯,此次若非是他,某定然要到手千亩以上的好地,可惜了呀!”
“你才千亩而已。”梁英的眼中多了怒色,“某此次准备把那几次村子的地都弄下来,为此和县里的几个官吏都说好了……可惜啊!”
众人一阵唏嘘,黄固说道:“老而不死是为贼,此事算咱们倒霉,等下次机会吧。”
众人举杯畅饮,这时外面有人冲了进来。
“郎君,急事!”
来人是梁家的管家,梁英见他面带急色,就起身道:“诸位慢用,某去去就来。”
众人起身恭送。
梁英和管事去了书房,皱眉道:“淡定,某教过你们多少次了,再大的事某也能扛住,这天,塌不下来,慌什么?”
管家喘息了一下,“郎君,先前有人来说,您今日在外面呵斥了包公……”
“嗯?”
半醉的梁英皱眉道:“某今日去请见包拯,并未找到人,哪里来的呵斥他?这是有人在造谣,是谁说的?”
管家面色惶急的道:“郎君,是杨福……他当时在邻村,过来禀告时听到他们说了……那些村民已经把您的名字告诉了包拯。包拯当时说做事更重要,个人荣辱算不了什么……”
他停了一瞬,目露恐怖之色,“可是郎君,包拯的气量可是有名的小啊!他怎会这般心胸宽广?”
杨福是尉氏官员,和梁英交好。
把今日的事儿瞬间在脑海里过了一道,梁英想起了那个水井边的老汉……
是了,当时某叫他老贼,还骂他恬不知耻。
那个老汉看着很普通,不,他的眼神好像有些不对劲,冷冰冰的。
“他说从北边来……汴梁不就是在北边吗?”
梁英只觉得浑身冰冷,说道:“赶紧备马,准备些钱财,某马上进京躲着。”
这就要跑路了?
管家心中悲凉,“郎君,要跑也是往南边跑啊,进京那不是自投罗网吗?”
“快去!”梁英啪的一下扇了自己一耳光,痛苦的道:“某的嘴……某恨不能把自己的嘴给用针线给缝住。”
稍后他带着一个大包袱悄然往后门去了。
打开后门,他牵着马出去,回身对管家说道:“此事与你无关,你只管在家中看着,稍后那些人问,你就说某身体不适,去外面寻郎中看病,让他们在家里待着。”
“郎君……”
管家心中惶急的道:“那您还是去南方吧!”
梁英摇头,“你不懂,大家都以为某会去南方,某却去了京城,谁能想到?”
“郎君英明!”
梁英笑了笑,然后悄然出去。
他顺着墙边往前走,低声冷笑道:“某当然要去南方,可哪能告诉你……这便叫做虚虚实实,看谁能抓到某。”
“我……”
身后突然传来的声音吓坏了梁英,他缓缓回身,然后猛地一拳打去。
“谁?”
身后是一个年轻男子,他轻松抓住了梁英的拳头,含笑道:“某沈安,你可是梁英?”
“沈安……”梁英身体一软,就跪在了地上,嚎哭道:“某的嘴贱,某的嘴贱……”
“这是知错了?”
沈安负手而立,前方出现了黄春和严宝玉。
沈安指指梁英,严宝玉就大步过来。
“是,某知错了,某恨不能打烂自己的嘴……”
梁英一边说一边偷窥沈安。
“这是何苦呢?”沈安悲天悯人的神态让梁英心中大喜,就说道:“某愿意戴罪立功……他们都在某家中喝酒。”
他不认为沈安从京城赶来尉氏只是为了收拾自己,而且他辱骂包拯发生在今天,沈安不可能那么快赶过来。
唯一的可能就是包拯准备在尉氏大开杀戒,紧急向京城求援,于是京城派出了沈安来尉氏拿人。
拿什么人?
肯定是想趁火打劫的那一批人。
“好啊!”沈安很欣慰的拍拍他的脸,“某还以为要多跑几趟,你倒是乖巧,好。”
他往前走去,梁英心中欢喜,说道:“某愿意带路。”
沈安对走过来的严宝玉说道:“打烂他的嘴。”
梁英还在发愣,严宝玉解下连鞘长刀,就用刀鞘抽了过去。
只是一刀鞘下去,梁英的嘴就看不出原样来了。
噗!
他张嘴喷出一口血水和许多牙齿,刚想惨叫,第二下又来了,把他的惨叫闷在了咽喉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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