咖啡厅里。

陈归芜听着男人的话，不停地点头。

不点头还能怎么样？

反驳他也不会听的，为什么要浪费时间？

“你已经成年了，不要依靠家里……”

“我可以，回家吗？”女孩子轻声问。

“你回什么家？”男人脸一板，“成年了就要独立，天天想着回家干什么？你已经是一个独立的个体了，不要总想着和家里有关系……”

“噢……”

男人又开始说，“有什么事别往你阿姨和姐姐面前凑，自己靠自己解决问题，想当年我不也是这么在这里闯出一片天地来的。”

“爸爸……靠的是自己吗？”

“不然呢？”

陈归芜看着男人的嘴脸，心里嘲讽，最终没有说什么。

“我知道了。”她低声回道。

男人点点头，“你知道就好，那我先走了。”

陈归芜双手捧着咖啡杯，静静地看着杯子。

这么一杯咖啡，都是她自己点的。

她这个父亲，连杯咖啡都只给自己点。

陈归芜一点点抿着手里的咖啡。

门外，林越看着男人上了一辆车。

什么款式他不知道，他知道的是，这个牌子的车，都很贵。

“你先去找你哥吧。”林越转头对郭孝说。

……

陈归芜感觉对面有人坐下，她抬起头来，就看到林越。

“哥哥？”她有些疑惑地开口。

“路过这里，忽然看到你。”林越一只手撑在桌面支着下巴，“刚刚那个人是谁？”

然后他顿住了。

自从认识了女孩子之后，他问的问题，越来越得寸进尺了。

所幸陈归芜这次倒没有拒绝回答，“那是我父亲。”

女孩子微笑着看着少年，“哥哥想喝什么吗？”

“哥哥还用不着你请。”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陈归芜之前说她缺钱，但他也不会让她请他。

女孩子没有勉强，将手里的咖啡一饮而尽，“走啦。”

林越也站起来，跟着她。

“怎么啦？”

“你……”林越总觉得女孩子不是很开心，但他最终说了一句别的，“你还小呢，可别喝太多咖啡……走了！”

说完就转身准备离开。

陈归芜抓住了他的衣角。

林越愣了一下，挑挑眉，回头看她，“怎么了？舍不得哥哥啊？”

“舍不得。”陈归芜露出一个乖巧的笑容来，“哥哥带我去认识你的朋友，还不好？”

林越脸上的笑容消失了。

他静静地看着女孩子。

女孩子眼眸清澈，恍若不谙世事。

她知道她的话是什么意思吗？

认识……他的朋友？

这和踏进那个世界有什么区别？

……

陈归芜当然清楚。

可是她更清楚的是，她或许就应该在那个世界里。

因为那个属于正常人的世界，才是不属于她的。

“你也真是敢说？就对哥哥这么好奇？他们可不是什么好人，哥哥也不是。”林越笑意吟吟，“你也不怕被我骗了。”

他们这群人，乱七八糟的。

有郭孝这种还只能算是个逃课的普通人眼中的普通不良少年，也有杂毛老金这种混不吝的，行事做事没有底线，无所顾忌，不计后果的。

他们不是志同道合，却是一个世界的。

而眼前的富贵人家的女孩子，却跟他说，要去认识他们。

林越的目光有些暗了。

“哥哥是好人。”陈归芜轻声道。

“他们也不是你该认识的人。”林越难得收敛起女孩子面前一直保持着的笑容。

不止他们，还有他。

“我们这群人，没好好读过书，不会懂得什么‘田园将芜胡不归’，不知道自己将来要干什么，只会享受着眼前的不管合适不合适的乐子。”林越顿了顿，“我们不会去奋斗，也不会去努力。没人喜欢我们这种人。”林越说到自己的时候，笑容又回来了，懒洋洋的，但让人感觉不到欢喜。

有些泥沼，是他拼尽全力也没有办法逃脱的。

而陈归芜，看得出来是个娇养着的女孩子。

她的名字是引经据典起的，他的家庭是富裕的……

“哥哥误解我了。”陈归芜抿唇，“我也没有读书了，那句话，也是我妈妈告诉我的而已。”

林越笑了笑。

不是知不知道的问题，而是其中反应出来的她的家庭底蕴。

“你想和我们一起混？也行，那你先告诉我，你为什么不上学？”

林越只当女孩子是离家出走了。

陈归芜却不想回答这个问题。

林越看着她，没有再笑了。

两个人对视着，仿佛在斗争着什么。

陈归芜的眼圈慢慢慢慢就红了，有泪水渐渐溢满眼眶。

林越心里顿时一慌，全是懊恼——他怎么又把人弄哭了？

林越抓过自己的袖子给女孩擦眼泪，“是我不好，是我不好，我不该问的，你不想说就不说了，我带你去，带你去行不行？”

反正见过了就知道他们这群人有多乱，自然而然就会远离了……

看起来那么乖的女孩却离家出走，原因肯定没有那么简单，他又何必去逼迫她？

林越越想越懊恼，是他太激动了。

“带你去，带你去成不成？”

女孩子的眼泪还在掉。

“你别哭成不成？你再哭我就不带你去了。”

最后林越只能威胁。

女孩子把他哭得心慌意乱。

陈归芜抿着唇，慢慢将眼泪憋了回去。

林越松了一口气，用袖子把女孩子脸上的泪痕一点点擦干净。

“就这么想去？”

眼见女孩子又有要哭的趋势，他赶紧收住，“去去去，我没有说不让你去，我们去！”

女孩子轻轻地哼了一声。

林越一时哭笑不得。

“不哭了啊。”

“嗯……”女孩低低应了一声。

林越站直身子，摸摸女孩子的头，在女孩子看不到的角度，目光有几分晦涩。

其实他还是不想女孩子去。

他总担心，女孩子忽然就意识到了他们是什么样的，然后毅然决然地，转身离开……

可是……

他拒绝不了她啊……

明明他们，什么关系都没有。

“你别着急，我约他们出来也要时间，好不好？”林越轻声问。

陈归芜看着少年，点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