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蒙蒙亮,崔晖开始收拾木匠的工具,斧头,刨子,锛,锯子,墨斗,弯尺,凿子等。
由于手艺好,会做的东西也多,再加上崔晖性格使然,他比别人更注重这些细节。刚入行时,工具都是相互串着用。有时候会因为一个工具,耽误一天的工作,做了几年的木匠,崔晖狠心把工具制齐。
扁担齐口,挑着就走,两个箩筐一前一后,崔晖慢悠悠地出了门,扁担一上一下,有频率的晃悠着。
以大队为界,村东王姓赵姓居多,村南刘姓和陈姓居多,村西牛姓和郭姓居多,村北崔姓和李姓居多。
崔晖挑着担子出门就碰到了邻居牛老三。他推着二八大杠,笑呵呵的,有点不敢相信的看着崔晖,“晖叔,怎么又挑上工具了。鱼塘真的黄了。”
牛老三春风得意,倒不是笑话崔晖,而是觉得自己已经高高在上了。“我去临县上班,在烟草局,上了几天班了,听说你养鱼,也没顾上去看看。”
崔晖也知道牛老三在显摆,也不生气,“呦,都到县里上班了,你真了不起,比我强啊,是考上的?”
牛老三顿时不高兴了,谁都知道他有一个当干部的哥哥,在烟草局找了临事工的活干,说白了就是去打杂。
“晖叔,你这是笑话我。”牛老三板着脸,没有了之前意气风发的笑意。
“没有,没有,我只是觉得,你进了县里,要低调一些,别引起村民的反感,咱都不是外人,叔说的,你听着,除非你不回这个村子了。”崔晖说完就走了,留下一脸莫名其妙的牛老三。
“全体社员,请注意,全体社员,请注意,今天村东路送水,家里没有水,赶紧接水啦。”村大喇叭喊着。
路过大队听着熟悉的喊声,崔晖犹豫了一下,正要走,被支书刘明翰叫住了。
“老弟啊,怎么又挑上了。不是我说你,不能轻言放弃。这样,窑坑那块不行,我给你重新寻摸一个,离水渠近一点的,怎么样?项目咱们还得接着搞啊,全体社员还等着你带领我们致富呢?”
崔晖摆摆手,笑道:“刘支书,你这是给我送高帽子,我戴不合适。”
“这地儿你给我找着,等找好了,说一声。我有的是项目,只是现在没有子弹啊。”
“行了,不多说了,再说就迟到了。”说完,他挑着工具走了。
“好,你先忙,回头我把项目和地都给你准备好,有空来坐坐啊,我介绍你入党!”刘敏翰说完,摸了一根叼着嘴里,看着崔晖的背影摇摇头,进了大队的院子。
崔新和他徒弟宝义正在开料,崔晖姗姗来迟,宝义看到崔晖喊了声“晖叔。”
“嗯。”崔晖点点头,这个腿脚不好使的是自家的侄子,小时候得过小儿麻痹,后遗症就是一条腿落下残疾。别的行业干不了,做木匠倒是合适。
年纪轻轻的小伙子,因为腿残疾找不到媳妇,崔晖觉得可怜就让他拜自己为师,但宝义坚持拜崔新为师,崔晖也就没有强求。
“我还以为你不来了呢?”脸上看不出喜怒的崔新撇撇嘴。
“新哥,别绷着脸,美好的一天才刚刚开始,我们要面带微笑。”崔晖习惯性的扶了扶眼镜,露出一个微笑,强调道:“微笑。”
“新哥,你画线,我和宝义开料。”说着他拿出手锯,和宝义面对面坐下,一来一去的拉着手锯。
木方子在手锯的齿牙下如同豆腐被切成各种形状。看着满头大汗的宝义,崔晖勉励道:“宝义啊,这开料拉锯是体力活,同样也是技术活儿,这儿拉锯用力不匀,做门,做大件家具可以刨,但要做雕花,拼接,镂空物件,就是柴火了。”
“做木匠也要懂创新,老木匠讲究雕花一气呵成,我倒觉得拼接更省事,包括镂空物件,只是,我们的白胶粘不牢固,如果能够研究出一款……”崔晖想了想,继续说道,“超级……对,超级强劲胶,是不是可以改变木匠的……”崔晖话还没说完,被崔新打断。
“打住……打住,别胡说八道,你把基础教他就行,创新就算了。”崔新怕他带坏徒弟,赶紧制止。如果徒弟再和崔晖一个德行,他这儿木匠活就做不出来了。
“新哥,莫不是你动心了吧!回头你摆一桌,我们好好聊聊。”崔晖说着,看了眼埋头干活的宝义,“到时,你也去。等我们发财了,你这媳妇也就有着落了。”
“好,晖叔,我到时一定去。”宝义听到媳妇两个字,立刻兴奋起来,嘿嘿笑着应一声,又低头干活。
看着干活更起劲儿的宝义,崔新是打心底佩服崔晖,几句话就忽悠宝义的不分东西南北。他收起墨斗,看着崔晖笑道:“想要蹭饭喝酒就直说,还拐弯抹角的,怎么,我管不起你一顿酒!”
