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大人惧内绝不是什么辛秘之事,当年携女归家沸沸扬扬哪里瞒得住,父亲多年再未起纳妾之意可见母亲如何。也多亏是清涯出生了,否则母亲怕是担不起不贤之名叫魏家绝后。
“回太后的话,还算硬朗,母亲亦年长了许多温和些了。弟弟年幼不过一岁,父亲取名清涯。”
自古忠孝两难全,这琵琶记唱的就是蔡公的难处,若说赵氏孤儿讲的是大义那琵琶记更多的是寻常百姓难以两全。可戏文里的蔡公多年不回家中,与牛氏一道回乡祭拜过后又匆匆回京,可见忠大于孝。只是这话从太后嘴里问出来清霜觉着其实是在说魏大人古板
“妾以为,新奇的戏文自然惹人青睐,自然也有人喜欢别的,自己寻喜欢的便是了。太后觉着刻板也是有的,但年轻人也好学着些什么叫忠孝仁义好不走上歧途。”
“这小厨房忒怠慢了,明知我家姑娘不可吃甜食,还全呈上些甜食来!”那小宫女眉毛鼻子皱成一团,恶狠狠的抱怨着。
喻妙净便是笑笑,拉了她手过来,“左不过一顿膳食,不打紧。我向来是吃不了什么的,你拿去分了,也可免下许多麻烦事。”看那小宫女眼睛瞪得浑圆,喻妙净拍拍她的脑袋,“去吧,我本也不算饿。”
她是打心底觉着没什么的。秀女这般多,正如这春,万物朝生,喻妙净却又是最不打眼的,小厨房疏漏了也在情理之中,她可不愿去咄咄逼人。麻烦事,能少一件算一件才好。况且日与夜总会更替。
宫里头的供给各宫的花卉摆件儿全都来自花房。旧时家里的姐姐也喜欢在自己的闺阁里头摆上各式各样的时新花卉。她们还喜欢给自己的花卉摆件儿取各式各样好听的名字。我依样画葫芦的学一些,却总是怎么学也学不会。今儿在外头散心的时候偶然遇过了宫里头的花房。我突然一阵好奇,宫里头的花房是什么模样?
我到底不是正儿八紧的主子,也就只好在角落里探头探脑。偶尔出来的花房姑娘会对我毕恭毕敬地说声姑娘好,我也喜欢同她们讲讲话。花房小姑娘的手掌纤细。是啦,每日浸在鲜花汁液里头的手指头,哪能不精贵呢。
姑娘不好意思打扰花房里头匠人们作工。她只好远远的站在花房不远处,闻着花房里头传来的百花幽香。花房外头也有许多花树,只不过啊花房里头用的可比这外头的精贵好多呢。成群的小太监把那些各尽其妍的花送来送去,瞧得我好不眼红。
花房里头的花供的都是主子娘娘....什么时候,才能轮到程有容呢。
虽说家中对清霜骄纵了些,可礼仪之类清霜可没落下过半分,遂在宫中学习这些天才觉无趣,人人都道魏大人是老匹夫,魏家女儿怎会不懂礼数。虽说她是公主,可如今二人平级,自个儿对礼她竟就这般站着,许是在琉球受人跪拜多了还端着自个儿公主的架子呢?
“您虽说入了我周国后宫,可到底是一国公主又貌美,饶是妾为女子也忍不住多看几眼呢。”
言下之意你进了我周国后宫还未册封我等便是与你平起平坐的,这人后话一出清霜心里赌了一口气,可伸手不打笑脸人,眼前人笑意盈盈的竟还要拉着清霜去吃酒,可当你还是在你琉球皇宫?往后退了一步躲了人
“宫中秀女哪有青天下饮酒的道理,尚秀女说笑了。您初来大周可知晓我周国讲究个先来后到的礼数?”
