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时,只听得脚步声传来,众人转头看去,见玄业宗弟子领着一名男子自下方走来,身上穿着玄色幽冥海服饰,毫无疑问,此人便是幽冥海驻景园亭主事萧庭。
唐宁打量了他一眼,其元婴初期修为,国字脸,身形清瘦,面色白净,看上去十分随和。
“陈掌教,在下偶然听闻今日乃是道友千岁诞辰之喜,因此特来贺寿,叨扰之处,万勿见怪。”肖庭面带微笑稽首道。
“萧道友客气了,实在抱歉,不知道友突然到来,事先没有准备道友的位置。”陈晋不动声色说道。
“没关系,咱们修行之人何必在意这些,况肖某早年孤苦,时常过以天为被,以地被席的日子,早就习惯了。”肖庭微微一笑,下周张望了一眼,目光从众人身上扫过,最后停顿在唐宁身上,径直向他走来,稽首道:“这位想必应该是太玄宗新到任本亭的主事唐宁道友吧!”
唐宁亦回了一礼:“正是。”
“不知我可否与道友同座?”肖庭话音方落,还不待他回复,便自顾自的在他身旁坐了下来,向他点头示意道:“多谢道友。”
唐宁心下无语,只微微一笑:“不必客气。”
肖庭一坐下,便将唐宁案桌上的灵酒拿了过去,也没有用玉杯,直接打开瓶盖,张口咕噜咕噜喝了下来,一口喝掉了半瓶,深深哈了口气,对一旁的玄业宗弟子道:“再去多拿几瓶来。”
那玄业宗弟子当然不会听他的吩咐,矗立未动,只用目光请示陈晋。
陈晋无奈,摆了摆手:“去拿张案桌上来。”
“是。”该弟子应声而去。
肖庭仍是自顾自的吃喝,大口喝酒,大口吃肉,没有一刻停下,这里吃着虎妖制作的灵食还未吞下,那里又拿过了一只熊妖爪啃了起来,嘴里还不断发出滋溜滋溜的声响。
狼吞虎咽的模样,好似几天没吃饭饿极了的乞丐。
厅室之中气氛十分微妙,众人目光都不自觉的集中到这位不速之客身上,而他却旁若无人般的大吃大喝,未曾有一刻停嘴。
唐宁端坐在他身旁,面上仍是挂着淡淡微笑,心下却暗暗警惕。
此人显然来者不善,哪有贺寿这般作态的,只不知他到底为何而来。
好一会儿,肖庭终于停下了嘴,见众人目光投来,他微微一笑:“抱歉,这些灵酒灵食实在美味,一下子没有忍住,让诸位道友笑话了,诶!大家别只看我啊!该吃吃该喝喝,别叫我打搅了诸位的兴致。来,陈掌教,我敬你一口,恭祝你千岁寿辰之喜。”
肖庭拿起玉瓶一饮而尽,陈晋亦轻闵了一口玉杯中的灵酒。
“肖道友,你此来想必是另有要事吧!”黄宣开口问道。
“黄道友误会了,我是专程为陈掌教庆贺诞辰而来的,不管怎么说,咱们总算是邻居,俗话说远亲不如近邻,各何况本部与贵宗还是盟友关系,于情于理,我都要来庆贺一番。”
“是吗?”黄宣似笑非笑道。
不多时,两名玄业宗抬着案桌来到厅室。
肖庭招了招手:“放这里来。”
那两名弟子依言将案桌放至他跟前,肖庭从他案桌上拿了几瓶灵酒及数盘灵食放至唐宁案桌前:“唐道友,这是方才吃你喝你的那些灵食灵酒,我都记在心里,不会白吃白喝的,现在一并还给你,咱们两不相欠了。”
唐宁无语,这话一时也不知怎么接,只是点了点头。
肖庭放下灵酒灵酒又回到了自己案桌前。
寿宴仍在进行,下方身着戏服的男女仍在唱着戏腔,塔内各弟子间的较量也进入尾声阶段,一切都如常进行。
宝塔顶层厅室气氛却有些微妙,自肖庭到来后,众人都有些不大自在,虽仍在轻声交谈,却已没了先前那般欢声笑语。
酒过三巡,塔下一曲戏罢,几名男女鱼贯退场,正此时,肖庭突然开口说道:“陈道友,有一句话,我不知当讲不当讲?”
