玻璃罐在沈池桌上待了一整天之后终于消失，许缓缓觉得自己视野都宽敞不少。

夏日的天气阴晴不定，早上还艳阳高照，到了下午便狂风大作。起风时许缓缓正在整理试卷。这段时间考试多，卷子发了不少。前几天康夏打电话找她借试卷，说想看看一中的模拟题。

进了高三，每个学校都会自己组织老师出模拟题，有不少人会跑到别的学校借，想要多做几套题，熟悉一下其他学校的复习进度。许缓缓答应的很痛快，约好康夏周末来她家玩，顺便将试卷给她。

外面猛地刮来一阵风，试卷被吹得差点脱手。许缓缓压下试卷角，侧头看了眼沈池，他枕在课本上，书页纷飞。

她将试卷收进课桌里，起身关窗户。先前还不觉得，正面对着风时才发现这风刮得是真大，连眼睛都快睁不开。

他们这边的窗户有点不好推，许缓缓关得很艰难。她吸了吸鼻子，觉得眼泪都要被风逼出来。身后传来声音，一只手擦过她耳朵将窗户关上。沈池不知道什么时候睁开眼，带着点鼻音，“关不上就早说。”

这还是沈池今天和她说的第一句话，这几天他有点奇怪，对她爱答不理的。许缓缓以为自己哪里得罪了他，仔细想想也没有，毕竟她还回送了饼干给他，许缓缓有点想不明白。

下一节课是老朱的课。

沈池回到座位上继续趴着，直到上课才慢悠悠睁开眼，外面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黑成一片，乌压压的云挤在楼顶，看的人心烦。

讲台上，老朱的声音有点哑，在回顾上节课讲的知识点。沈池上节课没听，这节课也不太听得进去，两指夹着笔转，无聊看向旁边。

许缓缓不知道在干什么，低着头，手掌捂住脸，肩膀一耸一耸的。不会是哭了吧，自己也没有说什么话，怎么这么容易就哭了。

他手指挠了挠眉心，将笔搁书上，往下拉了拉她衣服。

许缓缓没反应，他索性直接凑上去。

许缓缓被吓了一大跳。刚刚关窗户时眼睛里进了沙粒，本来以为没什么关系，谁知道眼睛越来越不舒服。她正低头想把沙子揉出来，谁知道沈池突然朝她靠了进来。

“哭了？”沈池小声问。

面前的女生一脸无措，眼睛红得像只小兔子。

许缓缓有些迷茫，又揉了揉眼睛。

沈池大概也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又重新问了遍，“眼睛进沙子了？”

“嗯。”

“你蹲下去。”透着泪花，许缓缓只能看见沈池模糊的轮廓。她不知道沈池要做什么，不过还是听他的话蹲了下去。

课桌之间是另一块天地，所有的人彷佛都被隔绝在外，上空飘扬着的是讲课声。许缓缓藏在课桌间，无助地仰着脖子。

沈池许久没动作，许缓缓拉了拉他衣角。

他弯腰俯身，朝她眼睛轻轻吹了吹，然后又迅速回到原来的位置。

许缓缓好像中了一枪，命运的手轮轻轻扳动玫瑰手.枪，利落击在她心上。窗户玻璃被刮得刺啦响，她不自觉屏住呼吸。刚刚沈池的脸，离她不过一拳的距离，近到连睫毛都弧度都能看的一清二楚，眼睛像是清潭里的石子。

她匆忙回到座位上。老朱还在继续刚才的课，短短几分钟的时间，在刚刚好像被无限拉长。

一下课，许缓缓便逃命般跑出教室。外面下起瓢盆大雨，砸在地面溅起水花。她顾不上躲雨，撑起伞便往许廖华车的位置跑。今天许廖华难得没工作，见下雨便来接她回家。

拉下车门，许缓缓迅速上车。

许廖华回头笑，“怎么急冲冲的？裤腿肯定湿了吧。拿纸巾擦擦。”

“爸，你别管，快开车。”

“怎么了？后面有鬼追你？”

“比鬼还恐怖的东西。”

许廖华对她这种孩子气的行为觉得有些好笑，回头去准备开车。开雨天来学校接人的家长很多，一直停在这也不是个办法。

车缓缓行驶，许廖华突然停了下来，摇下车窗，朝外喊话，“小沈，准备回家吗？叔叔载你一趟。”

因为淋了雨，许廖华车里开了暖气。本来还挺舒服，许缓缓现在只觉得那团团暖气将她围住，就快窒息。她躺在后座上装死。

沈池白衣黑伞，站在雨幕下就如同一幅画，似乎往车窗里看了眼，点头收伞，拉开车门，“谢谢叔叔了。”

