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多少日子咯，也不知道咱这饭啥时候能送来。”

牢房里，一个头发紊乱的男人，望着狭窄的窗户呻吟着。

若是仔细去看的话，赫然能发现在这牢房的角落里那些阴影，还并排坐着几个同样满身血污的犯人。

张大胆便是其中之一。

张大胆出身农家，不过他却一点都不像是乡下的人，他的体格长得很高大，因为常年做苦力，身上的肌肉也非常结实。

他长相倒是憨厚，棱角分明的脸框，一对儿厚厚的嘴唇，是这昏暗的牢房当中唯一比较显眼的特征了。

他的头发随意的披散在身上，遮住了眼睛。即便是不遮住眼睛，他那双眼睛现在也早已经跟着黑暗的牢房融为一体，再也见不到半点光芒了。

“这些差人还真是抠门，想来一顿饭菜也就是几文钱的事，不会当今的世道连这几文钱都省了吧？”

这些人都是死囚犯，在这死囚犯的牢房里一点生气都闻不着。

这看窗户的人倒是活泼，虽然死到临头了，但是心态却也放得端正。

他的努力也算是有了一些回报，同牢房的一个人看他自己在这自娱自乐，便回答说：“世道虽然安稳了，但是跟我等又有何关系？这饭菜吃不吃倒也无碍，反正都是脑袋一掉这事儿就过去了，肚子里面是空还是饱又如何？”

“兄台此言差矣。”那人一本正经的说，“若是饿着肚子去阎王爷那儿，定要让阎王爷也教训一顿，说你生的时候连一顿饱饭都吃不上，便想着去阎罗殿混饭吃，倒是不会有好下场。”

“那又如何？活着被人如此欺辱，陷害致死，死了大不了被那阎王再陷害一遍，反正到哪儿这世道总是这样。我等便也只能够发发牢骚罢了。”

“倒也不全然如此。”另有一个年龄稍大一些的老者说，“都说呢，阎王是最公正的，若是我等到了那阎罗殿，能讨一个公道来，说不准也比在这世上活得自在。”

听着旁边的狱友们，都在讨论着死后去阎王那报道的事情，张大胆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他不想死，他怎么都不想死，他想好好的活着，他有那么善良美丽的妻子在家里等着他。

他如果死了那妻子怎么办？妻子腹中还怀着孩子，孩子又该怎么办？

张大胆越想越难受，心里像是被猪油给糊住了一样，压抑的不行，感觉这颗心脏下一秒钟就要停止跳动。

胃里面也像是塞了棉花一样，虽然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但是又堵得慌，老是想要呕吐。

张大胆干呕着，眼前却又明明白白地浮现出了妻子那张惹人怜爱的脸。

都怪自己，如果当初没接那个生意的话，妻子也就不会在家中遭人侮辱。

张大胆的手指死死的扣在脑袋上，像是要把这脑壳给扣开。

看看他脑子里面装的究竟是什么东西，能连保护妻子这么重要的事情都做不到。

“小娟儿！”

张大胆无助的哭嚎着，但是这是牢房，能听到他在这发疯的，就只有他的那些预狱友。

“这小伙子还倒是可怜年纪轻轻的就被弄到这儿来了。”看窗户那人把视线挪了下来，落在了张大胆身上。

虽然他自己也很乐观，但是看着张大胆这副模样，他们也都乐观不起来，张大胆这才20多岁的年纪，正值青春年华，便做了死囚犯。

“造孽啊。”

老人无奈的叹息着。

他们也都听了张大胆的故事，也对为此感到非常的愤怒。

但是又能如何，他们不过是一群死囚犯。死囚犯，能做什么样的事情。

也就只能在这发发牢骚，互相倾诉自己心中的不满，或者在最后的时间里想些开心的事情。

他们的冤屈恐怕这一辈子都没有人能帮他们伸张了，伸张正道，这种事情哪有说的那么简单，这世道也就这样了。

“若是有个青天大老爷就好了，平白无故的就将人诬陷入狱，这种事如何在我大唐？”

“想想也就算了，青天大老爷？”看窗户的人不屑的说，“别指望这些事儿了，我们也就是人家手中的那点棋子罢了，人家想把你扔了那是看得起你，还指望你这点事有人会为你平反呢？”

“你这话说的倒也过分，若是一点都不指望，那干脆别生下来就是。”

“老头你说这么多话，这句话倒是中听。”他笑着站了起来，指着那窗户说，“我可从来没想过，要生下来都怪我，那杀千刀的爹娘，当初生我的时候倒也不跟我商量。”

他越说越高亢，牢中的其他狱友们纷纷出言调侃着说。

“你这人说话真有意思，你爹娘做了那些事儿生了你，这不都是水到渠成，谁知道生出来个不孝子。”

“就是你自己活成这副模样倒怪得了你，爹娘起来了怕是要让你爹娘听到这番话直接气的坠河而亡了。”

可这人被狱友这么一顿数落倒也不生气。

“他们比我先走，所以他们也听不到我说的话了。”这人说，“他们若是有些本事保着自己的命，那我也不会在这儿了。”

“说起来你也不跟大伙说说自己是怎么进来的，到时终日调侃别人。”

“我吗？我的事可没什么好说的，你们的事也都没什么意思，反正活的像我们这样，大多都是乏味的。”他又重新做了下去，靠在门上继续望着那小窗户，“想想也就一刀下来的事儿，倒也没什么可怕的。只是这一刀下去，便又要跑到那阴曹地府，继续去服侍爹娘，想想便令人恼火。”

“你这人还当真是个不孝子，服侍爹娘到了你口中反倒是变成了有罪一般。”

那老头听着这人对长辈如此不尊重，心中自然是烦闷的很。

“老头，你们也是偷懒的很。自己一把年纪了就想着有女儿，儿子来帮你们收尸，也不想着自己把这事给早先办了，非要让后辈头疼。”

这说话荒诞不羁的人名叫廖山，看着也不过才30出头的年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