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花梨木床

第二天一大早，陈大宝就开着三蹦子，来接李卷土。

杨春花和杨豆豆已经出摊卖煎饼去了，刘秀芳的茶叶蛋摊子也拉了出来。小商贩都是看天吃饭的，遇上个刮风下雨，一天的生意就泡汤了。

杜老师推着自行车，也出门上班了，好像兴致不高。杜秋月背着个，跟在身后，还网兜拎着一个饭盒，显然午饭在学校解决了。

“杜老师好！”

陈大宝打了一声招呼。

“大宝哥好！”

“没大没小的，叫叔叔。”

“杨豆豆怎么能叫你哥哥？”

“她小孩，不懂事，你都上中学了，要明白辈分了。”

“切！”

杜秋月撇了撇嘴，不肯比杨豆豆还低一辈，扭头跟着他爸上学去了。

李卷土上了陈大宝的三蹦子，直奔城外而去。

大栅栏这片，现在已经算城外了，就在三环边上。他们去的乡下，还在大栅栏往西，五十多公里的房州。

“这就是将来的五环啊！”李卷土感慨一声。

“三环还没修完整，四环还没影子，这就五环了？”

“迟早的事。”

“小清河刘地主家的那张木床，开价三百块，有点黑啊，我拿不准，没敢答应。”

“看看再说。”

三蹦子突突了一个多小时，才来到了小清河村。

“收鸡蛋嘞……”

“收绿豆嘞……”

“换袜子换手套嘞……”

“收洋瓷瓶子破烂家具嘞……”

“废铜烂铁旧书籍嘞……”

陈大宝一路吆喝着，李卷土也跟着吆喝。

几乎家家户户都养鸡，或多或少的，少的也有十来只，多的能有几十只。两人很快就收了三大箱子鸡蛋，八分钱一个。

绿豆收了五百多斤，四毛五一斤。陈大宝带过来的一百双袜子，一百双劳保手套，也换了七七八八了，收了三十多斤干辣椒，装了满满一袋子，废铜烂铁也收了一些，旧书论斤收的，三毛钱一斤，也收了几十斤，大宝比别家收的贵不少，村里人但凡有旧书，都给大宝留着呢。

中午时分，三蹦子突突到了刘地主家。

“这个刘地主啊，大号刘根宝，五十多了，祖上一直是地主，没儿子，三个闺女都嫁人了，家里就他和他老婆，包产到户分了六亩地，种点菜，养点鸡，过日子……”

陈大宝显然把他家里的情况摸清了。

“刘大爷，在家吗？”

陈大宝在门口喊。

“来了来了。”

出来一位五十多岁的大妈。

“我带来一位大老板，看看你家那张床。”

“快请进！快请进！”

大妈把两人让进院里。

“老头子，大宝来了。”

刘地主从房里出来：“大宝啊，还惦记我家那张床呢。我说过了，那是我爷爷的爷爷传下来的，我爹在这睡过几十年，我爷爷睡过几十年，我太爷爷……”

“你太爷爷睡过几十年，你祖爷爷睡过几十年，那是你们的传家宝……我都听过一百遍了……”陈大宝打断了刘地主的唠叨。

“低于三百，我是不会卖的。要是我有儿子，一定会传下去，也是不会卖的。”

陈大宝：“三百块，我买不起。我带了一个老板过来，他兴许买得起。这是李老板，带我们看看货吧。”

“在西屋仓房呢，老婆子，带他们看看把。”

李卷土进西屋，随意搭了一眼，就出来了。

“这么快？你不再仔细看看？”

刘地主见客人这么快就出来了，心里凉了半截。

李卷土说：“床是有些年头了，但品相很一般。这种床也很常见，也不是什么稀罕物件，过去大户人家里都有，三百块收了，我也没什么赚头，可收可不收吧。”

老太婆赶紧说：“那您就收了吧，我二女儿身子差，刚生了娃，就断奶了，等着用钱买奶粉呢。”

陈大宝：“三百块可不是小数目，能买三四千鸡蛋呢。就是换成大米白面，都够您老两口吃几年了。”

李卷土一摆手：“大宝，给钱，收了。”

陈大宝点出三十张新新的大团结，交给刘大妈：“您点点。”

刘大妈点了两遍：“没错。我跟你们说，前些年的时候，多亏我趟在这床上装病，才没被劈了当柴烧，要不然，几年的大米白面就没了。”

“那这床，我们就拉走了。”

李卷土和陈大宝把床台了出来，重新装车。

“大妈，您家还有什么老物件没有，我们大老板来一趟不容易，要不您一起拿出来给看看？”

“啊？有一些小瓶子，不知道你们收不收。”大妈说。

“那是鼻烟壶！我留着玩呢。”刘地主说。

“你个老流氓，看那玩意能当饭吃！卖啦，都卖啦！”大妈说。

大妈又跑进西屋，拿出一个灰色的棉布包袱出来，放在院子里的石桌上，打开了包袱，里面露出十多个花花绿绿的小瓶子出来。

李卷土走过来扫了一眼，并没有上手去摸：“还真是鼻烟壶。不过这玩意，市面上太多了，更不是什么稀罕物件，一口价，十块钱一个，打包收走。”

“不卖！”

“卖！”

大妈数了数数量：“十六个，你们全拿走。”

陈大宝走过来，拿起一个仔细看了看：“这画的是宫女吧，画的挺好看的，不过咋都没穿衣服呢？”

“男人都是流氓。”刘大妈嘟囔了一句。

李卷土：“给钱，收了。”

陈大宝又点出十六张大团结，递给大妈，收了包袱，都拎走了。

三蹦子突突突开走了，离开小清河，直接返程。

路上，陈大宝问：“卷土，你这一年多，收了这么多老物件，一件都不卖，那几个仓房都快装不下了，还要再租个库房吗？”

李卷土：“库房嘛，能买就买下来，偏僻一点都没关系。”

“那么多旧东西，你又不卖钱，干嘛用啊？”

“那都是文化。对了，你没文化，所以你不懂。”

“我是没文化，但我妹是你同学，也是大学生啊，有文化吧，她怎么也不懂呢？”

“唉……寂寞如雪啊！”

“你每次收东西，为什么不仔细看看，多看几眼呢？”

“如果是好东西，你多看几眼，卖东西的就醒了，反悔怎么办？”

“如果不是好东西呢？”

“不是好东西，还值得去多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