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不说话了?”见半晌没了声音, 穆庭蔚抬头看过去, “倾慕许太傅,然后呢?”
清平默了须臾,见两个女儿也在听着, 就没理他,继续道:“有次我偷偷溜出宫去玩儿, 看见他抱着个小女孩在街上, 这才知道, 他已是成了家的。”
长安看着清平:“那母后岂不是很可怜?”
清平微怔, 忍俊不禁, 戳戳她脑袋:“那你看母后现在可怜吗?母后有你父皇,还有你们俩。”
长安侧目:“父皇,你快谢谢许太傅的夫人,若没有她, 说不定母后就不是你的了。”
穆庭蔚瞪她。
长安抿着唇不说话了。
清平帮长泰理了理碎发,柔声道:“沈尧这个人, 生得俊朗, 腹有诗书,文采斐然, 懂琴棋书画, 又举止文雅, 听说京中不少姑娘想嫁他为妻。”
“母后……”
“你自幼聪敏,书读得不少,有几分傲骨。沈尧什么都比你厉害, 也教过你不少东西,他为人和气,说话温柔,你仰慕他,崇拜他,这本没什么。但是长泰,你最大的错是什么,明白吗?”
长泰摇头。
清平道:“他如今正值婚假之龄,但你不是。什么年纪做什么事情,难道你觉得他好,就非得嫁给他?你让他等你及笄,可及笄之后,你遇上了更好的,不喜欢他了怎么办?人家白白为你耗费那么多年?”
“不会的……”
“怎么不会?”清平看着她,“母后以前也觉得自己非许太傅不嫁,知道他娶妻,伤心难过了许久,可后来,不就遇见你父皇了?”
她叹了口气,语重心长道,“等你长大了,经历的多了,你就会明白,年少懵懂的喜欢未必就是真情。”
长泰红着眼眶:“那你能不能让父皇把尧哥哥放出来,不要把他收监。”
穆庭蔚饮了口茶,将茶盏浅浅搁下,喊萧飒进来把沈尧扔回家去,日后不准再进宫。
长泰抿着唇不敢反驳,低声道:“谢谢父皇。”
穆庭蔚帮她把眼泪擦掉,皱眉:“又没弄死他,哭什么?他在你心里,比父皇母后还重要?”
长泰赶紧摇头:“没有人比父皇母后重要!”
穆庭蔚脸『色』缓和不少:“你是大晟的公主,将来要什么样的驸马没有?但如今年岁不到,你看上谁都不允许。”说完又看向长安,“你也给我记住!长泰出了这种事,不知道告诉父母,还挑唆她,出馊主意,你比她更该打!”
突然被点了名,长安站的笔直,干巴巴点头。
“你们俩自今日起,禁足三个月,好好想想自己错哪儿了,等手上的伤养好,一人写一份省过书给我。反省不够,就继续禁足。”穆庭蔚严厉说完,起身出去了。
——
清平跟女儿们说了些体己话,好容易哄得俩人情绪好多了,回椒房宫时,一入殿内就闻到一股子酒味儿。
她眉头轻蹙,侧目看见坐在软榻上饮酒的穆庭蔚。
上前把他手里的酒盏夺过来,放在榻几上:“少喝些,还当自己年轻力壮呢。”
穆庭蔚大掌扣住她的腰,将人圈进怀里,侧脸贴着她的心口,叹息一声:“元宵隔三差五往姜家跑,长泰小小年纪惦记沈尧,长安是个没心没肺的,还怂恿帮忙,简直一群白眼儿狼!”
清平跟着叹了口气:“孩子们长大了,心思放在别处,那不是早晚的事吗。”
穆庭蔚抬头,深邃的眸子望着她,唇角勾了勾:“他们也便罢了,许太傅是怎么回事?”
清平微怔,推了他一下:“我去让人给你煮些醒酒汤。”她作势要走,却被他握住手腕,直接扯了回来,顺势跌在软榻上。
清平还未回神,他已拂落榻几,压向她。
榻几上的茶盏瓷器滚落地上,发出铿锵掷地之声,清平颤了颤,瞪他:“别闹!”
穆庭蔚单手禁锢着她,另一只手抚过她的眉眼,捉住她的纤手把玩,语气平和,眸『色』中却分明醋意难耐:“方才讲的太笼统了,你再仔细说给我听。好让我知道,你还对谁动过心。”
清平失笑,静静与他对视。
他有些不悦地皱眉:“怎么不说话了?”
