呜……
苍凉的牛角号声第一次在汴梁城中响起,各处都慌了手脚。
“谁来了?谁来了!”
消息一路进宫,赵祯还在琢磨着这是怎么一回事,就看到曹皇后带着一群内侍宫女,浩浩荡荡的来了。
曹皇后拎着一把长刀,面色冷峻,关键是她一声短衣,而且袖口和裤腿都绑住了,显得分外利落。
那些内侍有的拿着棍子,有的拿着墩子。而宫女就更奇葩了,有钗子,有剪刀,还有一个竟然拿着一个夜壶……
这是要干啥?
你们要干啥?
“这是为何?”
一股子肃杀的气息在迷茫着。
赵祯看着这个场面,突然想起了多年前的那一次谋逆,正是曹皇后沉着冷静的指挥宫人四处把守,最后才扑灭了叛逆。
你这个女人,这是……又来了?
赵祯觉得有些不忿,就说道:“叫人来!朕不信偌大的宫中就没了忠心耿耿之人!”
曹皇后皱眉道:“官家且退到后面去,陈忠珩带人看着,其他的……跟着我来!杀敌!”
曹皇后说着一提右手,竟然握着一柄长刀。
赵祯气呼呼的道:“朕能杀敌,朕能杀敌!”
你这个女人,休想再来第二次平叛!
陈忠珩没找到武器,却昂首挺胸作豪迈状。
这就是展示忠心的时候,至于谋逆……
京城的军队多如牛毛,你谋个给某看看?
小股叛逆成不了气候,大股的没可能。
但皇后那杀气腾腾的模样,分明就是闲极无聊了,想带着这群男女去砍人。
她目光轻蔑的看了一眼陈忠珩,说道:“叛逆最开始时气焰嚣张,若是能给他们迎头一击,那群乌合之众自然会烟消云散。臣妾这便去了。”
一个没鸟的内侍竟然也做豪迈状,你这是哄谁呢?
曹皇后雄赳赳气昂昂的转身出去,赵祯不忿的道:“这女人!这女人……”
他想了半晌,发现最狠的话就是休了她,可他沉吟了许久,却发现说不出来。
他废除过一次皇后,再来第二次,群臣会用唾沫来给他洗脸。
他正在恼羞成怒时,外面又传来了脚步声。
“谁干的?谁干的?!”
赵祯发怒了,就冲到了殿外。
不远处,曹皇后带着人停步了,一个内侍正狂奔而来。
“官家……”
内侍满头大汗,可神色不见惶然。
赵祯虽然武力值是渣渣,但琢磨人却是专家。
他一见内侍的神色,就淡淡的道:“多大点事,就纠集了那么多人……也不怕旁人笑话,散了吧。”
曹皇后讪讪的挥挥手,然后没精打采的回了后宫。
这是赵祯第一次正面赢了自己的皇后,他心中不禁大快。
“官家,那牛角号是吹了叫人的。”
“叫什么人?”
本来恼火的情绪也消散了,赵祯微笑着问道。
“是雄州的乡兵进了城,然后被殿前司给扣下了,剩下的人就威胁说要放火点燃汴梁城……然后吹牛角号是召集他们回去。”
呃……
一群人面面相觑,陈忠珩不敢相信的道:“这个……他们点不燃汴梁城吧?”
不是说才一百多人吗,在汴梁城里没几下就被剿灭了。
内侍苦笑道:“直至现在,只抓到了十余人。”
剩下的那些人隐藏在汴梁城中,若是到处点火……
赵祯怒道:“为何?”
他想到汴梁城处处火头的模样,真的想杀人了。
内侍说道:“官家,那些乡兵进城了没人管,没一处接收,最后就去了殿前司,然后殿前司把他们的两个头领给绑了……”
这尼玛就是官僚习气发作了啊!
哥不听你的解释,拿下再说。
至于矛盾会不会被激化,关我屁事!
赵祯怒道:“拿了来!”
没多久,沈安和顾左瞬就来了,看着灰溜溜的。
赵祯端坐在上面,冷冷的道:“你二人看着怒火直冲云霄,说说吧,让朕看看究竟是谁委屈。”
顾左瞬看了沈安一眼,说道:“陛下,臣……万死。”
这货竟然不说明罪状就认罪,可见是真知道错了。
“你呢?”
