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芳来了徐家一趟,直接把“终身大事”给定下了。
回到家,温婉都还是一脸的难以置信。
她原本以为,这俩人八竿子都打不到一块去的,掐成这样还能做一家人,虽然是假的,也足够让人觉得不可思议了。
宋巍打来热水给她泡脚。
怀孕之前,基本都是温婉在伺候他。
怀孕之后,尤其是确定了要留下宝宝,宋巍对她越发的上心。
厨屋地滑,若非有必要,他都不让她进。
温婉脱了鞋袜,将双足泡进木盆里。
哪怕白天没走多少路,这么泡一泡,还是让人觉得通体舒畅。
宋巍坐在一旁,早把擦脚的毛巾准备好,看着她又说:“徐家不办婚礼,这么一来,就不必惊动爹娘,到时候回了家,婉婉可一定要保密,不能让二老知道了这件事。”
尤其是当娘的,要听说闺女跟人假成亲,一准气个半死。
温婉乖巧点头,心中觉得好笑,其实就算她想说,公公婆婆也看不懂。
在那个家,她能说上话的就只有元宝和相公。
——
“婚事”定在八月初一,徐恕向国子监告了假,说家里有事。
徐家对外没什么大动静,只在老太太看得到的地方拉了红绸,放眼瞅去,一片喜色。
徐恕坐上马车来胡同小院把宋芳接走,到了徐家的时候,管家让人象征性地在大门外放了两挂鞭炮。
老太太身体还没好全,徐夫人说她不宜去人多热闹的地方,就留她在自个儿院里,明儿一早大孙子和孙媳妇会来给她敬茶请安。
老太太坐在窗边,支着耳朵听了半晌,觉得有点不对劲,问嬷嬷,“怎么没听到迎亲锣鼓的声音?”
下人们都是提前得了将军和夫人指点的,一个个配合得天衣无缝,听了老太太问话,当即回道:“您老耳朵背,怕是没听着,迎亲的锣鼓声早过了,这会儿新郎官和新娘子正在喜堂里拜天地呢!”
老太太“哦”了一声,跟着又叹气,“老了老了,耳朵也不好使了。”
——
宋芳进了将军府,徐夫人早让人把她的房间给收拾出来了,为防老太太搞偷袭检查,安排她和徐恕一个院儿,不同房,另外给她量身定做了好几身新衣裳,钗环首饰都是新添的。
宋芳坐在梳妆台前,有婢女给她梳头,她望着眼前一排排的首饰,只觉得眼花缭乱,比做梦还不真实。
长这么大,她只考虑过自己不嫁回乡下,从来没想过有一天会入了高门大户将军府,虽然荣华富贵都只是一时的,还是让她内心小小地震撼了一把。
婢女给她梳的,是妇人发髻,早先就说好了,在将军府梳妇人头,等去了鸿文馆再梳姑娘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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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恕道:“哥们儿是来提醒你,虽然我爹娘提前打点过府上的下人,你还是不能大意,甭管老太太在不在场,对我爹娘的称呼都得喊顺了,免得一个不小心露了馅,老太太要不高兴,将军府上下都别想安宁。”
宋芳点点头,说知道了。
徐恕再次打量她,眉梢往上挑了挑,“还别说,这么一打扮,不说话的时候真有点我媳妇儿的样子。”
宋芳伸手拧他胳膊,“找别扭是吧?”
“喂喂喂!说归说,你能不能别老动手动脚的?”徐恕疼得龇牙咧嘴,揉着被她拧疼的地方,嘀咕,“这又没出府,你本来就是我媳妇儿,刚还跟你打招呼呢,一回头又给忘了,哥们儿很怀疑,你到底会不会演戏,能不能演好啊?”
宋芳瞅着他,“我看你就是成心想占我便宜!”
徐恕轻嗤一声,“要不是为了哄乖老太太,就你这样泼辣的?还占便宜呢,哥们儿平时都懒得搭理你。”
他理想中的媳妇儿,必须温柔如水贤良大度,想揉就揉,想捏就捏,绝不能是宋小妹这样的!
“你快别往自个儿脸上贴金了。”宋芳一面说,一面伸手把他搡出来,“要不是为了进鸿文馆,谁吃饱了撑的上赶着搭理你?”
徐恕站在外面,听到房门“嘭”一声响,重重关上了,他对着里头大喊,“不是洞房花烛夜吗?让你家相公睡大街啊?”
一旁小厮好心提醒道:“少爷,您的房间在隔壁。”
徐恕踹他一脚,“哪都有你,一边儿待着去!”
