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属于南方的苹果熟透了,结束完这些天的繁忙课程,艾米坐上前往小镇的马车,眼有笑意的看这片千紫万红。
贝特拉姆小镇还是以前那般人少声热,之前最喜爱的早点店子准时开着,旁边是哥哥最喜欢淘果子的果铺,每到这番时候,记忆中的甜总能唤醒口腹之欲。
马车清脆往前,街边人目露好奇的看,剩余的小镇护卫则是有些小心的打量策马人。
又是哪一家大人物?
他们或多或少的注意到车夫胸口上的花龙标志,最后把注意力放回自己的生计。
艾米透过车窗瞧见几个熟悉的身影,本想向外招手,但还是记起随行人的嘱托。
也不知哥哥什么时候回来。
用丝巾擦掉额前细汗,艾米俏生生的看了眼车外的武夫,倒是不大理解哥哥这会长的小心性子。
哥哥已经有四个月没有带回消息,可她心中长存温暖,是出于自小活在一起的直觉使她毫不担忧。
她好好挑拣完等会要带回家的礼物,马车一停,小脸上的笑意更浓。
随行的武夫收鞭下马,布满胡茬的国字脸只是一扫这庄园,两手拳茧藏在斗篷下。
“爷爷!”
艾米脆生生的叫喊推门,往前的脚步行了一寸,眼前这人让她停住。
盘坐在花草前院的黄袍少年抬起头,一头金发遮住耳郭,看面相只有十五六岁的光景,棕色眸子倒映出少女倩影,十分翘的鼻梁边有许多雀斑。
阳光正好,少女脸上,手上,衣上都是淡淡的阳光,碧蓝色的裙摆更似这天,让他有片刻失神,接着,就是压不住的厌恶憎恨。
更后面的武夫注意到了这抹光亮,一双眼睛顺势锁定,把这人看的呼吸一滞。
“你找我老师?”金发少年合上腿前的长刀,起身看着艾米,语气收敛许多。
米尔顿不大听得懂这声“老师”的意思,还是点点头,踮起脚尖往屋子里看。
两人还未进一步说话,隔壁街上一老人步伐轻缓走来,左边袖子空空如也。
与艾米随行的武夫侧目而望,只听到老人笑了一声。
“爷爷!”艾米跟着发现了这人,一路小跑的冲进老人的怀,两手挂满了纸袋礼盒。
老头面对这热情的香气四溢有些呆滞,再一瞧女孩模样,布满皱纹的脸终是挤出笑容。
“你怎么来了。”他轻声的问,提着药罐的右手没有抬起。
“来看你呀,你近来还好吗?”艾米握住老车夫的手,把东西都挪到自己手上,再仔细观察,脸上难免有丝丝心疼。
只是数个月不见,记忆中的老人好似又苍老了太多太多,就宛如……快哀叹熄灭的蜡烛。
“进屋说吧。”老车夫抬起手,毫无反应的越过伫立不动的武夫,带着金发少年一同进屋。
身穿花龙标志斗篷的武夫目送三人背影,如任劳任怨的大树在庄园口扎根。
三人进屋,艾米一扫这幅熟悉至极的装潢局部,把礼物放在桌上一一为老人讲解,声音似夏日里的冰糖水一般甜腻。
老车夫拿出烟斗来听,持刀的金发少年瞥了眼桌上物件,抄起个水果往后院走。
老车夫没有阻拦,瞥眼新徒的背影,鼻腔喷出浓雾。
今儿的天气是少有的温暖,火炉未开,老车夫弓背贴入沙发里,双目稍显无神的听着艾米的碎碎念。
“你是去大学院读书了?”他捕捉到了少女常提的三个字,弹弹烟灰,终于答上话来。
“是呀。”艾米给他剥好一颗橘,近些年的书本教化;从坐姿谈吐都能得出许多不同。
老车夫凝神看着少女越长越漂亮的风景,便是笑也轻松了一些:“那倒是很好,在学院里,主攻的是什么。”
“学着诗歌文典,另修药材医学。”艾米把橘子掰开喂给老人吃,哪怕已定居北方,最深处的南方温婉性子还是由内而外的散发出来,“哥哥的任务里有个游记要出,我怕他那文笔过不了关,所以先试着这门专业,而他自己也很忙,都快两个月没回学院了,本来这次,是要一起来的。”
老车夫听到“哥哥”两字眉目有些刺痛,嘴巴一合,那橘子的汁水就冒了出来。
“爷爷还生他气吗?”艾米用帕子帮忙擦掉,有些小心的问。
老车夫沉默片刻,轻轻摇头,握住了少女的手掌,将看着门外的目光慢慢移了回来:“他现在在波斯炼金学院的冒险协会担职?”
艾米点点头,接着似邀功那般将钱袋打开来,把近百枚红晶放在桌上。
“这是哥哥这段时间的工资,他走前把钱财都交给我保管,好好攒下来,都放在爷爷你这里。”
艾米笑着看向老车夫,小巧柔软的指头反握住老人的手。
面对这份示好,老车夫的面容更加枯槁,只能抽出手掌,漫不经心的继续问:“那你们在那儿待上多久了。”
“快五个月了。”艾米抬起大眼睛思索;后注意到了老人这有些凌乱的白发,于是如往常般伸手为对方打理。
面对这只奶香浓郁的小手儿,老车夫微微侧头,最后深吸口气,手入兜拿出那枚红宝石戒指:“先前有人把这东西送了回来,我用不上,你留着吧。”
他话刚说完,房屋后门便发出阵阵闷响。
“不用了。”艾米已知晓了这枚戒指的价值,立马摆手摇头。
“拿着。”老车夫将戒指硬塞进艾米手中,而后停顿片刻,声音更低的补了句,“再过段时日,我们就去别地了。至于那个畜,那个家伙,你若是见他回来就说看风景只需二十枚红晶便可。”
老人说完再吐烟雾,把烟斗放在桌上不再动它。
被强迫握住戒指的艾米小脸一白,让透窗而来的光晶莹剔透。
“爷爷。”她出声轻喊,听得老人眉目一酸。
“没事就回去了罢。”老车夫用尽力把戒指推进艾米手心底,十分认真的低头念叨,“你要是还了它,我便记不住你了。”
艾米看着老车夫的头发花白,咬住唇,终于没忍住:“这到底是怎么了?”
“没什么。”老车夫松手起身,身子骨有些颤动,“多读些书,那人自始至终来也是为了你好,学院的课繁多又难嚼,既然有机会,不要虚度光阴。”
老人说完便往后门走,桌上的物件钱财自始至终都未看过一眼。
艾米看着这幅老到暗哑的画,刚想跟着起身问个究竟,客厅门已打开,是守在庭院前的武夫。
“去吧。”
老人头也不回的摆手,最后那抹背影也被木门吞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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