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绫罗,你休得胡说!”花碧倾的脚踩在破碎的茶杯上,发出令人极不舒服的摩擦声。
她似乎强烈的隐忍着怒火,但她指尖的一枚飞针闪烁着冰冷的寒光,若是再少一分理智,早已朝着凤绫罗袭出了。
但是凤绫罗也明白,若是没有其他人在场,花碧倾也不必隐忍那份怒火,而与自己大打出手了。
皇甫云急忙拉住凤绫罗的手臂,急声道:“绫罗,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风月她自小就在烟雨阁了,是倾姨娘打小看到大的,怎么可能是白之宜的亲生女儿呢!”“紫风月在被花夫人收留进烟雨阁之前,是被山里的一对老夫妇所收留,而她失去了在那之前的所有记忆!皇甫云,这可是你亲口告诉我的,想必你也没有忘记吧!”凤绫
罗甩开皇甫云的手臂,淡声道。
“可这又能说明什么呢?当今天下,无父无母被贫苦人家所收留的孤儿数不胜数!”皇甫云说道。真是被夜月说对了,没有人会相信自己,包括皇甫云,凤绫罗暗自叹了口气,却仍然面不改色:“的确太过巧合,令人无法信服!但是,当年我娘亲,逼着白之宜母女跳崖的时候,我就在旁边,我记得紫风月那双淡紫色的眸子,这本就是世间少有!也记得她身上戴着的那块玉佩,想必花夫人该比我更加熟悉,那块正面刻着“清秋一梦”、反
面刻着“醉里相宜”的玉佩,正是指宇文千秋和白之宜!如若是巧合,那么这天下人,有多少孤儿,恰好是女子,恰好是紫眸,又恰好还有一块独一无二的玉佩!”
花碧倾冷声道:“就连风月自己都不记得,这块玉佩到底是从何而来的,并且这两句带着“秋”和“宜”二字的词句更是常见,又怎能证明?”
“如果紫风月是宇文千秋和白之宜的女儿,那你,不就是她同父异母的姐姐了?”皇甫青天说道。
凤绫罗淡声道:“你可知道为何我会与皇甫云断的干干净净?皇甫青天,不仅是因为与你有着不共戴天的杀母之仇,还有我对紫风月的亏欠和补偿!”
皇甫青天冷笑一声:“其中真假,我们谁都无法猜测,那你又是如何断定的?”
“异色瞳孔在我们中原极为少见,而我和紫风月,恰好一紫一蓝,我们的生父是宇文千秋,宇文千秋乃是异色瞳孔,这就是最好的断定!”
花碧倾急声道:“我怎么不知道宇文千秋还是异色瞳孔?”
皇甫青天低声道:“宇文兄的确是,只是,颜色很浅,他又很少与江湖人来往,一心只在云照儿的身上,故而很少有人注意过!”星天战沉声道:“异色瞳孔乃是一种病症,至今为止,既不伤害身体,也不损伤眼睛,所以很多医师都不愿花费时间研究其中缘由,但是异色瞳孔并不遗传,凤绫罗,这个
断定不能说服所有人!”如果此时告诉他们,是夜月忽然接近自己,要与自己做交易,而告诉自己的消息,他们会相信吗?他们一定以为自己和夜月有着怎样的勾结,可是眼下若是不说出真相,
在二次进攻曼陀罗前,势必会影响军心,影响到除魔同盟。
不得已之下,凤绫罗只能如实说出:“是夜月告诉我的!他替白之宜做事,故而他的话,是可以相信的!”
“你也知道夜月是曼陀罗宫的人,他在帮白之宜做事,他会告诉你吗?这对他有什么好处?”皇甫青天冷声道。
凤绫罗实在想不出什么缘由,难道真如夜月所说,他是因为爱上自己才告诉自己真相的?这个理由连她自己都不会相信,更何况其他人呢?便只好默不作声。花碧倾隐忍着怒火,缓缓说道:“你与夜月私下究竟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勾结?如是真的,为何非要等到现在才说?也许,你只是想阻止我们去救风月吧!你早就恨她入骨,
巴不得她早些死在曼陀罗宫吧!”