有容在几日里尝过了这世间还有的人情冷暖和世态炎凉。在家里头她是千疼百宠的金镶玉,到了这座皇城里非但要给人家点头哈腰,还要被七个束缚八个约束。有容想着想着便是一真的头疼。万幸那些姑娘们也都不尽然这样讨人厌。
就如前头的姑娘一般。
我喜欢好看的女孩子,就如同孩时喜欢最甜的蜜饯儿,再大些喜欢最漂亮的鲜花一样。温温柔柔的女孩子让有容也软下了眉眼,没有谁生来就是要一副刻刻板板的硬心肠的。姑娘在这座皇城里头沉浮,从她接了那张恩旨开始,她便深知,有许多事情她是一定要舍弃了。可她牢牢紧攥着不放。不为什么,执念而已。
“有容!”姑娘兴冲冲的声音脱口而出,而后又知莽撞,脸上露了几分羞红,仔仔细细地说“从禾的程,名有容。住在西边的厢房里。”
前头那位谢姑娘的面容比花朝的万景都要好看,我到不觉自惭形秽,这是爱面善亲切。“谢姑娘真的是生的好,叫有容都挪不开眼睛呢!”
听徐氏说起了自家哥哥,面上笑意更显几分,自己的哥哥年少有为,还生的俊俏,哪家提起了都是要夸上几句的,虽然是在夸哥哥,但她作为妹妹的,心里也是听了美滋滋,脸上亦是有光的。听到了徐氏后半句,才知晓其的家室,眼咕噜一转,问出心里疑惑。
“那徐姑娘可是有见过外国人?可与我说说外国人都长什么样子的?听说个个都是红发碧眼,模样吓人的狠呢”
徐氏邀我品茶,我摇摇了头,如意不懂什么茶道,最多也就是认识几种茶叶的名称而已。但论惠州名吃的,如意定是能从头到尾给报出来,只因她时常女扮男装跟着哥哥出去玩,惠州大小酒楼都是吃过的。
“我也不懂什么茶道,若真要品茶,恐怕再好的茶叶也是给我糟蹋了。不过你若问我惠州的名菜小吃,那你可是找对人啦。”
“我也刚满15,不过我是八月生人,小了你两月,那我唤你一声姐姐可好?徐姐姐”
春到花朝染碧丛,枝梢染彩袅东风。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
去岁花朝御史一家在郊外柳堤游春扑蝶,柳条下不少文人墨客摆案赏花,三五知己饮酒作乐,互相唱和,高吟竟日,不甚快哉。妇人择花插鬓间,食盒装下鲜花糕,与夫携子同游春。乡下农夫适逢花朝吉日,芳菲酝酿之际,各家打谷晒种以祁丰收。
今夕清霜已身在这朱红内,与那庙会游春皆无关联,秀女没得自己的小厨房,御膳房也不是能随意走动的地方,花糕是没得做了。家书一封以表惦念,告知一切平安,揣好了剪纸和绸带往倚梅园去了。
冬日梅开,如今过春已然是零落成泥碾作尘凋的七七八八了,枝头上已有一些挂上的彩绸,许是哪里的宫女悄悄来挂上的吧。抬臂系绸,风起飘摇,这花朝,就这般过吧。
“古来圣贤皆寂寞,惟有饮者留其名。”
姑娘今儿独登君子阶,又是一番心中感慨。她望天下诸君苦读书,不知圣贤皆寂寞。孔夫子,庄大儒,读的都是什么之乎者也的大道理。可这些大道理读了倒也无所用,父亲挤破脑袋也没有挤进官场。到底到底,读书无用。官僚场上到底有什么,林间隐士又在做什么?倒还不如把酒瓶子碰的叮叮当当的响,虽然没有潇潇洒洒月明中,那可不也不胆战心惊过一辈子要好。世人把是非功过抓的这样牢,孰是孰非孰黑孰白,他们又怎么知道。
料想我程有容与君子二字八竿子打不着。我世俗庸碌贪恋钱财爱慕虚荣,我渴求富贵,却站在这天底下最高处的君子阶之上。那些芸芸君子最终俯伏在我的脚下。至少如今站在君子阶上的是我。
没有饱读圣贤书,没有豪言壮举救家国。格格不入是我,可执意前往也是我。姑娘恶趣味的心思被满足了十成十。“这样想想,也不失为一种乐趣。”她喃喃开口,除了风,谁也听不到。
做什么君子啊———与我大醉一场吧。与我沉沦,做个小人。我有许许多多的梦话和旖旎风景,还没与你细说。
