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的天本来就有些阴沉,眼下气氛绷紧,更好似被一双大手蒙了几层灰纱,闷得让人透不过气。
陆老太太已经被小柳氏搀扶着进了厅堂。
世家夫人们跟进去,或站或坐。
面对满桌子的美味佳肴,所有人都淡了食欲。
之前一直缠着温婉不放的妇人姓苗,由老太太身边的婆子陪着去请人证还没回来。
老太太不发话,其他人也都自动沉默,但三三两两地都在用眼神交流着。
今日,无疑有一场大戏。
温婉就站在老太太旁边,进门后一直不曾开口说过话。
小柳氏走过来在她耳边低语,“虽说二叔和二婶婶自请除族出去,可这件事到底还是与陆家脱不了干系,宋夫人请放心,陆家不会坐视不理的,到时候审明白了自会给您一个交代。”
温婉跟小柳氏不熟,不了解对方是个怎样的人,但是光凭这几句话,足以让温婉对她产生好感。
点了点头,温婉道:“我没事。”
正在此时,外面突然传来一声稚嫩的童音,“娘亲~”
温婉还来不及反应,就见进宝扒拉开人群从外面跑了进来。
小家伙不管不顾,直接扑进温婉怀里,宋姣跟在后面跑得气喘吁吁。
温婉半弯下腰,伸手给儿子擦了擦小脸之后问他,“先前去哪玩了?”
进宝眼珠子转了转,说去了好玩的地方。
温婉失笑,用商量的语气道:“再跟大姐姐出去玩会儿好不好,等娘亲处理完事情就来找你们。”
“不要。”小家伙一个劲摇头,尔后又摸摸肚皮,“娘亲,进宝饿了。”
一面说,一面吸溜着口水看向桌上的吃食。
小柳氏当即反应过来,招呼着众人,“可能她们还要一会儿才回来,不如诸位都入席吧,今日是府上老太爷寿辰,不管怎么说,饭还是要吃的,总不能教大家空着肚子来空着肚子归,那可真成我们陆家待客不周了。”
僵硬的气氛被打破,席间众人纷纷拿起筷子。
折腾这么半天,桌上的菜肴早就冷了,吃到嘴里味同嚼蜡。
温婉也被小柳氏安排着坐下来,左右分别是宋姣和进宝。
温婉没什么胃口,只顾给进宝夹菜。
进宝吃了两口,抬头看向温婉,见她有些心不在焉,趁着旁人不注意,附在她耳边道:“娘亲,有爹爹在,不怕的。”
温婉愕然看向儿子。
进宝冲她露了个大大的笑脸,“我已经告诉爹爹了,说有人欺负娘亲。”
温婉将视线挪到宋姣身上。
宋姣咽下口中吃食,忙解释,“我是想拦来着,可小家伙不听我的,撒丫子就朝着外院跑。”
叹了口气,她又道:“其实我觉得说了也挺好的,让三叔知道,没准他能想办法帮帮三婶婶。”
“这是内院,你三叔又进不来,就算知道了又能如何?”在这件事上,温婉虽然暂时没想到什么好的对策,但她最不愿意的就是让相公跟着提心吊胆。
正在她胡思乱想之际,先前跟着苗氏去外面请证人的婆子回来了。
尾随她而来的除了苗氏,还有好几个衣着朴素的乡下妇人。
温婉一眼就认出来,其中一位正是当年被她和宋元宝整治过的刘寡妇,旁边年纪稍大的姓孟,温婉出嫁的时候在温家小院见过她,是为她梳头那位祖奶奶的大儿媳,余下的两名妇人,其中一位四十上下,正是当初宋老爹在煤矿案躲过一劫宋家摆宴时在饭桌上被宋婆子贬损得险些吐血三升那位宋家婶子,最后一位约莫有五六十岁,温婉瞧着面生得很,不记得在哪见过。
一看这阵势,温婉便知道对方是有备而来。
能同时把这些人弄到京城齐聚一堂,想来幕后之人没少花心思。
宋姣见到几个人差不多都是熟面孔,霎时间白了脸,无措地看向温婉,“三婶婶,怎么办?”
