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冥!这不可能!他身上怎么会有玄冥上神的本源碎片?”
星华本以为无论自己看到什么都能处变不惊,可此情此景还是超出了她的预期。
那太玄八卦图随着星华指尖颤动悬浮而起,绽放出璀璨的光芒。顾清风身前虚空忽的一闪,一个丰神俊朗的男子幻影一步跨出,他虚无的眼眸环顾一周,神情之中满是迷惘。
“这是……哪里?”
星华颇为吃惊地后退半步,试图细细观察幻影的面容。可映入她眼帘的,却是一副完全陌生的面孔,与回忆中任何神仙、凡人、魔族或是妖鬼皆不同。
然而还未等星华发问,那幻影却将目光定格在她的身上,眸中光华一闪,仿佛突然想起了什么。他竟然就这么悬浮在半空之中,莫名其妙地长笑起来,甚至笑弯了腰。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啊!”
待到那幻影平复心绪,直起身,又向着星华深作一揖,神情感激:“大恩大德,无以为报。姑娘,若你往后有难,执此信物来找我,我定护你周全!”
说罢,那幻影就这么化为一道青烟,消散于虚空之中。唯余一瓣不知从何来的白菊,飘然落下。
星华不明所以地抬起手,那瓣白菊顷刻落于她的掌心,与此同时,她的耳畔亦响起了一个悠长的声音。此声似悲苦叹息,仿佛已饱经沧桑,看遍人间疾苦。
“千……载……白……衣……酒,一……生……青……女……霜。”
一切,皆化散天地。
星华眉间不经意地皱了皱,那一瓣白菊缓缓融进了她的掌心,亦消失不见。而反观此时她的神庭穴,原本残留的玄冥寒气荡然无存,穴中唯余一物,便是那瓣白菊的虚幻光影。
如此一幕,纵使机智如星华,也未能参透其中的玄机。那幻影似乎是某个仙界神仙的碎片,但究竟他是谁,又去了哪里,星华思量半晌,仍旧毫无头绪。
不过此碎片既然能扫清她神庭中的玄冥寒气,算是缓解了几分分情轮回诀的后遗症,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那凡人顾清风依旧“安详”地躺在那里,仿佛方才的一切都与他无关,而其身上,也再无半分与神仙相干之事。星华摇了摇头,不欲去深究,毕竟这凡人究竟是被那幻影俯身也好,还是另有隐情也罢,他只是个彻头彻尾的凡人,不值得她费神。
但……
星华定神望向顾清风的容颜,指尖却又是在不经意间触上了他的面庞。太像了,真的太像了,这天上天下怎会有如此相像的两个人,一个是凡人,一个是神仙,本应是殊途啊!
“嗯……”
就在此时,那顾清风也不知何故,忽然轻吟一声,似有醒转之意。星华一愣,旋即收起了自己那乱七八糟的心思,一个响指过后,便消失在了当空。
片刻,顾清风缓缓睁开了双眸,除了晃晃略有晕眩的脑袋,所做的第一件事,便是下意识地捂住某个部位,阳锋……
星华隐在一旁,将他的动作看在眼中,略有些尴尬地摸了摸自己的面庞。唉,就当……就当什么也发生过吧,毕竟此事也是源于她的心智不坚,那顾清风也是个无辜被卷入的……
“我……我是遇到仙女了吗?那仙女……好美啊……”
“……”
无辜个鬼!
星华无语,心底又纳闷了。是不是但凡有哪个人生得一副南极长生大帝的容貌,他就得和南极长生大帝的品性一样?南极大帝风流且无耻也就罢了,这个和他长的一模一样的“顾清风”怎么也是一脸淫贼色相……
罢了,自己和一个凡人计较什么。
星华强忍着不耐,静默在一旁。可胸中那记人识性的文册之上,已俨然给那位“顾家顾清风”添了一笔“食色浪子”的批红。
不过若是星华想法被顾清风知晓了,他还真要喊一声冤枉。顾清风不过是惊艳于方才水中的惊鸿一面,才会有如此感慨。可谁让他和天上那老不正经的南极长生大帝长的太像了呢?星华会先入为主的误会,也就不甚奇怪了。
“她,她是……阿嚏……”
顾清风忍受着下身的隐隐作痛,试图起身,可外感风寒的头身困重,又迫使他躺了回去。虽不能起身,可他的一双眼眸,却是迷离了。
“顾大人,顾大人醒了!”