她突然撑起上半身,凑近他那张刚毅的脸,用自己柔软的唇瓣覆上他的,声音里带着娇俏:“很重要吗?”
“不重要……”他低哑附和着,回应她的吻,忽而将人抱起,阔步进了内殿,揣上殿门。
——
穆皓安下午被穆庭蔚教训了一顿,才知道长泰和沈尧之间居然有这种事,难以置信地去了沈家找沈尧讨说法。
沈府他去过几次,轻车熟路,也无人阻拦。
到了沈尧的院落,他尚未入内,便挺得里面传来徐靖远和沈尧的说话声。
门口守着的下人正欲行礼,被穆皓安抬手制止,径自推门而入。
沈尧和徐靖远看见他皆是一愣,徐靖远上前行礼:“太子殿下!”
沈尧被打了二十板子,此时在榻上趴着,此时也撑起身子拱手行了礼。
穆皓安淡淡觑他一眼,面『色』不善:“你跟长泰怎么回事,知不知道我妹妹几岁?”
“……”沈尧苦笑着摇头,也无法辩驳。
徐靖远道:“殿下,阿尧什么『性』子您还不知道吗,他怎么会对长泰公主动什么心思,一直都当妹妹看待的,这件事也不能赖他……”
穆皓安哼哼鼻子:“谁知道是不是你勾引她,她年纪小,最容易受骗,你勾勾手指她不就上钩了?”
沈尧面『色』有些沉:“殿下把臣当成什么人了,再怎么样,臣也不敢对长泰公主有什么非分之想,何况公主年幼,尚不知似事。”
穆皓安面『色』好了些:“算你有点良知。不过——”他掀开被子看了眼他的伤,“你这也不冤枉,我妹妹看上你,就是你的错!他怎么就没看上靖远,偏对你与众不同?”
徐靖远:“……”
“你还害得长泰哭成那样,姊妹俩都被母后打了手板,父皇不下令打你板子,我都想揍你。”
沈尧微怔,讶然抬头:“公主挨打了?”
穆皓安没再说什么,转身就走,徐靖远跟着他出来:“其实这事也不能全怪阿尧吧,毕竟他什么都没做。”
穆皓安没有应声,只淡声问:“方才我没来的时候,你们俩刚刚嘀咕什么呢?”
徐靖远道:“出了这等事,阿尧自然是不好在朝为官的。陛下不是要遣使臣去西域吗,他打算『毛』遂自荐,前往西域。”
“他?”穆皓安皱了皱眉头,“出使西域,这一来一回得好几年吧?”
徐靖远点头:“方才我们俩算了算,最快也得三四年。”
“这么久……”穆皓安思索着,突然扬眉,“他不会真想等我妹妹长大吧?”
徐靖远听罢一拍脑门儿:“对啊,我怎么没想到这茬。他这一去西域,避免了沈大人『逼』婚,一来一回的长泰公主就长大了。”
——
沈尧伤愈之后,向圣上请旨出使西域,穆庭蔚没有拒绝。徐靖远请求一同前往,穆庭蔚也允了。
两人离京那日,天上下着蒙蒙细雨,苍穹被拢上一层灰『色』的云团,整个皇宫格外暗沉。长泰仍被禁足在邀月殿,站在殿前凝神沉思了许久。
长安过来拉她:“别站这儿了,外面怪冷的。”
长泰被她扯进殿内,在桌边坐下,又侧目望了眼外面的雨:“去西域很苦的,他少年成名,是大晟最年轻的进士,得父皇赏识,又与皇兄关系亲厚,本该仕途坦『荡』,有大好前程。如今,被我给害了……”
长安有些惭愧:“这也不能赖你,是我不好,我不该怂恿你的。”
“若非我心有贪念,如何会被你怂恿?说来说去,还是我太自私了。”
长安拉住她的手:“别胡思『乱』想,你怎就知道是害了他,而不是成全了他呢?去西域的确要吃很多苦,但依照尧哥哥的才能,促成大晟与西域的和平,使得大晟与西域各国建立亲密联系,促进经济繁荣,那就是青史留名的大功德。等他回来,同样平步青云,前程似锦。”
“何况,靖远哥哥跟着去了,他们两个人呢,还能作伴,不一定就很苦。你别瞎想。”
长泰笑笑,有些怅然:“就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见了,希望尧哥哥和靖远哥哥都平平安安的才好。”
——
雨势越来越大,没有停下来的趋势,徐靖远和沈尧只能停下来到凉亭避雨。
抖了抖身上的蓑笠递给随从,徐靖远叹道:“第一天离京就下雨,老天爷不知道怎么想的,故意刁难咱们俩。”
沈尧望着眼前的雨势,忽而侧目:“其实,我一个人去也可以的,你没必要跟着我吃苦,咱们俩都走了,太子不说什么,心里必定难受。”
徐靖远爽朗地笑:“殿下忙着哄未来太子妃高兴呢,即便不舍,很快也就过去了。此去西域路途遥远,跋山涉水的,我好歹是个武人,你这种书生没了我怎么成?再者说了,我跟着你去西域,最后分走你一半的功劳,我还赚了呢。”
沈尧笑而不语。
远远的,一匹快马奔驰而来,冒着滂沱大雨,分外急切。
徐靖远眯着眼看了看:“怎么看着像太子殿下?”