这个时候的蒹葭池满池子的花都没有开。那些池子里的花多半都是秃秃的,只有那些绿油油的杆子挺立在那里。剩余的那些花结了点大的花苞,瞧起来含羞带怯,也是别有一番滋味的景象。可我真真切切地知道这并不是是这个池子的真实面貌。我突然开始遐想,待我六月再来时,此处会不会有书中说的“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
此时的池子里头只有游来游去的游鱼。想来是因为荷花没能开,来的主子也少了,给它们抛鱼食的主子也少了。每日只靠这饲养太监给予的一星半点的食粮,它们到底还能撑着多久,我也不知道。我捧着那盒子鱼食往池子里抛。我想着他们也当受了天大的委屈,瞧见了吃食便是争先恐后了。
“我想想吧也便只有我有这个闲工夫这个时候来瞧你们喽——”我眉毛弯弯的,对着它们自言自语的说话。“你们快把我哄哄好啊,以后我就常来看你们呀。”我最终还是放弃了继续投喂它们。我突然可以料想,我日后的日子便如池鱼。
等到我的王,便是光芒万丈。等不到我的王,便是任人宰割。
这日子啊——如何过。
无他,只是因为这“纪女官”三个字太熟悉了而已,熟悉得令怜止悚然陌生。本已悉数等着人发难的谨慎与戒备一朝有了着落,脸上微微变色,心里反倒沉静下来。长日居于储秀的风平浪静被她轻描淡写的一句话给刺破了,好像繁华春三月的艳景拂开来是底下层堆的残雪,白惨惨冒着冷气,再明白不过地昭示着人与人之间,孰贵孰贱。
可是如她这种生来即高贵者,又怎么会懂得燕雀的活法?且把这句当作磨挫中最不起眼的一星儿,低下眉眼:“李主儿还记得怜止从前,那也是作奚女的时候积福了。”
遂又听着下一层的意思,眉心微跳,一矮身道:“主儿唤怜止过来说话,怜止依着本分作答,若这是搅了您雅兴,恐怕主儿只能罚怜止离了此地,您独赏一池春水,如此可与规矩无碍。”
女子貌美衬的花也失了颜色,关西女子多粗犷,不似江南。水乡女子柔软细腻,气质脱俗的故事只在书中见过听人讲过,秀女中也不乏南方女子,可似眼前这般貌美的,清霜怎之前从未见过。
掌心沾了泥,裙襦上蹭了蹭又两掌互拍掸去了些,这才伸手去接了赠花,生怕在那青葱玉指上留下痕迹,染了尘土。
“御史魏家长女清霜见过姑娘。”
吴家双姝一同入宫,只是听着说嫡庶不同,清霜鲜少听那些是非,许是谁在背后议论听了一耳朵吧,姐姐这般貌美想来妹妹也不差,当真是将天下的好女子都送进了这围墙高筑之地
敞开了半个身子让她,刚放进去的陶罐还未掩埋,红绸luo(ft)露,只等着旁边那一方泥土。
我只是程有容。这世上能有多少的姑娘活得潇洒。我不知道,可我不是那样的姑娘。我不是得天独厚的宠儿,我只是独自攀附,如履薄冰的模样。
“昨夜浸了些青梅,今日拿来酿酒,盛夏燥热时取出,夜半凉亭归月而坐,如此罢了。你呢?此处僻静,你何故走到此地?可是迷路了?”
我是第一次登上夜里的摘星楼。
缘由无他。齐鲁来的姑娘不想一个人委委屈屈地缩在在房子里,就是要掉眼泪,也要在这座宫城里最为旷达的高处。我在这里俯瞰全城,看不到齐鲁大地,看不到故乡故里。我只记得家乡里阵阵有声的鼓点,于是姑娘甩出了漂亮的袖子她转身。“舞殿冷袖,风雨凄凄。”
我想着佛祖拈花,燕过几声。绿腰细软,绫罗香水。我辗转身过,挥长袖以断流水,踮脚尖,弯花鞋,转过飞燕掌上翩翩,艳若玉环霓裳阵阵。我没有奢靡之珠,没有华清太液。
清霜一贯的热心肠可是挡也挡不住,御史夫人多少次责怪她多管闲事却也劝不住,只得由着去了,可嘴里一点儿也没饶人,说清霜迟早叫人卖了去才长得住记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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