刚巧此时,一个丫鬟端着热水入此间,见到顾清风之貌,便高喊起来。而一直守候在殿外另一侧的见习太医闻声也疾步赶来,向着顾清风道:“顾大人您感觉如何了?身子可有不适?”
“太医?你是太医?”顾清风却顾不得自身的痛楚,急声问道:“刚才那湖里的女子怎样了?她是谁?”
“女子?”
见习太医和丫鬟对视了一眼,神情皆疑。太医小心翼翼赔笑着说:“这何来女子啊……方才顾大人落水,可是鸿渊鸿将军将你救上来的。顾大人,您还是让小人把脉诊疗一番吧,小人惶恐,怕是您……”
不必说,太医的言外之意已是昭然若揭。
顾清风也明白见习太医话中之意,颇有些恼怒地瞪了他一眼:“小爷我的脑子才没烧坏呢!刚才湖里分明有个女子,长的还……”
说着,他的神情竟有些迷醉起来。而太医和丫鬟见他这般模样顿时噤声,各自无言。
星华隐在一旁,差点没憋住而笑出声,以至于身旁的烛火都略微晃动了几分。南极长生大帝的面容再配上这一脸的“陶醉”之相,可着实滑稽。
“等下……你刚才说谁将小爷我救上来的?”顾清风忽然目光一凝,追问道
“是……是鸿将军。”
“鸿将军,鸿渊?”顾清风吃惊地望着太医:“你确定?”
那丫鬟也在一旁附和:“是啊,顾大人,奴婢也听说是鸿将军将您从湖里救上来的。鸿将军怀疑有刺客,入水探查,结果大人您也一道入水……”
“什么?不对啊!”顾清风算是彻底懵了:“分明是那个……那个什么鸿将军要踹我,被小爷我躲过了,他自己摔湖里去了。小爷见他没上来,便到湖底查看,结果就发现一个女……”
“顾大人,慎言,慎言啊!”
然而一语未尽,太医和丫鬟却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大人,鸿将军是跟随郡王殿下南征北战的大将军,朝廷的一品命官!背地里搬弄是非可是要……”
“喂!你们怎么回事?敢说小爷我搬弄是非?”
“大人,不敢呐,不敢呐!”
太医和丫鬟诚惶诚恐地连连磕头,愣是堵得顾清风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他只好不耐烦地瞪了他们一眼:“哎,滚滚滚滚,给小爷滚出去!”
“是,是”
丫鬟和见习太医忙不迭地落荒而逃,殿中唯余不明所以的顾清风在原地疑惑。
“将军……女子……他们……他们是什么关系?那女子又是谁?”
星华自偏殿穿门而出,未激起丝毫动静。她回望了一眼紧紧合上的殿门,心中不知是何滋味。
按理,星华作为气运之心,要逆转三妹闯下的祸端,就不应该干涉任何凡人的气运,只可以鸿渊的身份行走世间。此间,她必须将自身的气运与三妹还有平和郡王的气运相结合,使得三者气与这凡间相契合,才可不致使凡间倾覆。
可如今,她在凡间以真容接触到了这顾清风,一切都变了。
顾清风与魏延灵和有莲不同,他彻头彻尾是个凡人,就算被那不知从何而来的神仙幻影俯身,他也脱不了这凡人的身份,星华若与他纠葛过甚,还不知会酿成怎样的后果
“……”
星华的灵体飘至湖畔,先前顾清风的意外落水并未惊起几分波澜,园中帐舞蟠龙,帘飞彩凤,金银焕彩,珠宝争辉,千般繁华依旧,喧嚣入夜。而星黎这王后已在后花园宣布正式开宴,一道道北地风味的美食端上大小官员及家眷身前的桌案,浓醇的酒香肆意,如入酒池肉林。
她静静凝望着这一切,唯作旁观者。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今年花朝节,这在宫墙之外,有多少贫苦百姓流离失所,在这寒夜中苟延残喘?又有多少兵卒在北风里瑟瑟发抖,只为这宫中这几十人的享乐贪欢?