话语刚落,策马之人已近了跟前,眉清目秀,气度矜贵,果真是穆皓安,与他同乘一骑的还有位貌美动人的闺阁少女。
徐靖远瞪大了眼睛看着,见穆皓安翻身下马,又牵着女子的手下马,拿广袖替她挡着雨,疾步而来。
“殿下?”徐靖远感觉跟做梦似的,明明方才他已经送他们二人至帝京城外了,如今怎么又追过来。还,带了姜姑娘。
穆皓安看着他们俩,顿了顿,道:“我本打算近些日子向父皇求旨赐婚的,如今你们俩都走,岂不是喝不上我们二人的喜酒了?”
他一抬手,有人奉了酒过来。穆皓安亲自斟酒递给他们俩,他和姜菀也各执一杯,笑道:“虽然简陋了些,但心意总是一样的,这酒便当作我们二人的喜酒了。”
沈尧和徐靖远都有些动容,眸『色』炙热,互望一眼,齐齐举着酒杯默契地笑道:“百年好合!”
四人仰面,一饮而尽。
雨势渐渐停了,水洗过的天空湛蓝无比,耳畔传来啾啾鸟鸣。
沈尧和徐靖远辞别穆皓安和姜菀,带着二百名随从及各种丝绸布帛,翻身上马,徐徐前行。
穆皓安注视他们良久,牵起身边之人的手,轻声道:“今日唐突带你出来,有些失礼了,你别生气。”
姜菀轻笑着摇头,双颊因为方才的酒,此时晕染着一片桃『色』,双目略显『迷』离。
穆皓安扶住她,微微蹙眉:“你不善饮酒,方才意思一下就是了,怎么还全喝了。”
“他们,是你的兄弟嘛。”她声音柔弱的,透着几分婉约。
“谢谢。”穆皓安心上一软,将人抱起来,“我送你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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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年后
又是一年春华正茂,莺歌燕舞,桃『色』满园。
自打穆皓安与姜菀成婚,生下皇长孙小元宝,就连书呆子长泰都不怎么爱窝在书房里看书了,和长安姊妹两个最爱往东宫跑。
见长安站在镜子前面对着衣服看来看去,长泰催促她:“你还去不去了,再磨磨蹭蹭我一个人去。”
“急什么,我穿好看点跟你显现出诧异来,元宝才会更喜欢我这个姑姑!”
长泰嗤笑:“可是每回元宝都更喜欢我。”
长安嘟了嘟嘴:“……他太小了,眼神儿不太好。”
长泰懒得跟她争,扯着她就往外面走:“很好看了,元宝最喜欢你,走啦!”
两人到了东宫,太子妃姜菀正带着元宝在花园子里晒太阳,一袭宝蓝『色』的襦裙,腹部微微隆起,手里拿了卷书册,气度雍容,模样清雅中带着三分别样的韵致,美丽动人。
元宝如今三岁了,这会儿被嬷嬷牵了手追着一只小蝴蝶跑。
长安笑着扑过去,将元宝抱起来去,亲了亲他肉嘟嘟的脸蛋儿:“想姑姑没有?”
元宝小手『摸』上她的脸,笑呵呵地喊:“长泰姑姑——”
长安皱眉:“我是长安姑姑!”
长泰忍俊不禁,去姜菀跟前坐下,看到她隆起的腹部,笑道:“皇嫂的身子有五个月了吧?有没有哪里不适?”