“我今天先摆一桌,请我们的大师傅们搓一顿。”一个爽朗声音从外面传来,随后王克桢推着二八大杠进来,他看着崔新指着崔晖说道:“至于他说的那个超级强劲胶就算了,我比较守旧,就不赶那个时髦啦。”
这是今天的主顾,在乡棉站上班,一身干部穿着,拎着一个小包,派头十足,他指了指车筐:“猪头肉配上二两高粱酒,绝配,喝完回家休息,明天再做。”
“那感情好,今天就陪王叔喝点,吃的好,活做的就好。不吃不喝,那就不好说喽。”崔晖开了个玩笑,然后指着崔新,对王克桢说道:“喝了酒,我新哥怕把门装反,到时王叔就进不了屋。”说着两人都笑了。
崔新忙着画线,抬头看着他们谈笑,暗叹,这一点我不如他,当然这是性格使然。这年头,人们肚子里没有什么油水,想要挣钱又馋酒肉,他觉得自己应该融入他们,改改沉闷性格。他说:“今天上午可大件,下午拼接框架。即能喝酒,又不耽误功夫。”
“好,好。就这么办。我去切菜伴肉,你们忙着。”王克桢请喝酒是真的,但也不想误了做活。说完就去了做饭棚子。
宝义没有说话,这种场面,没他说话的份儿,他也不会说。但他觉得跟着晖叔,能学不少东西,只是拜了崔新的师,他后悔当初的决定,因为崔晖是近视眼,他投错了师门。
中午太阳高照,他们围坐在一颗老榆树下,大葱伴的猪头肉,足足有四斤肉,满满一大盆子,看着让人直流口水。崔新和宝义乖乖等着王克桢去拿酒,看着肉愣是没有动筷子。
崔晖挑了一块又肥又的放到嘴里,口齿不清道:“香,真香,这肉不咸不淡。”说着他又挑了一块,“味道刚刚好。”
宝义有多半年没有吃肉了,他咽了咽口水,问道:“晖叔,到底是咸还是淡。”
崔新接着说,“就算吃完,估计也说不出来咸淡,这是猪八戒吃人参果全不知滋味。”
“不管是咸还是淡,只有吃了才知道,你问他,估计是不能解馋了。”说着,王克桢打开酒瓶,每人倒了一小盅。
大家同时举杯,放下酒杯后,大家的筷子再也没有停下。倒不是没有礼数,一个是饿,为了这一顿一上午干了一天的活,这一点从主顾王克桢的表情上看,他至少是满意的。一个是馋,宝义半年多没有见腥,崔新至少在三个月。唯有崔晖好事儿,到处去蹭吃喝,别人还把他当上宾。
大家吃饱喝足,崔晖挑起话头,问道:“王叔,我家有点棉花,想卖给棉站,到时候照顾一下。”
王克桢喝酒脸色发红,他在棉站当会计,有着绝对的权威,崔晖说的对他来说根本不是事儿,“好啊,等你去了找我,给你一个高价,先说好,你可别加水压份量。”
崔新端起一碗水,喝了一口,他昨天早上去崔晖家,屋里除了装粮食的缸,空荡荡的,哪有什么棉花,自己家倒是有一堆。这小子打的什么注意,他面露狐疑,也没有当场发问。
“不会,我是那种人吗?去年是下雨返潮,这几天得有三十几度吧!棉花里藏不住水。”崔晖去年加了水,压了秤,下等当上等,多买了几块钱,他给王克桢买二包烟,算是回报,今年又想故技重施。
“你呀,别过分就行,棉站也不是我一个人说了算。别人发现,会说闲话,以后你可就没有机会了。”王克桢可不信这小子能拿上等棉花,好在这小子会办事,上次看在一个村里的,就帮了一把。
事后,崔晖买了两包好烟硬是塞给他,让他送给站长,他还有有些发蒙,当时站长是刚调来的,准备把会计换成自己人,他后知后觉而已。
崔晖不知怎么看出来的,有些事儿只可意会,结果他按照崔晖说的把烟送给了站长,算是站了队,既然是自己人,那就不用换人了,他把会计位置坐稳了。说起来,他还要感谢崔晖,崔晖事后也没有找过他,这让王克桢高看一眼,要不有这个情份,这猪头肉,想都别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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