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突然一问，叶简神情虽然有少许僵硬，但她心理素质过关，转瞬便将异样掩饰，淡笑道：“以前收养我的家人是拿了妈妈留给我的抚恤金，这家人如今也不在了，所以，爸，您不用去道谢。”

十四岁以前的事她并不想告诉傅爸，如果能瞒着……她想一直隐瞒。

其实有点不太现实，这些事傅爸查一查便能查出来，她也需要提一提才成，但……叶简抬头朝高高的山上望去，那里是她妈妈埋葬的地方，青柏笔直，有如卫士……至少等看望完妈妈，等爸爸的情绪平静下来再提吧。

一桩接一桩的事，总要有一个缓冲才成，哪能一下子全都抖出来。

她的异样掩饰虽快，傅爸还是看出一丝端倪，就这么一下傅爸的心脏便狠狠抽疼起来。

他的女儿又在回避那些往事，必定因为过得太苦太苦，不想说出来让他伤心，像她妈妈的事就是这般，生怕他这个当爸的伤心，那么小心翼翼隐藏。

内心深处自觉亏欠叶简太多的傅爸胸口如有巨石压着，让他都无法喘气过来，女儿太懂事，懂事到让她来照顾他这个当爸的……

心里阵阵气短的傅爸压着翻滚的情绪，深深呼吸口气，配合叶简佯装一切都没有发现般温和笑道：“那有点可惜了，下回去，如果有机会爸爸再去道谢。”

这时候的傅爸怎么也没有想到，收养叶简的那家人对他的女儿百般折磨，几次都差点死去。

也不知道这家人还是推动他妻子牺牲的凶手，让他与最爱的人阴阳两隔。

前面就是孙雪晴烈士的墓碑，因才过清明不久，墓前还放着已经凋谢了的花圈，这是南省部队每年组织向烈士献花纪念烈士，不忘先烈的仪式，每一名烈士的墓前都有花圈、鲜花。

叶简指着孙雪晴烈士的墓碑所在方向，轻轻地对傅爸道：“爸，前面靠左，第二排第二个……妈妈就埋葬在那儿。”

她说完，傅爸的视线已经落了过去。

清晨，烈士陵园的山上还有淡薄的晨雾萦绕，阳光透过薄雾柔软地落下来，照着那一排排墓碑前面的红色五角星格外闪亮，傅爸的视线穿过薄雾便落到了亡妻安息之处。

“红梅……”

他轻地呢喃了一句，叶简便见他步伐踉跄朝前走去，一步几踉跄，还未见到妈妈，她的爸爸连灵魂都已经支离破碎。

最大的悲伤莫过于心死，莫过于所有的泪水堵到了心里，怎么流也流不出来。

心都死了，怎还会有泪？

人都跟着一起去了，怎还会有泪？

时隔二十余年，傅余生终于看到了他这一生唯一心动的女人，他这一生唯一挚爱的妻子。

身影踉跄好几回似要摔倒，手里捧着康乃馨的叶简追了上去，单手扶住傅爸的手臂，“爸……您慢点，别摔了。”

鼻音厚重，显然已有哭意。

“乖，别扶爸爸，爸爸自己走过去看你妈妈。”这一回，傅爸很坚定地抽回了自己的手，他要自己走去看妻子，哪怕摔倒了，爬也要爬着去看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