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好!”星歌大惊。这南极长生大帝早不归晚不归,偏偏这个时候回来,真该死。
她慌忙将画轴胡乱一卷,手忙脚乱地塞入盒中,又将玉盒丢回架上。脚步越发趋近,慌不择路之下,星歌眼瞧见案几旁有一广口瓷缸,其中堆满了书卷。她也来不及多想,便故技重施,化为了书卷《洞玄经》的一块竹片,屏气凝神,寄希望于南极大帝不曾留意此处异样。
不久,殿门前紫电一闪,南极大帝的身影出现在那里。
“帝君,今日你不是去妙音宫了么?怎么忽然回来了?”
“归鹭,你速传本君之令,立刻封锁太上化应声天和南天门。”
“啊,这……”归鹭大惊,赶忙拜服:“帝君恕罪,可是仙界发生什么大事了吗?上回封锁南天门,还是……”
“不必多言,去做便是。”南极大帝神色淡然,将一块紫色令牌丢给他:“另告诉南天门侍卫,将先前一个时辰之内所有出入南天门的神仙全部上报给本君。”
“是。”归鹭虽然满面不解,但还是接过令牌,领命而去。
看着归鹭离去的背影,南极大帝眉头皱了起来,不知在思量些什么。
星歌在书卷堆中大气也不敢出一口,透过双眸化为的二字瞧着南极大帝的背影,满腹疑惑。这位南极大帝怎么如此兴师动众?难道仙界出了什么不得了的大事?
原先来神霄玉清府闹上一番的心思也熄了大半,此时南极大帝又又如此作为,星歌心中不由升起一丝不好的预感。但此刻南极大帝身在殿中,自己又不便逃离,只能静观其变。
南极大帝转身走入殿中,正欲脱下外袍,身形忽然一顿,目光扫过案几和书缸。
暗中观察的星歌赶忙将浑身气息收敛的一丝不剩,不敢动弹分毫。她一目合上,另一目微微睁开,顺着南极大帝的目光看去。
“糟了!”
南极大帝缓步行至案前,一面铜镜赫然躺于其上。
星歌心中叫苦不迭,自己怎么犯了如此大错?竟然忘记将那铜镜也一并收回!本来她还以为凭借自己的隐匿术可以勉强蒙混过关,现在倒好,只能默默祈祷南极大帝记性不好,不曾记得此铜镜的原位。
然而这并不可能。
南极大帝果然将那铜镜拾起,翻来覆去,似乎并未看出异样。他神色一变,旋即步入屏风之后,消失在了星歌的视野中。
星歌一见此情形,暗道天赐良机,身子一旋,赶忙带着那卷《洞玄经》从书缸中飞起,就要向殿外逃离。
然而恰在此时,南极大帝拿了先前那玉盒,冷不丁从屏风后一步跨出,星歌飞了一半,身形还暴露在半空之中,进退不能。
星歌骇然大惊,千钧一发之际,她就地一滚,藏入案几之下,但也免不了发出了些微的声响。
“谁!”南极大帝神色阴沉,掌纹中雷霆电射而出,紫光大作,几乎笼罩了整个殿宇。
星歌在案几下被几道细碎的雷霆电得浑身酸麻,咬紧牙关,仍然不敢动弹。
探查片刻,南极大帝似乎一无所获,他冷哼一声,坐下后将那玉盒从怀中拿出,放于案上。他的手凝在空中,踌躇片刻,终究还是打开了那玉盒。看着其中画卷依旧完整,南极大帝仿佛大松了一口气,将其展开。
星歌苦着脸躺在案几下,一想到上面有一个连星华姐姐都奈何不了的大魔王,心中恨不得抽自己一掌。方才信誓旦旦要掀了神霄玉清府的豪情呢?方才要解救南极大帝宫中三千粉黛的宏愿呢?星歌啊星歌,你怎么见到南极大帝本尊反而怂了?
星歌如此问自己,就连她也对自己的不争气而感到羞愧,可不知为何,星歌心中就是升不起丝毫和这位雷霆之主当面对峙的念头。
南极大帝将那画卷上上下下仔细查看了一遍,连边缘的褶皱也不曾放过。星歌在下方虽然看不见这一切,可星识也能大致感应出南极大帝在做甚。她翻了个白眼,很是无语,一幅画而已,即便毁了再画一幅便是,这南极大帝怎么好像把其看得比性命还重要?