此言一出,厅室内其他声音霎时戛然而止,众人一时间都看向了他。
“肖道友有话尽管说便是。”
“道友这次寿宴各方面都无可挑剔,灵酒灵食更是美味,只是有一样让我觉得些许瑕疵,就好像一块洁白如雪的白纸上沾了一点淤泥,让我不吐不快。”
“道友所指为何?”
“贵宗所准备的这几出戏曲着实一般,平淡乏味,让人昏昏欲睡。得知道友今日千岁寿诞,因此我命人准备了一出精彩的戏曲作为恭贺之礼,献于陈掌教。”
“哦?”陈晋皮笑肉不笑:“肖道友竟如此用心,那就请上台吧!”
“劳请去传令我的随从一声,就说让他们上台,给陈掌教贺寿。”肖庭对一旁矗立的玄业宗弟子说道。
该弟子目光看向陈晋,见他微微点头便领命而去。
不多时,只见数名身着戏服画着戏妆的男女走向台去,开始咿咿呀呀的奏演起来。
戏曲的剧情很简单,无非就是一个貌美的贫女被当地恶霸看上,利用各种手段威逼利诱使其就范,最后贫女逃离其身边,恶霸恼羞成怒,抓到其父,将其杀害。
老生常谈的苦情戏并没有什么新意,难得的是唱戏之人声情并茂,使人听闻如临其境,不自觉带入其中,心有戚戚。
整曲戏目奏唱了约莫有一刻钟,最后那贫女的扮演者已是满泪纵横,深深朝宝塔方向鞠了一躬才离开台上。
“陈掌教,这曲戏目比之先前所唱之戏如何?”肖庭开口问道。
陈晋微微点头:“虽是陈词滥调,的确动情不少。”
肖庭起身向众人稽首行了一礼:“敢问诸位道友,方才那戏曲中贫女若是诸位千金,受此遭遇的话,诸位又当如何处置那恶霸?”
陈晋面不漏声色:“道友此话何意?”
厅室内气氛微妙,众人神态各异,蒋心权面带微笑。
镜月宗黄宣嘴角微扬,似笑非笑。
星月宗朱廉则眼观鼻鼻观心巍然不动。
其它几人要么一副看戏的神态,要么面无表情,不动声色。
而玄业宗几人则眉头微皱,事已至此,众人都已隐隐猜到肖庭此行目的,显然是来者不善。
唐宁轻抿了一口灵酒,只听肖庭继续说道:“方才陈掌教说到动情二字,确实传神,诸位想知道为什么动情吗?盖因此非编造曲目,而是那唱戏女子的真实经历。”
其话音方落,楼道间脚步声传来,一名幽冥海海修士领着一身戏服画着戏妆的女子走来,正是方才那名台上的那名女角,面上犹带泪痕。
“我想诸位道友应该都很感兴趣,就请主人翁给大家讲一讲事情的来龙去脉吧!”
肖庭回身行至女子跟前:“芷蕾,这里都是本亭各宗派的代表,首座这位便是玄业宗掌教,你不是要找人伸冤吗?将你的遭遇告诉他们,玄业宗是名门正派,相信陈掌教会秉公处理,给你一个公道。”
“是。”女子向众人一一稽首,跪于堂下道:“拜见各位前辈,晚辈辛芷蕾,家居景园郡西北金山岭一带,家父辛链,本是散修,后被玄业宗招募,在金山岭灵矿做工。晚辈因身具灵根,被家父教导步入修行之道。”
“三十年前,道丁一二四九年,家父受玄业宗驻金山岭主事袁浩然之命,将一部分挖掘的灵石秘密运出,送到坊市换成上品灵石。”
“未想在此途中,遭到玄业宗督察部两名弟子的堵截,家父被他们当场抓获,这玄业宗督察部本是奔着袁浩然贪污金山岭灵石而去。”
“后来不知为何,袁浩然竟摆平了此事,家父却被当成了替罪羔羊,以其他罪名被关押了起来。”
“为救家父,晚辈几经波折找到了玄业宗督察部徐雍,被迫做了他的妾室,受尽凌辱,前月,家父归释,我便逃脱了徐雍魔爪,本想着自此能远走高飞,不料想徐雍脑香成怒,指使袁浩然派人追杀家父和我,家父因此不幸遇害,而我则侥幸逃过一劫。”
“晚辈所言句句为实,若有半句虚言,不得好死,望陈前辈能替晚辈主持公道。”
女子梨花带雨,话到最后,已是泣不成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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