赵祯又问了沈安。
沈安一脸沉痛的道:“陛下,那些人都在乡下待惯了……他们没见过世面,殿前司的人一动手,他们就以为……”
他看了赵祯一眼,“您该知道雄州那边就是边境,经常能在白沟河对面看到辽骑,所以他们就……下意识的准备动手,可后来他们又觉着官家英明,这事儿想来是有些误会,于是就老老实实地出来了。”
这是撒谎!
光天化日之下,当着朕的面撒谎!
那牛角号是吹给谁听的?
啊!
赵祯有些怒了,但转念一想,就知道这事儿不能提,也不能追究,否则就是个大笑话。
可沈安一番话就把乡兵们给撇清了,那这事儿是谁的责任?
顾左瞬苦笑着抬头道:“陛下,臣有罪。”
赵祯一梳理,就发现了问题:“他们去殿前司问去路,为何不先接了?”
一支小型军队在城中没去处,竟然无人过问……
“三衙失职,枢密院冷血!”
赵祯一句话就定下了责任归属。
这是扩大化,却能让有些想追究此事的人一脸懵逼,最后没法,只得偃旗息鼓。
得罪三衙不要紧,有本事你连枢密院也得罪了试试?
官家就是官家啊!这手法娴熟的就像是老吏。
顾左瞬把肠子都悔青了,他在来的路上就反复思考过此事的源头,赫然发现就是那群兵痞。
那群无耻之徒在从雄州到京城的路上,把押送他们的骑兵给带坏了,吃喝嫖赌无所不能。
既然赌,自然要一起来才有趣,于是那十多个骑兵就一步步的入坑了,最后输的身无分文。
顾左瞬深信若非是战马和兵器不好赢,那些兵痞也不会放过。
想想吧,去时全副武装的威武骑兵,回来时竟然步行,而且浑身上下只有一条犊鼻裤……
那某这个殿帅还真是帅不起来了,铁定会被撸掉。
赵祯也很头痛,他觉得自己怕是低估了那群兵痞的破坏力。
“沈安呐!”
沈安知道此时要老实些,否则乡兵们的罪名可洗不去。
“臣在。”
看着很老实的沈安,赵祯抑郁了,“你啊……随后那些人肯定会闹腾,这乡兵怎么编?”
乡兵得找编制,比如说雄州乡兵,或是汴梁某处的乡兵。但这群兵痞太能折腾了,谁愿意接收?
顾左瞬也觉得自己冤枉,闻言心中大快,就说道:“陛下,这乡兵还得种地……忙时种地,闲时操练……可这一百多人……没地给他们种啊!”
他很是诚恳的态度赢得了赵祯的赞同:“是啊!落户汴梁不是问题,可他们的生计如何解决啊?”
沈安一脸无辜,却松了一口气。
一百多人他觉得很危险,怕引发忌惮。
可刚才在路上时,顾左瞬担心这事儿会闹大,就主动缓和关系,和他说了些事儿。
——那些地主家中的佃户多达几千人,这还是地主,权贵家中的情况……没人敢说,没人敢去打探。
——那一百多个兵痞铁定没人接收的,你自己养活他们吧。
记得当时顾左瞬一脸的幸灾乐祸,可等沈安说‘咱不差钱’时,他憋屈得想吐血。
“去吧!”
赵祯觉得这事真的不能扩大化,否则被辽人和西夏人打听到了,多半会被耻笑。
可随即宰辅们就闻讯而动……
……
一群兵痞站在街上,当沈安骑马而来时,就齐齐喊道:“见过衙内!”
这声音很整齐,吓了边上的百姓一跳。
“快跑啊!”
“阿大!快跑!”
“爹爹,救命啊!”
“关门,马上关门!”
瞬间周围人影全无,只有地上残留着几只鞋子,证明刚才这里是多么的热闹。
两边的店铺也纷纷关门,沈安见了不禁满头黑线。
“小声些!”
“是,衙内。”
这声音更大了些。
沈安觉得这群家伙就是故意的。
黄春近前,堆笑道:“衙内……”
“叫郎君。”
哥是官一代,不是官二代,别叫什么衙内。
黄春笑道:“郎君,兄弟们都挂念着知州,经常跟着小人去河对岸寻找,有时候遇到小股辽人就……”
他伸手一抹脖子,一股子寒意就在周围弥漫。
折克行在边上冷眼看着,黄春不肯避开,他这才有了些活力。此时就附耳说道:“他们杀过人,有的杀过不少人。”
……
初三是个好日子,投月票的好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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