唉,不知今日这关,还是否能过的了。
南极大帝查看半晌,终有所获,他轻捻起画卷上一物,放到眼前端详起来。细看之,竟然是星歌先前观画时掉落的一缕发丝,其上闪烁着些许银光。如此细微之物,便是她先前也未曾留意。
“果然。”南极大帝端详那发丝,略一思量,似乎肯定了心中的某种猜测。将那画合上,他的神色由阴转晴,扫视殿内一圈,嘴角泛起一丝笑意。
“出来吧。”
星歌默然,她也奉行星华姐姐的祖传秘方:敌不动,我便不动。敌若动,我……我还是不动。
“出来吧,难道还要本君将你揪出来不成?”南极大帝面色淡然,甚至左手一挥,一壶好茶自虚空中浮现,茶香四溢:“上神若是不出来,这壶好茶,本君可就独享了。”
“哇,好香好香。”
星歌鼻尖动了动,神色陶醉起来。她似乎也继承了星华嗜茶如命的品质,在好茶面前,一向无甚抵抗之力。
“还不出来?”南极大帝眼中神色游离,似乎并不确定星歌的方位。四下扫视,也没有发现什么异样,直到……
直到南极大帝之足偶然踢到了星歌俯身的书卷。
“哎呦!”一声轻微□□传来,又归于沉寂。
南极大帝面上笑意更浓,俯下身去,盯着案几之下的书卷:“原来你在这里啊,可真让本君一顿好找。”
星歌不敢动。
“上神,既然本君都看见了,你又何必再伪装?乖乖出来吧。”
星歌仍然不敢动。
“罢了。”南极大帝似乎有些不耐,他伸手一挥,星歌俯身的书卷便飞了过来,落入他的掌心之中。
星歌还是不敢动。
“本君怎么记得,这《洞玄经》第二章一共就八片经文竹?这第九片,又是从何处来的呢?”南极大帝将《洞玄经》展开,眉尖一挑:“难道……是本君记错了?”
“……”
“痛痛痛痛,我的眼睛,我的眼睛啊啊啊啊啊!”
惨叫声响彻整个内殿。
只见南极大帝伸手将星歌所化那竹片狠狠一拽,单手捻起,只不过他手指恰好按在了星歌双眼所化的两个字上,以至于星歌闭目不及,手指狠狠抠了进去。
痛啊。
星歌此刻终于体会到了什么叫“生命不可承受之痛”。虽然她身为上神,不会有大碍,但那疼痛却是实实在在,一分不少。
南极大帝触到那软糯的感觉,又听闻星歌的尖叫,也是一惊,手指松开。竹片“啪”的一声落在案上,这下又把星歌摔得七荤八素,整个身子都仿佛飘了起来,麻木不已。
南极大帝颇为意外,这回也细心了很多。他小心翼翼地将星歌化成的竹片捧起,凑至眼前,称赞道:“上神这化形之术着实高明,就连本君也差点被瞒过了。”
星歌双眸刺痛,口中连连哀嚎:“我的眼睛,我的眼睛!呜呜呜呜,你就会欺负我!!!!!”
她下意识的试图用双手揉眼睛,可一块竹片又何来双手?于是乎……
“哎呦!”