姜菀含笑摇头:“你皇兄总不放心,让御医每日请脉三次,一直都好好的,宝宝很康健。”
“那便好,等再过些日子,元宝就有伴儿了。”
宫人奉了茶上来,长泰端起来抿了一口。
长安抱着元宝过来,问道:“皇嫂,我皇兄呢,怎么没见他人?”不怪长安会这么问,实在是每次她过来,皇兄都在,还总嫌弃她扰了皇嫂清净,没多久就会赶她走。
今日没看见人,长安反倒有点不习惯了。
她这个哥哥,没成婚到时候,对她和长泰千好万好,成婚之后就没她们这俩妹妹了。
唉!
姜菀道:“沈大人和徐大人不是从西域回来了吗,今日过来找他,三人这会儿在书房呢。”
长泰端着茶盏的手微微一滞,面上不动声『色』,笑着逗元宝玩儿。
长安道:“我也早听说尧哥哥和靖远哥哥回来了,还没见过他们俩人呢。长泰,咱们俩去看看!”
她站起来。
长泰坐在那儿喂元宝喝水,没动:“我就不去了,你去吧。”
长安也没强求,自己跑了。
姜菀看了眼长泰,笑道:“你和长安都大了,今早向母后请安时,她还说起你们二人的婚事。这帝京城里,有才有貌又适龄的好男儿不多,若是有了合适的,又能入得了你和长安的眼,是得早早订下来。”
长泰微怔,双颊泛起一丝红晕:“嫂嫂怎么突然说这个?”
姜菀笑笑,倒是没再多言。
元宝扯着长泰的手要去捕蝴蝶,长泰正尴尬着,索『性』便起了身,任由元宝拉着去花园深处。
园子里种着各种奇花异草,清香馥郁,引来不少彩蝶盘旋起舞,元宝兴奋地伸着小手追赶着,咯咯咯地笑。
追着一只黄『色』蝴蝶跑了许久,他气场嘘嘘地一屁股坐在旁边的石头上,眉头微微蹙着,因为没捉到蝴蝶很不乐意。
长泰宠溺地帮他擦了擦汗,笑他:“元宝想要?”
元宝巴巴地点头。
“那你在这儿等着,姑姑给你扑好不好?”
元宝眼睛亮了,闪烁着光芒。
长泰无奈地点点他的眉心,吩咐宫人在这儿陪他,自己去帮他扑蝶。
其实对于这个长泰是不在行的,没长安灵活,也没她有经验,不过这会儿长安不在,为了哄小侄子高兴,她少不得硬着头皮自己来了。
可惜连着扑了几次,都没碰到蝴蝶一下。
许是太过入神,她几时追着跑出内院了也不知道,直到耳畔突然传来长安的声音,隐约间是假山的另一侧传过来的。
“不算不算,再来!我棋艺明明有进步了,怎么会赢不过你呢!”
“公主还是算了吧,臣这几年跟着阿尧闲来无事就钻研棋艺了,你想赢过我,还差很多呢。”是徐靖远的声音。
听到他话里提到的名字,长泰心跳快了不少,情绪起伏不定。
紧接着,那边又传来说话声,是穆皓安的声音:“阿尧,听说你一回来你家老爷子就又张罗着给你说亲了,可是真的?”
沈尧闲适地因着茶水,失笑道:“没办法,我是家中独子,父亲生怕从我这里端了沈家香火。”
“你们俩一走四年,孤还以为,回来时会各自带个西域女子呢。”
徐靖远道:“若真如此,只怕我爹会宰了我……公主你怎么悔棋啊,小时候棋品不好就算了,你都这么大了,还悔棋?”
长安柳眉一挑,蛮不讲理的样子:“你有意见吗?”
“……公主继续,您高兴就好。”徐靖远无奈摇头。
沈尧把玩着茶盏,目光落在长安身上,又似透过她,在看另外一个人。
十六岁的少女,明眸皓齿,腮凝新荔,一张娇颜妩媚天成,眉宇之间又透着几分俏皮,是不染世俗烟火的灵动。
这是长安。
长泰,应该与她不同。
假山后面传来元宝糯糯的声音:“姑姑!”
沈尧微怔,顺势看了过去,便见一只小脑袋探了过来,之后软糯糯地对着穆皓安喊“父亲”。
穆皓安笑着拍了拍手,元宝迈开小腿跑过去,扑进他怀里:“刚刚喊哪个姑姑呢?”
元宝往假山的方向看了眼,指着长安:“长安姑姑呀!”
“你长泰姑姑呢?”