凤绫罗低声道:“一件事不会存在太多巧合,紫风月为何能活着逃离曼陀罗宫?以她的身份,既不如云细细,也不如傅千楚,何故能近身伤得了白之宜?”“对于此事,我也很奇怪,为何风月能近身伤了白之宜?这其中一定有什么我们不知道的事情,可是,我实在无法相信,风月会是白之宜的亲生女儿,怎会有如此巧合的事
?因为风月的失忆,恐怕连白之宜自己也不敢断定吧!”皇甫云低声道,“毕竟已经过去了那么多年!”
“所以,她才迫切的需要梦妖云细细,恐怕你们也没忘记,起初白之宜抓走紫风月,是要用皇甫云和花夫人来交换的,最后关头却又忽然变成了云细细!”凤绫罗说道。江圣雪沉声道:“如果绫罗是欺骗我们的,那么这些所发生过的事情,真的只是巧合吗?一个忘记自己亲生爹娘的孤女,同时拥有一双紫眸和带有“秋”“宜”二字的玉佩,在
曼陀罗宫内又近身伤了白之宜,再到今日夜月带走紫风月,却没有给我们半点消息,实在是不能不让人怀疑了,我们不能完全否认绫罗的想法!”“爹,这就是奇怪之处,夜月告诉凤绫罗,正是他的目的,因为如果从凤绫罗的口中说出,我们自然不会相信,可如果是真的呢?也许稍等时日,真相就会大白了!”皇甫
风说道。“你们平日里就看不起风月,可是我了解她,她虽然在云儿身上用过手段,可她的本性却是善良的,怎么可能是那个妖妇的女儿?这一定是白之宜指使的,是她让夜月来迷惑凤绫罗,然后再偷偷带走风月!若我们真的相信了凤绫罗的话,置风月于不顾,到时风月有个三长两短,八大门派势必会觉得我们桃花山庄心冷如铁,这会有损皇甫盟
主和桃花山庄在江湖的形象和地位,凤绫罗,到时候你就有的是机会对付姐夫了,这才是你与夜月勾结的最终目的吧!”
凤绫罗低声道:“该说的,我也都说了,信不信,就由你们了!”“就算事实如此,你也不会笨到说出来,若是传到江湖人的耳朵里,他们会觉得,紫风月是白之宜派来隐藏在桃花山庄的奸细,她知道很多秘密,自此以后,八大门派还会绝对的信任桃花山庄吗?而且他们还会认为,桃花山庄早就知道了,只是没有交出紫风月,也许连桃花山庄暗中都与曼陀罗宫有所勾结了,无论如何,这都对你很有利,
凤绫罗,你的心机果然很重!”花碧倾冷声道。
“我知道你们都不会相信的,花夫人您的想法也自有一番道理!但是很快就可以证明,我是对的!”凤绫罗缓缓说道,“只要你们不出手相救,很快就可以知道答案了!”
“借此机会,除掉风月,然后和皇甫云双宿双飞吗?”花碧倾怒声道。
凤绫罗冷笑一声:“在感情上,我从来没有把紫风月放在眼里过,我根本不会选择用这样自毁的方式来告知你们真相!”
“爹,也许这次,我们应该相信绫罗一次,连我……连我都开始动摇了!”皇甫云沉声道。
“姐夫,你也相信凤绫罗她说的话?你真觉得,视你为眼中钉的仇人,会为了不让你率领的除魔同盟损伤,而宁可被误会也要告诉你真相?”
皇甫青天叹了口气:“碧倾,别忘了,凤绫罗舍身救了云儿多少次!”
武月贞说道:“是啊,凤绫罗在乎的不是除魔同盟,而是云儿的生死!”
花碧倾冷冷的看了一眼武月贞,又有些哀怨的看了一眼皇甫青天,有些失望的想要离开。
飞盾急忙跟了上去:“碧倾,别这样,如果白之宜打算用紫风月来威胁我们,至少告诉我们消息前,她是不会伤害紫风月的。”
“她与你们无缘无故,你们自是不会为了她再大动干戈!但我是她娘,我不会放弃她的。”
皇甫青天无奈的摇了摇头:“碧倾,飞盾说的没错,白之宜的目的,不正是为了让我们内部分裂吗?她就断定你会如此冲动,好来一个瓮中捉鳖!”凤绫罗说道:“我也不明白,为什么白之宜会忽然让夜月将紫风月抓走,当初,夜月告诉我真相,就是为了陷我于两难境界,若我开口,无人会信,反而会落得不择手段的名声,会让皇甫云对我产生误解,会让我在桃花山庄更加不受待见!若 待见!若我隐瞒,万一紫风月为白之宜做内应,知情不报,又会陷我于不义,但我今日不得不开口,告诉你们真相,这正是白之宜的目的,如果我们不去营救,那么她断定是我开口说出了真相,而你们放弃了她,若是八大门派还是选择与你们同心,不久便会顺理成章的昭告天
下,紫风月是她亲生女儿的消息。如果你们前去营救,她也会提前做好埋伏,在二次进攻前,让你们再次损失惨重!”