——
成亲是假的,第二天给公婆“敬茶”也就随便做做样子,最主要的,还是老太太那头。
一路上还在互掐的俩人见到老太太,马上成了恩爱小两口,徐恕看她那眼神是要多温柔有多温柔。
宋芳后背一阵恶寒过后,也装模作样地回望着他。
老太太见状,心下满意,笑呵呵地接了宋芳给她端来的茶,问她在婆家头一夜住得习不习惯。
宋芳未经人事,听不出话里的深意,又怕自己一不小心说漏嘴,只点头说都挺好。
老太太又看向徐恕,“大孙子,姑娘家身子娇贵,你别太欺负她。”
徐恕也没听懂,嘴里直喊委屈,“谁欺负她了?奶奶,这可是您亲自掌眼的孙媳妇儿,就是借孙儿十个胆子,我也不敢欺负她呀!”
老太太一听大孙子怂成这样,连洞房花烛都委屈了自个儿,不免对他有些同情,可话又不好说得太过,咳了咳,让大孙子先出去,说有话跟孙媳妇儿讲。
徐恕一脸纳闷地推门出去,站在外头等。
屋里,没有大孙子在场,老太太说话就方便多了,拉过宋芳的手,说新婚夜的那条帕子她看了,挺好,又说女人在床上不宜太强势,柔软一点更能得男人疼,还让他们抓点紧给生个胖崽儿。
宋芳长这么大,头一次听到这种话,羞得面红耳赤,只能尴尬应下。
等出了门,面上的红晕都还没退去。
徐恕的视线刚好就落在她两颊的酡红上,心中生疑,“奶奶都跟你说什么了?”
宋芳没搭理他,大步往前走。
徐恕“喂”了一声,“只要没出府,你相公还是你相公,再不搭理我,信不信我……”
宋芳转过身来,“干嘛?”
“我就想知道,奶奶跟你说的什么,我怎么就不能听了,有这么区别对待的吗?”
宋芳一阵无语,“您都二十岁的大爷了,怎么还跟个孩子似的?要照你这么说,奶奶还不能跟我说点儿私密话了?”
徐恕摸摸鼻子,表示无辜。
不怪他幼稚,实在是长这么大都没沾过女人,当爹的年轻时候打仗三天两头受伤,不想儿子走他的老路,所以把他保护得太好。
比起宋芳这个早熟的“穷人家孩子”来,在人情世故方面,他的确是太过稚嫩。
宋芳又往前走了一段,忽然问他,“我什么时候能去鸿文馆?”
徐恕道:“新生入学是在秋闱之后,再等等吧!”
宋芳又问:“那你书房里的笔墨纸砚,我能不能用?”
在此之前,他们家用得起笔墨纸砚的只有三哥宋巍,那些东西精贵,她从来是连沾都不敢沾的,今早起床的时候见他们俩的院里就有个书房,她心里一阵火热。
徐恕想到什么,装腔作势地清了清嗓子,“这就是你求相公的态度?”
宋芳扭头就走。
爱给不给,要她求他?办不到!
虽然闹了不愉快,但没多久,宋芳还是稳稳当当地坐到书房里了,让婢女找了一幅字帖出来,她临摹了一早上。
跟着宋巍学认字的时候,她没怎么用过毛笔,字倒是认得,就是写的不好看,如今提起笔来,发现自己写的字笔画怎么都捋不直,胖乎乎圆嘟嘟的,像个球一样。
研墨的婢女好几次见了都忍不住想笑,但终归是给憋回去了。
宋芳也没觉得哪里不妥,写好的就给晾在一边,继续写。
出门的时候忘了收起来,下晌徐恕去书房瞧见,先是愣了一愣,没多会儿就捂着肚子笑得打跌,问婢女,“这是少奶奶写的?”
婢女说是。
“这位姑奶奶是真有才。”徐恕笑完,亲自把那几张纸卷了起来,准备带去给宋巍瞧瞧。
见着宋巍的时候,徐恕没说那字是宋芳写的,只是让他欣赏欣赏。
宋巍什么反应都没有。
徐恕忍不住问:“你不觉得能写出这字的简直是个人才吗?”
宋巍想都不用想也能猜出来肯定是宋芳的手笔,他不咸不淡地看了徐恕一眼,说:“能放任媳妇儿把字写成这样,那位当相公的得多无能?你觉得呢?”
徐恕:“……”他觉得自己被雷劈了。
宋芳的字,乍一眼看上去的确是挺好笑的,只不过,比她这个圆的宋巍早就见过了,他家小媳妇儿学字的时候,那叫一个“多才多艺”,什么形状的她都写得出来。
当初他也是当着温婉的面不敢笑,等她出去了,才扶额失笑。
如今回想起来,其实婉婉写的那些字还挺可爱,只不过人家现在学好了,写得端正又清秀,再想见到当年那又圆又胖的字体,怕是这辈子都没指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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