“呯!”“你干什么!唔……”
“帝君,小仙已……”
四下寂静,来报的归鹭已然愣在当场。
有的时候,悲剧就这么源于几个小小的疏忽。星歌的疏忽是她忘记了自己身在南极大帝手中,而南极大帝的疏忽,是他忘记了星歌会化为原形而将她捧在了手中,归鹭的疏忽则为进入内殿时未曾扣门通报。
而如今的情形,便是因为三者的同时疏忽而造成了。
星歌猛然化为原身,南极大帝单手顿时支撑不住,向前倒去。星歌的身子则“呯”的一声砸在了案几之上,打翻了半壶茶水的同时也撞倒了南极大帝。
事发突然,星歌来不及稳住身形,只得顺势扑倒在南极大帝的怀中,而此时南极大帝恰巧面容向上,神情还带着惊愕,可那略微泛紫的双唇却和星歌的樱桃小口吻了个正着。
顷刻,二仙的身子都僵硬了,呼吸也变得粗重起来。
星歌的美眸顿时瞪大了,舌尖微麻,心中却是一片空白。而南极大帝唇齿之间被则一种奇异的香气盈满,他原本紧绷的双唇也略微张开了一条缝隙,微微吮吸起来。“软”,“糯”,“甜”,“香”,奇异的触感与味觉径直冲入他的口中,激烈的碰撞,相融,交织,再升华。
苦寒与炽烈,雷霆与星光,这原本形同陌路的四者就这么和谐地共处一室,尽情绚发着唯美的繁相。
此刻,即便自制如南极长生大帝,这位活了近两千万年的寿星老仙,在此芳唇之前,心神也差点失守。
“如胶似漆”,“难舍难分”,“交颈鸳鸯”,“情意绵绵”
忽然闯入的归鹭心中该死地浮现了这几个词。如此香艳动情的一幕,可他却全无心思欣赏。
“帝……帝君恕罪”归鹭神情惶恐,噗通一声跪倒在地,结巴道:“小……小仙罪该万死,打搅了帝君的……帝君的……”
听闻此言,南极大帝脸色顿时难看起来,想说什么,却发觉双唇还被惊呆了的星歌给封住,二者气息交融,竟然诡异地生出了几分相得益彰之感。
南极大帝左手一挥,一道雷霆屏障爆发出耀目的光芒,阻隔了归鹭的视线。可归鹭似乎还未缓过神来,在哪里结巴“帝君”二字半晌,却始终说不出后面的话,直到雷霆屏障弥合,他才终于憋出了几字:“……帝君……帝君的雅兴。”
“你管……这叫雅兴?”
听闻雅兴二字,屏障内的南极大帝神色更加黑了几分。他双手将依旧在愣神的星歌推开些许,解放了口唇,怒喝道:“给本君滚!”
一股气浪自殿中轰然炸开。
“是……是,小仙这就滚,这就滚!”归鹭被气浪冲得倒飞而出。他狼狈起身,连滚带爬地逃离。慌不择路之下,出殿时还意外被门槛绊住,径直摔了出去,惹得殿外几个洒扫的道童大惊失色,纷纷退避。
南极大帝脸色几乎可谓黑如锅底,他瞪着星歌:“上神,你还要在本君身上待到几时?”
最初的一片空白已然过去,此刻星歌心中近乎翻江倒海。她并未继承多少星华的负面情绪,所以除去满腔愤怒,她更多是茫然,不解,困惑,以及让她自己都难以自制的喜悦之情。
这种喜悦之情并非出于她的本意,而源自分情轮回诀的后遗症,一旦被引动,非要大笑一场以排解不可。
于是乎,刚刚起身,满是狼狈的归鹭,以及亭中不明真相的道童不约而同听到了他们敬爱的帝君的内殿之中癫狂女子笑声,震耳欲聋,直冲云霄。
“帝……帝君这是……”一个道童手中的扫帚落地,目瞪口呆地望着内殿,他们还依稀可以瞧见雷电屏障的光影,但看不真切。
“你们几个,都想去受雷鞭之刑不成?”归鹭受了无妄之灾,气从中来,又没处发泄,便对那几个道童恶言道:“帝君之事,不是我等小小仙侍所能揣测的!否则,哼哼……少不了吃一番苦头!”
那道童自知失言,连忙告饶。归鹭冷哼一声,似个白鹭一般昂起头,还算是没有为难他们:“你们退下吧,记住了,帝君在此,任何神仙不得踏入内殿周围半步!”