“碧倾,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不如就多等几日,为了大局,你也不该如此妇人之仁!”皇甫青天说道。
花碧倾红着眼眶看着皇甫青天,又愤恨的看了一眼凤绫罗,推开飞盾跑了出去。
飞盾刚要去追,皇甫青天便高声道:“飞盾,算了,让她静一静吧!”
“老爷,如果紫风月,真的是白之宜的亲生女儿,我们该怎么办呢?碧倾倒是一定会很伤心!”武月贞担忧道。
皇甫青天说道:“你知道我现在最害怕的事情是什么吗?”
“怕紫风月会被洗脑,而她几日后并没有昭告天下,我们营救回来的,才是真正的内应!”武月贞低声道。
“夫人果然聪明!”皇甫青天叹了口气。
皇甫风问道:“可是,爹,白之宜真的会冒这个险吗?还会让紫风月再次回来?”
皇甫雷说道:“是啊,她不怕我们挟持紫风月,反过来威胁她吗?”
“现在说什么,都为之尚早!”皇甫云沉声道,继而转身离开。凤绫罗知道,他现在一定很担心,很失落,心情很复杂,如果紫风月真的是白之宜的亲生女儿,最痛苦的,就莫过于花碧倾和皇甫云了,一旦交战,念及情分,必定会有
所犹豫!
曼陀罗宫。
“宫主,水护法带着兵器凯旋而归了!”巫涅站在白之宜房间的门口通报道。
白之宜推开房门:“好,本宫主正要欣赏欣赏,铸剑山庄铸造的特殊兵器,究竟有多厉害。”
来到院内,一眼便看到水涟漪的身后,皆是装满了木箱子的马车,白之宜亲自走下,命令一名弟子打开箱子,弟子随即拿出一把兵器交与白之宜的手中。
白之宜满意的把玩着这把剑,忽而看到剑身一块米粒般大小的腐烂的陈锈,面色一变,寒光一闪,那名弟子便已身首异处。
白之宜将兵器重重的丢在水涟漪的脚下,大发雷霆:“水涟漪,你给本宫主好好看看,这到底是特殊兵器,还是废铜烂铁!”水涟漪急忙将兵器捡起,仔细观看,果然,这兵器刚刚铸剑成型,但明显不是上好的铜铁,都是废料铸成的剑形,只能欺骗一些不会武功亦只拿兵器做做样子的人,真的
用它交战,毫无用处可言,岂不是死路一条!
水涟漪急忙跪下,急声道:“宫主,都怪属下太过得意忘形,抢到兵器,并没有仔细观看!”
“没想到,腾鹤镖局是幌子,连武义德押送的队伍也是个幌子,那么真正的押送队伍,必然就是武月岩本人了!”巫涅恍然大悟的说道。
白之宜怒声道:“但是探子并未禀报,武月岩会亲自押送!”
水涟漪急忙说道:“属下愿意即刻前往,搜寻武月岩的押送队伍,戴罪立功!”
白之宜一挥衣袖,愤声道:“还不快去!”
待水涟漪离去后,巫涅才说道:“宫主,武月岩双腿已废,纵然还有些武功,可他押送兵器,定是不如腾鹤镖局的,他怎敢如此大胆?”
“他不能在人手上保证兵器的完好,自然会在路线上取胜!”
巫涅说道:“就怕押送队伍不止两支,或许还有更多!”“从铸剑山庄到桃花山庄,就算用走的,也不过三日!更何况,他们驾着马车,刻不容缓的赶路,也不过两日。暂且不说铸剑山庄有多少实力可以毁掉这么多兵器和车辆,通往桃花山庄的路线千万条,但是每一条都很容易被发现,所以真正押送的,必定是武月岩走的隐蔽路线!武月岩老奸巨猾,以水涟漪一人之力,恐怕已来不及阻止,涅
儿,你多带些弟子,去支援水涟漪!”