温婉还没说话,进宝就轻哼,“爹爹还在呢,谁也欺负不了娘亲。”
宋姣虽然不怀疑三叔,可眼下情况实在是出乎人意料,分明是陆家老太爷的寿宴,如今却成了三婶婶的主场,明显有人在背后设了局,提前就把这档子人从宁州接来安置在京城,等的就是这么一天。
也就是说,三婶婶来参加今日的寿宴其实是一头钻进了圈套。
到底什么人心思如此阴毒?
宋姣心下愤懑不已。
苗氏几人已经在堂中站定。
大抵是找到了人撑腰,苗氏一改先前那副哭哭啼啼唯唯诺诺的样子,这会儿看向温婉的眼神里满是不屑与挑衅。
高居主位的陆老太太喝了口茶,冷笑一声,“你倒是准备得挺齐全。”
这话是在讽刺苗氏有备而来。
事已至此,谁都看得出来有人设了局等着温婉,可她们关心的不是设局之人,而是温婉的真实身份。
那一张张八卦脸上,无不写满了好奇。
看戏的人无非都是一种心理——看到你不痛快,我就觉得痛快了。
宋姣气得脸色铁青。
温婉暗暗扯了扯她的衣袖,示意她稍安勿躁,尔后看向苗氏,“让她们说说吧,自己都知道些什么。”
温婉淡然无波的反应,显然再一次让苗氏觉得意外,她愣了会儿,让孟氏先说。
孟氏是个乡下人,去过最体面的地方也就是平江县城,何曾见过这样的大场面,被点名的时候,她整个人都紧张起来,似乎有些不知所措。
苗氏劝她,“别紧张,你知道什么就说什么,这么多人在呢,谁也不敢拿你怎么着。”
孟氏这才哆嗦着牙关道:“二、二十多年前,温老二还是个货郎,为了生计,他成天挑个担子走街串巷卖小玩意儿,后来生意有了点起色,他就在县城里做,隔上个把月才回来一趟。
我记得有一回他出去的时间特别久,大概有三四个月的样子,当时他娘马氏还来我们家打听过,问我们去县城的时候有没有见到她儿子,县城那么大,我们自然是没见到,还劝她别担心,兴许是温老二把生意做大了,过段日子就来接她去县城享福。
后来没多久,温老二果然从县城回来了,他生意做的咋样没人知道,不过他身后跟了个长得贼俊的小娘子陆氏,那个时候陆氏已经显怀,村人对此议论纷纷,温老二便对外宣称陆氏肚子里的孩子是他的种。
未婚先孕这种事传扬出去到底是没脸,温老二没有大操大办,放了挂鞭炮,自家关起门来做了顿好吃的就算是补齐了陆氏的过门礼。”
接下来说话的是让温婉觉得陌生的年迈妇人,她道:“没几个月陆氏生产,温老二请了我去接生,我干这行几十年,还算有些经验,孩子一落地,足不足月一眼就能看出,当时那个孩子分明是足月的,可按照温老二出门的时间算,却是早产,我只是个产婆,收人钱财替人接生,主人家不怀疑,我自然不会多嘴乱说,收了好处就走了。”
话到这儿,苗氏接了过去,“生下来的孩子是谁,想必不用我多说,大家也都猜到了,正是如今厅堂里坐着的宋夫人。”
顿了顿,她接着说:“宋夫人三岁那年,温老二对外称陆氏意外身亡,还说她是被河水给冲走的,连尸身都没找到,所以给她垒空坟做衣冠冢。可事实上,并非如此,我们有人证能证明陆氏并没有被河水冲走,而是被人给带走了。”
苗氏说着,看向宋家婶子。
宋家婶子心虚地瞄了一眼上头的温婉,哆哆嗦嗦站出来,颤着嘴皮子道:“没错,小妇人能证明,陆氏是被一群穿着铠甲腰间佩剑的护卫给带走的,当时坐的还是马车。”
说到这儿,她愈发激动起来,“小妇人是无意中偷偷看到的,可当时在场的除了小妇人,还有宋三郎,陆氏临走前,把女儿交付给了宋三郎,要说证人,他才是最有说服力的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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