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番交心后，两人关系越发的亲密起来。

直到把谭欢送到大杂院外时，已经是夜晚上了。

看着不远处的灯火，确定将人安全送到后:“进去吧，他们该担心了。”

白清芋对谭氏夫妇再怎样不赞成，但不可否认，有一点他们比白柳毅强，对谭欢他们是付出了爱的。

只是这个爱相对于另外两个孩子而言，谭欢得到的没那么多。

谭欢点点头，可脚步迟疑了。

走了两步，突然停下来，背对着白清芋，肩膀微微颤抖，过了好一会才停下来。

不知是夜色灯光的渲染下，还是心理的负担过大。

谭欢缓缓转过身，脸庞上泪花闪烁，目光幽幽的望向白清芋:“对不起，我骗你了。我借钱不是做生意。”

“嗯，我知道。”上一世谭欢也跟她借过一次钱，当时的她没心没肺，并没有当回事，正好手里有钱，过后还能跟陈岚要。

便爽快的借出去，至于之后谭欢什么时候还给她的。

她并没有太在意，甚至忘了有这么一回事。

“为什么？”谭欢背着光，低着头的，呐呐的问道。

为什么，或许是为了弥补上一世的遗憾吧。

越是知道她的经历，便越发的心疼眼前的女孩。

“我要是不还给你，你怎么办？”谭欢无法想象，自己真的那样做了，后果会是怎样的。

“你不会。”白清芋笃定道。

谭欢捂着脸转过身去，哽咽道:“很晚了，你也回吧。明天还要去进货呢。”

“好，我看着你进去。”白清芋不放心道。

谭欢没有说什么，可脚下的每一步都异常坚定。

确定人朝院里走了，白清芋才抬脚往回走。

不管上一世谭欢是出于什么目的对她好。

但在那个时候，给予她帮助的，没有嘲笑她的只有谭欢以及那个雨夜中的陌生人。

谭欢刚进大杂院，便被一群人围住了。

“谭家嫂子，谭婶，你们欢子回来了。”

“小聪，去喊你爸你哥跟你谭叔他们回来，说人找到了。”牛金凤领着谭欢进屋，还不忘叮嘱自家儿子，“欢子娘，欢子回来了。”

在屋里一听到动静的谭氏何花与谭奶奶立马跑了出来。

“妈，奶奶。”谭欢没想到自己的晚回闹出那么大的动静，心里的歉意越发的深了。

如果当时她执意借钱，一走了之，她可能永远都不知道。

原来她在妈妈心中还是重要的。

“你这个死女娃，跑哪去了。我跟你爸到处都找不到人，急死我了。”何花气得直接抡起一旁的扫帚就想往谭欢身上招呼，最后却轻轻的打在她脚边，“还知道回来，还知道这里是你家啊！”

“好了，孩子回来是好事，怎么还骂上了呢。”牛金凤劝说道。

谭奶奶在一旁干抹泪。

“我不骂她，下次她再来，我跟她爸哪有那么多精力去找她。”何花刀子嘴豆腐心，“现在社会那么混乱，真出什么事情，我跟他爸还有什么脸见人。”

“对不起，我错了。”谭欢认错的态度诚恳，何花也不好再继续说下去，可下一秒，谭欢的话，令何花炸起来了。

“我晚归不说令你们劳神费力是我的错。但是妈，你也有错。”谭欢倔强的看着何花，“你答应给我读书的。你言而无信。既然你可以言而无信，为何我不可以任性。”

“我不管你们怎么看我怎么想我，我就是要读书，你不送，我就自己存钱自己送自己读书。”话一说完，谭欢心里畅快多了，撇过脸昂着脖子，准备迎接何花的巴掌。

久久未见巴掌落下。

何花瘫坐在凳子上，扫把仍在了地上。

牛金凤尴尬的看着脚尖，两家关系再好，这也属于谭家自家的事情，她听着总归不好:“那个、我去看看他们回来没。”

谭奶奶上前推了推谭欢:“你这是拿刀戳你妈的心窝子啊。你只看到你妈妈给你弟弟买鞋子、买衣服，你怎么就看不到她的苦她的累呢。”

“娘，你别管她。她既然那么能耐，就让她自己赚钱养活自己。”何花这话一出，谭福寿跟两个小儿子刚好回来。

“欢子这个年纪怎么赚钱养活自己，你这是干什么。”谭福寿越发的看不懂自家老婆了。

“她以为自己赚了点钱，有能耐了，心比天高，我要是不让她自己去尝尝社会的苦，她真以为钱那么好赚。”何花略带赌气的成分。

“妈，让姐姐继续读书吧，我跟弟弟不需要新鞋子、新衣服的。”谭家明央求道。

“我也不用。”谭家旺附和着，“我穿哥哥穿不下的就可以了。”

孩子一个比一个懂事，何花掩面哭了起来。

她并没有做错什么啊，为什么女儿就不能理解她当妈的苦呢。

“村里有哪个女孩子像她一样可以读书的，就独独她一份。现在家里难了，让她牺牲一下，我有错嘛。”何花的质问，让谭福寿沉默了。

谭奶奶亦是不敢吭声。

何花说的确实是事实，村里没有那个女孩子能读的上书的。

“凭什么，就因为我是女孩？女孩怎么了，女孩就不能读书嘛！”谭欢不明白，为什么一定要跟村里比呢。

明明咬咬牙也可以供她读书的，为什么要放弃她。

“我告诉你为什么。”何花站起身来，咄咄逼人道，“因为你会嫁人，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因为以后能给我跟你爸养老的只有你两个弟弟。因为我跟你爸死后，给我们抬棺材的只有你弟弟。”

每一句话，每一个字直击谭欢内心最深处的黑暗。

那是她不愿承认，却不得不承认的。

世世代代如此，即使现在不一样了。

可是大多数根深蒂固的思想却不是一朝一夕便会改变的。

何花的话，像一颗原子弹一般投了下去，炸得谭欢脑子嗡嗡作响。

是啊。

多么无懈可击的理由啊。

人人都如此，为何独独你一人要与众不同。

更何况，她一个人如何跟众人对抗，如何跟制度思想抗衡。

她不甘啊。

凭什么她要沦为牺牲品。

凭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