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市阿贵自问也算是走南闯北,在生意上滚打了好些年头了。可他还从来没有遇到过,像眼前这位出手如此阔气的客户。
不仅一上来就给足款项,甚至就连讨价还价的步骤,都彻底省略掉了。
面对这一袋沉甸甸的财物,阿贵当即就将其小心翼翼地收入怀中,并且还时不时地往衣领里偷瞄几眼。
倒不是说他生性谨慎,而是这一袋价值不菲的财物,可能比他一年的收入,还要高上不少。
这叫人,怎么不为之心动。
“喂,我说,差不多可以开始了吧?”
于思奇注意到了他的那份痴态,稍稍不太高兴的催促了一下。
“那是自然,那是自然。”被催促过后的阿贵赶忙捂紧了自己的衣领,左右看了看,确认没有多少人注意到自己的这笔‘买卖’后,开口对他们说:“要说这西市,早些年确实不错。在我父亲那辈的时候,上至达官贵人,下至黎民百姓,都喜欢来西市转转。
那会哪有什么东市的事!特别是西市有几个特别出名的大工匠,那手艺真是没的说。即便是王公贵族家里的豢养的长工伙计,都得时不时的到西市来讨教学习一番。
同时正因为有几大名匠在西市坐镇,直接就拔高了西市这的商业价值。
当时可谓是,哪怕一个小摊位,都能日进斗金啊!
然而好景不长。
接连出现几次巨大的变故,让西市的整体格局都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现在那里,基本就已经成为了整个王城最脏最乱的地方了。甚至就连平日里爱捞油水的‘军爷’,都很少会踏足那里。”
“几次变故?说具体点!”
怀里抱着肥猫的托比听到这,急切的追问了起来。
“别那么心急嘛,小姑娘。”
阿贵显然只关注了托比的外表,殊不知她的年龄,极有可能比他本人还要大上许多。
“小姑娘?呵呵...”
莱恩似乎觉得这个称呼有些过于好笑,但还没等他真正意义上的道出自己的想法,就被托比投射过来的目光给制止住了。
阿贵仿佛没有注意到这段小插曲一样,继续对他们说:“好像最初西市能够日益辉煌,就是离不开那些辛勤劳作的大工匠。可随着他们家族的人丁凋零,后继无人的工匠世家,也只能默默地退出时代的舞台了。
而西市这个地方,常年累月受到了工匠们的恩惠和庇护。没有了工匠,这里的人一下子就有些适应不过来了。
我记得在我还小的时候,就连我父母,都参加过什么寻找工匠后人的活动。当时住在西市的大多数人,还是天真的把复兴西市的幻想,寄托在完全都不存在的人身上。
不过现实毕竟还是残酷的,当人们几番尝试都无果之后,他们也就慢慢地接受了工匠再无后人的残酷事实。
与此同时,东市那边又开始被大肆开发,不少人冲着当时的各种政策,迁离了西市。
久而久之,西市就再无往日繁华了。”
“失去了工匠的西市居然就此没落了吗?这还真是,令人唏嘘不已。”
托比若有所思的眺望着前方纹丝不动的队伍,指尖却在那只肥猫背上来回的摩擦。这手法,直接把这猫招呼得舒舒服服的眯起了双眼。
“你说可不是嘛。其实后来这里的人也不是没想过另谋出路,可不论大家伙做出怎么样的尝试,都完全无法复制当年的繁华景象。
再加上后来又发生了一件轰动一时的惊天诈骗案,更是直接把企图翻身自强的西市,硬生生地给拍死了。”
阿贵说到这的时候,脸上莫名的露出了些许的不满。
不过很快,他就恢复到了原样,并一脸歉意的解释说:“真是抱歉,我刚刚回想起了我父母的遭遇,一时没控制住自己的情绪。”
“你父母也是那次惊天诈骗案的受害者吗?”
于思奇下意识的问。
“不光是我父母,整个西市留守下来的人,皆是那次惊天诈骗案的受害者。区别只在于,有些人在受到那样的二次打击之后,就一蹶不振,再也起不来了。而有些人,比如说我父母,就宁可背上巨额的债务,也没有放弃。
当然,他们最终在城外的矿场辛苦劳作而死,为我赎回了自由身。”
阿贵此时的表情,较为凝重。既没有流露出过多的情感,又没有完全的无动于衷。他在更多的细节表现上,都采取了克制和压抑。
这令他的双手,都时不时的微微颤抖了起来。
“我记得矿场不是很早以前,就被严令不许开采吗?难道是我记错了?”
托比皱了皱眉头,问。
“明面上有很多被禁止的事项,可有谁真的去执行过,这些禁令呢?”
阿贵的反问,让托比一时间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去回答了。
好在莱恩及时用转移话题的方式,帮她从中解围。
“说说后面还发生了什么吧。我记得西市后来又兴盛过一阵呢!”
莱恩适当的提了个醒。
“看来这位兄台,对西市的过往也有些了解呢。不错,就在后来某一天,曾经已经无人问津的西市,的确又重新焕发过新的活力。
可当时没有人知道,这并不是它的新生,而是‘死亡前的最后一次加速’。
那段时间里,很多离开西市的人,都因为种种原因,再度回到了这里。他们本以为,自己能够借助这次机会,让西市重现往昔的荣光。
但是他们错了,所有人都错了。
打从一开始,这些总爱把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的蠢货们,就已经错了。
可他们并没有悔改,也没有自我反省。反而一次又一次的,去做同一件事情。从最开始的依赖工匠世家,到中期的被冒名顶替之人,给骗得神魂颠倒。再到最后...你们能想象到吗?
住在西市的人,居然天真到把所有的希望,都压在一名叫‘宝儿’的小姑娘身上。
我承认,传闻中她貌美如花。我也不否认,在她被送入宫中,很快就受到了王上的宠爱。我甚至也曾一度做过跟他们类似的期盼,幻想着只要‘宝儿’她一开口,就能够让王上的光辉,恩泽到西市。
但是我们错了呀!
‘宝儿’很快就失宠了。
有人说她被打入了冷宫,也有人说她在宫斗中,丧命于那些攻于心计的‘毒妇’之手。
不管在她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
反正随着‘宝儿’的失宠,那些由她而起的过眼繁华,转眼间就烟消云散了。
就像是一场浮梦,梦醒之时,只能够给人带来空寂和失落。
至此,西市余留下来的,就只有那些鸡鸣狗盗之辈,和一些被迫出卖自身的可怜人了。
不过这已经跟我无关了,不是吗?
而且从目前的状况来看,我阿贵选择放弃西市这个名号,转投东市应该没有什么不妥之处吧?”
阿贵结束完这段长篇大论后,从地上的货框里,摸出了一瓶盛有透明液体的玻璃瓶。他先是将上面的塞子拔掉,然后正打算仰头痛饮之时,突然想到了其他人。赶忙把瓶子举到离他最近的托比面前,说:“你们要来一口吗?不额外收费的。”
“夜泉吗?不必了。你说了这么多话,想必一定口很干吧。留着自己享用就行了。”
托比拒绝了对方的好意。
“那我就...不客气了。”
阿贵猛地给自己灌了大半瓶夜泉。在一阵痛饮过后,将瓶盖塞紧的他,甚至还贪婪的用舌头舔了舔嘴唇边上的细小水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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