“不知道。”小元宝摇头,坐在穆皓安膝上,揪着自己的耳朵玩。
穆皓安指着圆桌上的棋坛:“元宝说说看,你姑姑会赢吗?”
“会!”
长安一听心花怒放,『摸』『摸』他肉乎乎的脸:“元宝真乖!”
沈尧盯着假山的方向望了片刻,放下茶盏起身,举步走了过去。
长泰还靠着假山站着,想听他们说话,见半晌没了动静,狐疑着想偷偷瞟一眼,眼前却陡然出现一抹颀长的身影,挡了眼前的光亮。
四年未见,他在外面似乎经历的许多,儒雅中带着几分刚毅与稳重,肤『色』也黯了一些,凌厉的五官,微抬的下巴,和她印象中那个温润如玉的翩翩少年有些差异,熟悉又陌生。
“躲这儿做什么?”他唇角微扬,似笑非笑地看她。
长泰有些囧,自打四年前她醉酒那一出,就再不曾见过他。这几年每每想到当初说过的话,做过的事,都觉得分外羞耻,很是丢人。
抬眼对上他的眸子,黑白分明的眼眶里清晰映照着她此刻的身影,有些许狼狈。
她仿佛看到了四年前自己在他跟前的样子。
年少时偷偷的恋慕太过卑微,她已经不想再继续了。
长泰偏过头去,耳根微微泛红,抿着唇没有说话。
沈尧静静望着她。
她与长安容貌相近,气质却迥然不同。一袭淡雅的撒花宫装,脱去曾经的那份稚嫩,蛾眉螓首,淡雅出尘,宛若天山上一朵雪莲。她此时侧目不愿看他,就更添几分高傲。
沈尧低笑一声:“公主没什么话要跟我说吗?”
长泰微怔,不解地看他。
他道:“四年前,有人说让我等她长大。”
长泰一张脸蓦地通红,贝齿轻咬下唇,一时不愿与他多待,径自要走。
“没关系。”他摇头笑了笑,“公主不记得就算了。”
长泰步子顿住,回头看他时,他已打算离去。
一时情急,长泰拽住了他的袖子,抬眸迎上那样清隽的脸,抿了抿唇:“你,是不是认真的?”她声音里带着不确定的轻颤,内心压抑不住地雀跃着。
沈尧从广袖中取出一方木匣,递过去给她:“我从西域回来,还未曾向陛下要赏赐。就是想,先见你一面。”
“这是什么?”她狐疑着没有接。
他递过去,“打开看看。”
长泰接过来,小心翼翼打开,却见锦盒中居然躺着一株天山雪莲。
“听说亲自从天山上采摘一株雪莲,送给心仪的姑娘,她就会愿意托付终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长泰看着那雪莲,心上某处似乎被羽『毛』轻轻扫过,泛起微痒的触感,像湖面上骤然漾起的涟漪。
她捧着那锦匣,低头:“你不是说,把我当妹妹吗?”
沈尧若有所思着点头:“当初小姑娘一哭,我倒是心软了,听闻还被打了手板,不免有些心疼。我琢磨着,好歹是我看着长大的小姑娘,既然不愿意看我成婚,我索『性』便不惹她伤心了。所以,我去了西域。”
“后来我又在想,我都心甘情愿等了这么些年,若小姑娘长大后没心没肺,把我忘了改嫁他人,实在有些戳我的心窝子。所以,我马不停蹄地赶回来,想看看当初哭着说嫁我的小姑娘,现如今嫁人了不曾。不过还好,我回来的挺及时。”
他垂眸凝视她,长泰脸上涌起羞赧之『色』,长长的眼睫垂下去。
他笑:“我也不问你了,姑娘家脸皮薄,让你点头应该很难。你既接了这雪莲,我便当你应了。明日早朝,我向你父皇请旨。”
长泰抱着那雪莲,顿了顿小声道:“父皇说,让我迟些再嫁人,再等两年。”
沈尧唇角勾了勾:“那就先赐婚,过几年再娶。没事,这么多年都等了,我等得起。”
“我父皇……不同意怎么办?”
“精诚所至,金石为开。”
微风过处,假山旁的杏花纷纷扬扬而落,宛若一场杏花春雨。他墨发飞扬,衣袂飘舞,看向她时眸光缱绻,辗转情深。
长泰缓缓将锦匣收进怀里,只觉眼前春光明媚,一片大好。
她好像,终于等来了什么。
有馥郁清香扑鼻而来,沁人心脾。
似乎,是幸福的味道。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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