“是。”道童们领命退下,看似乖觉,但在归鹭瞧不见的地方,定少不得一番品头论足。
归鹭遥遥望着那层模糊的雷霆屏障,心下也升起一丝忧虑,喃喃自语道:“帝君啊,北方那边传出来你的流言已经够不堪的了,再加之今日之事,您可留神些吧。”
殿内。
原本还有些旖旎的气氛被星歌这一场癫笑扰的一干二净。此刻的她双眸通红,眼中血丝遍布,蓬头垢面,再加之那癫狂的大笑,俨然一副疯婆子的模样,哪还有半分先前的娇俏可爱。
南极大帝先是被那笑声吓了一跳,旋即仿佛想起了什么,神色又缓和下来,也不再催促星歌起身,二仙就保持这么一种诡异的姿势,所谓肌肤之亲,也不过如此。
良久,星歌心中那莫名而来的喜悦终于发泄的所剩无几,她慢慢从南极大帝身上挪开,有气无力地瘫坐在一旁,又哭又笑地道:“我……呜呜,我这是,嘻嘻,怎么了……”
“笑够哭够了吗?”南极大帝看着此刻无比狼狈的星歌,神色中竟然破天荒地闪过一丝歉意,旋即他又恢复了往日的神采,调笑道:“分情轮回诀一旦出错,其后遗症原来如此可怖,也难怪其被列为仙界禁术。本君今日,算是见识到了。”
“分情……呜呜,分情轮回诀?你……你竟然……”星歌心中的喜悦之感终于消耗殆尽,恼羞,委屈,这些残留的细微负面情感终于还是从她的魂魄深出丝丝涌出,话语也流畅了几分:“你就会欺负我!”
“欺负你?冤枉啊,本君何曾欺负过你?”南极大帝眼珠一转,双手摊开,摆出一副无辜的模样。
“那你为何会知晓分情轮回诀?你为何设下仙障阻拦我外出?”星歌杏眸瞪圆。此时缓过神来,她也不由自主地想起了方才与这位讨厌帝君的肌肤之亲,面色通红,顾左右而言它:“你说啊,你倒是说啊!”
南极大帝瞧见星歌通红的面颊,亦摸了摸自己双唇,似乎还有些意犹未尽之意。
瞧见南极大帝的小动作,星歌的脸更红了。她轻咳一声,以演示自己的尴尬。二仙四目对视,他们看向对方的目光,似乎都多了些莫名的异样。
沉默半晌,南极大帝终于神色一正,作答道:“知晓分情轮回诀?呵……身为仙界帝君,本君还看不出你是否使用了禁术?”他嗤之以鼻:“至于那仙障,自然是本君和星族那位高高在上的星族长公主做了一笔交易。”
“和……星华姐姐?你?”星歌大为吃惊,心中的恼羞也不觉淡了几分:“本姑娘怎么不记得有此事?星华姐姐不是一向最为讨厌你吗?”
“哎呀呀,这话可真是伤透了本君的心。”南极大帝起身理了理凌乱的衣冠,轻抚额角,故作神伤地道:“本君怎么就这么不遭你们待见?”
“切,无病呻吟!”星歌极为不屑地啐了一口:“就凭你屡次暗算我们,你指望我们能给你什么好脸色看?快说,什么交易!”
然而南极大帝却无丝毫想要透露的意思。
“其中详情,既然长公主未曾给你记忆,自然有她的道理。”南极大帝摆出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你只需要知晓,本君受长公主之托,护你安危便是。”
然而星歌却满面怀疑:“受姐姐之托护我?说的倒好听,你这分明是欺负!先用仙障囚禁本姑娘,而后还要听那文曲星君日复一日无休止的唠叨,有本事你去试试?看你能忍耐几天!”
南极大帝在茶壶之上轻轻一抹,壶中茶水便再次盈满,他云淡风轻地说:“上神言重了,这哪里谈得上‘欺负’二字?本君先前已经说了,设下仙障是为了保护上神不受宵小暗算。而文曲星君教授的课业也是为了上神尽快熟悉仙界规矩法则以防犯禁,限制上神外出更是为了上神安危考虑,以防上神在仙界迷路。你说说,这三条之中,本君哪一条欺负你了?”
“你!”星歌被南极大帝一番理直气壮的言语噎的说不出话来,就如同当日的星华一般。
“既然本君已经知晓你是长公主的□□,你也不必在我面前再以上神的身份多做掩饰,说吧,你到底姓甚名甚?”南极大帝倒下一杯茶,递给瘫坐着的星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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