星华从前最看不得的,便是这些。
可看不得又有何用?这便是人间,凡人命数几何,轮不到她来插手。
就在此时,她的耳畔忽然飘来一个古灵精怪的声音:“长姐,你在思量什么呐?快来呀!小妹等的及,可小妹的菜可等不及长姐啊!”
星华哑然失笑:“三妹啊,你做的菜难道还能同你说话不成?”
“那可不,长姐若再不来品尝品尝,小妹的菜怕是要闹脾气,长腿跑了哟!”星黎有些小得意地在远处传音而来。
“行行行,长姐就来,就来。”
星华拂去身上些许尘灰,容貌被再次被云翳幻象所覆盖。周全事毕,她摆出男子之貌,便向着三妹而去。
“微臣参见陛下,王后。”
星华单膝跪地,参拜高坐首位的三妹与郡王。
“本王听闻王后所言,爱卿方才与顾家那小子落水了?爱卿身子可有恙?”平和郡王起身,亲自下座扶她起来。
“谢陛下关怀!微臣一切安好!守护皇城乃是微臣的职责!”
星华假扮出一副“受宠若惊”的模样,耳畔却传来郡王的小声言语:“鸿渊,你跟本王客气什么?都是一起出生入死的弟兄,不必拘束。”
“殿下,今时不同往日,臣的身份与陛下有云泥之别,实在是……”
“好了,好了,你入席吧。”郡王轻声一叹,也似有所感,不过顷刻他又笑逐颜开:“今日我们兄弟二人,不醉不归!”
不醉不归?
星华入席,盯着桌上那一杯醴酿,嘴角略微牵动了一下。
她对于酒的感觉,并不像天上那些动不动就几壶好酒论清浊的神仙。虽不是不能喝,但酒本身事关风月,星华从前也只在内心空寂之时,才会用一壶好酒聊以慰藉。
茶,才是她真正喜好之物。
星华在酒杯之上不经意拂过,那一杯佳酿已然悄无声息变成了茶水。她端起酒杯,当先向平和郡王道:“今逢花朝,值此良辰,微臣祝愿陛下安康福宁,寿与天齐。也愿天下再无战端,得一清平盛世,国泰民安!”
说罢,她装模作样地一饮而尽,高举酒杯,以示尊敬。
“好!”
平和郡王亦是将杯中之物一饮而尽,他饮的,却是酒了。而后花园中此刻也上来了几个乐人舞姬,以歌舞助兴,园中氛围逐渐融洽起来。
星黎正襟危坐在一旁,观舞之时却是悄悄白了一眼自己的夫君,小声道:“你少喝点吧!这几日你喝了多少酒啊?妾身当初的约法三章,你莫不是忘了?”
“咳咳。”平和郡王略显尴尬地抹去嘴角的酒渍,悄声说:“娘子冤枉啊,这么多年了,本王游走于刀刃之上,过的那可叫一个胆战心惊。如今难得能有机会偷闲几日,这不……和自家兄弟喝上两杯嘛……”
“自家兄弟?鸿大哥?他才不是……”
星黎下意识地出声,旋即又赶忙闭口,自知失言。
平和郡王察觉到了星黎的异样神色,双眼一眯,却是望向下首位一杯又一杯喝着“闷茶”的星华:“不是什么?”
“没什么。夫君,这几日你也操劳过甚了,今日花朝,不如我们……”
星黎试图顾左右而言他,不过她的一席话语,倒是成功引起了平和郡王的注意。
平和郡王低声一笑,神情却是暧昧了三分:“什么?我们?娘子,难道你是要……”
星黎顿时面色微红,轻锤了一下郡王坚实的肩臂,羞涩之意尽显:“嗳呀,你想什么呐!羞死了!妾身是说,今日花朝节,不如我们拜完花神之后,将去年埋下的酒坛子打开。那百花酿吸收日月精华,应是挺甘冽浓纯的。”
“哎,娘子你这话就不对了。”平和郡王摊开双手以示无辜,言语却无半分一国之君的威严:“本王什么还没说呢,你倒是先红了脸。快!老实交代!你倒底在想什么?难不成是风月之事?不过也对,这美酒配佳人……如痴如醉啊……”
“哼,你还郡王呢!没个正形!”