“是,宫主!”
水涟漪看着眼前的一辆辆马车,顿觉一阵头痛:“马车和兵器,本宫主不想再看第二眼!”
“属下明白!”接着曼陀罗宫的弟子便带着马车和废弃兵器一同前往山外全部烧毁了。
回到房间后的白之宜,还有一件心事未了,她命人叫来云细细。
云细细来往白之宜的房间途中,便已知道所为何事,所以,刚一进来,便极为淡然的说道:“宫主想让我怎么给紫风月改变记忆呢?”
白之宜大笑一声:“跟聪明人做事,连废话都可以不必多说!但是,让本宫主意外的是,你居然如此心甘情愿的为本宫主做事?”“自我入曼陀罗宫以来,除了限制我的自由,宫主也没有亏待过我,在这曼陀罗宫内,我也可以肆意走动,自从我的女儿被赵华音控制,就算我出去曼陀罗宫,宫主也不会
派人跟随,因为你知道,我不会去找皇甫青天,除非我已经抛弃了我的女儿!”
白之宜听得出云细细的憎恨和愤怒,随之笑着拍了拍云细细的肩膀:“事成之后,本宫主一定会很感激你的!”
“我知道我没有选择,但我还是想冒着生命危险,恳求宫主,能把我的女儿还给我,我宁愿再次失去自由!”“本宫主所能做到的最大让步,就是让傅千楚转移到漆昙那里!”白之宜冷声道,“你投靠桃花山庄,不就是为了让星天战为你的女儿看病吗?我这里五大医师也聚齐了两个
,不比桃花山庄逊色。只要你肯听话,云谷主,你会得到你想要的!”云细细暗自叹了口气,她知道白之宜跟任何人都不同,她不喜欢做交易,更不会轻易就遂了自己的心愿。毕竟傅千楚是唯一能牵制住自己的人,所以她让傅千楚转移到漆昙那里,一来可以不让赵华音直接伤害傅千楚,让她不必担心,但是傅千楚身体里的赤鸣虫还是只有赵华音可以控制。二来漆昙若是有本事,能够把傅千楚从活人死士变
回活生生的人,也可以肯定了日后漆昙和赵华音谁去谁留。
云细细也只好认了:“在改变记忆之前,我想最后问宫主一句,你真的,要给自己的亲生女儿改变记忆吗?”
“对你来说,是改变记忆,但是对本宫主来说,是回归过去,回归与本宫主朝夕相伴的记忆!”
“那么,宫主不妨一次,把所有你想要的记忆告诉我吧!”云细细低声道,“毕竟改变记忆,也是会对头脑有所损伤的!”白之宜深吸了一口气,轻轻勾起嘴角,时而笑的恍惚,时而目露凶光:“很简单,我只想让她醒过来的时候,记得自己的名字叫做白婠婠,唯一的娘亲叫做白之宜,她曾与本宫主被凤盈盈母女害的分离了二十多年,被一个叫做花碧倾的老鸨子买进了烟雨阁了做一个妓女,受尽凌辱,是本宫主找到她,将她在水深火热中解救出来。她虽然很爱皇甫云,但皇甫云是一个负心汉,他抛弃了她,跟凤绫罗在一起,所以她很恨皇甫云,一心想要杀了他,除了曼陀罗宫里的人,这世上没有好人,日后她只会相信曼陀
罗宫的人,在她五岁以前,与本宫主所有的记忆全部都是真实存在的,我也要你将之唤醒,此后,再也没有什么紫风月,只有白之宜的女儿白婠婠。”云细细倒吸一口冷气,难道紫风月的命运就是这样了吗?她要在仇恨和被世人唾骂中度过余生吗?她的前半生已经足够悲惨了,没人疼爱,满身疮痍,好不容易认了一个
干娘,进了桃花山庄,却又被自己的亲娘用如此残忍的方式剥夺了所有的记忆,让她真真正正的在泥沼之中,成为了一朵黑色曼陀罗。但她虽然有些不忍,却也无可奈何,对于白之宜,她只能服从:“好,我会如宫主的心愿,此后这世间,再也没有紫风月,只有白婠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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