星黎再次锤了一拳自己的夫君,面色红若熟桃,她的目光躲闪,却在不经意间碰上了一个目光。
一个冷冷地,烦躁地,仿佛顷刻间要将人千刀万剐的目光。
“星黎,菜呢?”
星华算是体会到了什么叫做“煎熬”。
想吃三妹的菜,菜不见踪影。困的要死,可总有些不识抬举的人来敬酒。想吟诗作赋,却又碍于凡人身份不好多言。甚至高台上,还有两个“碍眼”的家伙在打情骂俏、情意绵绵的很。这让她如何能忍?
于是乎,星华开始咬牙切齿了。
星黎浑身一个哆嗦,慌忙移开目光,羞涩之意不知不觉也去了大半。她急声向身旁的丫鬟吩咐:“你你你你赶紧去……去将准备好的菜给鸿大哥上了,不能怠慢了他!”
平和郡王本在欣赏歌舞,嘴角还带着几分满足的微笑。可一听这话,他的笑容顷刻消失了,言语带上了几分危险的味道:“娘子啊,本王怎么觉得,你近来对鸿渊有些……过于热情了?”
“啊?你这什么话啊?他是我……是我大哥呀!当年我们三人策马扬鞭,驰骋疆场,自然是情谊深重”
星黎愣神,不知何故,她觉得四周似乎弥漫起了一股浓烈的醋味。
“情谊深重?是吗?”平和郡王的目光,也移至正在“摩拳擦掌”,准备一尝“六界美味”的星华身上:“看来是要给鸿渊媒一门好亲事了。”
“亲事?”
星黎顿时明白过来,眉头大皱:“哎,夫君呐,这……妾身都跟了你了,又怎么可能移情别恋?你到底是在怀疑鸿大哥,还是怀疑你自己的魅力?”
平和郡王颇为傲娇地“哼”了一声,斜着眼瞥星黎:“本王虽然对自己的魅力很有自信,自问足以迷倒你个不安分的娘子。但老话言:‘明枪易躲,家贼难防’,不把鸿渊嫁……不让他娶个将军夫人回来管管他,本王如何能安心?”
这一席话顿时把星黎气的那叫一个七窍生烟,她接连喘了几口粗气,这才恨恨地说:“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自恋和疑神疑鬼了?还有,那句话的原话是‘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不是什么……”
“娘子,你不必说了,安心当本王的王后便是。此事,不用你插手。”平和郡王似乎心意已觉,忽然起身,拍了拍掌。
“这才对嘛。”
这久违的味道,这浓厚的香气,这鲜亮的色泽,无不令星华食指大动。果然不愧是三妹亲自下厨做的菜,这么多年了,还是一点没变。
星华握筷,夹起一片鱼肉,放入口中。
“啊,好吃,甚是好吃啊!”
那鱼肉仿佛凝聚了天地之精华,万般之鲜美。白皙的肉色,细嫩的肉质,以及其间隐隐闪过的星光,再配上浓醇的酱汁,便是星宫之中那些给爹娘做菜的厨子们,也做不出这般极尽美味的佳肴。
这还只是凡间的鱼肉而已,若是去天上捉一条龙凤之类的入菜,那味道,怕是还要更甚三分。
星华现在开始怀疑,当初三妹说的“凭借一些小手段攀上了平和郡王”,怕不是靠做菜得来的……
就在她要继续品尝美味之际,忽然听闻园中有人拂掌几下,园中歌舞声俱停,一个威严的声音自上方传来。
“如今天下初定,爱卿奔波劳碌这么久,也是时候该考虑考虑成家立业了。你,可有意中人了?”
“意……中……人?”
星华那一双筷子“啪”地两声落在桌上,彻底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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