许廖华越看越觉得满意，回头看见许缓缓躺着车座上，假装严厉道，“怎么坐的？好好坐直，给小沈留给位置。”只可惜装也装不出样子，他本来就不是个严厉的人。

沈池进来，带来一阵凉意。许缓缓往角落里坐，不知为什么，开始生起闷气，她拿着抽纸盒，有一下没一下扯着纸巾，失魂落魄地往裤腿上擦，就连擦的力度，好像也带着闷气似的。

“纸给小沈也擦擦。”

许缓缓随意将抽纸盒递出。

指尖一股凉意，她触电般收回，不可置信地看着沈池，沈池似乎也被她吓到，脸上也带了点不解。

许缓缓有点恼羞成怒，明明是他碰到了她，他为什么没有半点反应。许缓缓现在就像是只格外敏感的兔子。她抿唇，将抽纸盒扔在沈池腿边，扭头不看他。

许廖华没有注意到后排的动静，他边注意着路况，边问，“小沈，送你回家吗？还是到叔叔家吃顿饭。”

沈池看了眼因生气而脸红的许缓缓，身体微微前倾开口，“我回家就好。”

许缓缓听见这话，心里才好受点。刚刚被沈池碰到的指尖，到现在还麻麻酥酥。她隐形的手愤怒砸了砸皮垫，她都怀疑自己得了沈池PTSD！

一到家，许缓缓边兔子似的往卧室跑。

许廖华放下车钥匙，去厨房帮忙。吴素空出手让他洗菜，“没淋雨吧？”

“没。”许廖华微微皱眉，“你说缓缓这叛逆期是不是又来了？这几天怎么怪怪的。”

“你别多管就行了。”这哪是什么叛逆期啊。

许缓缓换下衣服，边窝进电脑椅，打开问答软件劈里啪啦敲着键盘。

“为什么有时候靠近一个人会觉得别扭？”

下面回复的很快。

“...那个人是异性吧...”

许缓缓沉默片刻，又迅速敲，“你怎么知道？”

“因为那根本不是什么别扭，是你的多巴胺在作祟啦！笨蛋，你要恋爱了。”

许缓缓拍了下键盘，然后愤怒地关了这个破软件。良久，她肩膀无力地松了下来。沈池今天下午凑过来的动作在她脑海里回放，就连温度和阳光都刚刚好。

她的心确确实实被击了一枪。

尽管她再怎么着急否认，急于让其他人来告诉她那不是喜欢，可越着急，她便越陷的快。就像将要溺水的人，越扑腾越沉的快。

没什么大不了的，不就是喜欢吗？

有什么难承认的。

毕竟沈池长得还挺好看。

许缓缓心情很复杂，觉得自己现在要找点事情做。拿着平板不知道为什么就打开了绘画软件。等画完才发现自己画的是什么东西。

银色冰冷的枪指着少女的胸口，心脏的位置长出靡颓的玫瑰。

周日，许缓缓按照约定去接康夏。

康夏将一叠东西给她，“虽然你没找我借，但我还是整理了一份给你。这是我们学校押题的试卷，本来不可以外传的，但是谁让我们两个关系那么好呢。”

她和宋翘李知知他们一样，看见许稚就忍不住想揉。

许缓缓中途外出买了些东西，一回来就看见许稚乖乖坐在沙发上，吃着康夏带来的甜品。脸蛋却被康夏东捏捏西捏捏。

俩人回到房间，许缓缓准备将学校发的电子资料也发康夏一份。康夏躺在吊椅里，眯眼享受，“可真舒服啊。”

吊椅是前天许廖华给她装进来的。

许缓缓笑了笑，打开平板打算传资料。锁屏一开，界面是她那天晚上画的画。康夏不知道什么时候起身走到她身后，指着屏幕，“这是你画的吗？”

许缓缓含糊应了声。

“画的真好看，不过这个女孩是不是恋爱了呀。”康夏挠了挠脸。

“为什么这样说？”

“怎么有人会笑着流泪，除非谈恋爱的人。有句话说，谈恋爱的人都是傻子。”

康夏没待多久便离开。她离开后，许缓缓将画导出来，上传到微博上。

上面带着文字是：《傻子》

高三的第一次统考，许缓缓依旧稳居年级第一，全市排名第二。全市排名那人总分比她高了三分，这三分多在语文上。统考时许缓缓语文拉了后腿，作文有点偏题。

学校想要培养出一个状元，给她单独加了一节语文课。她每天不是在背语文的路上，就是走在上语文课的路上。她都快学吐。

国庆的法定假期日，学校手下留情，给高三学子留了三天假期。假期第一天，许缓缓睡了个够。闹铃响了好几遍才挣扎着起床，洗脸漱口。

十月以慢慢入秋，许缓缓套了件薄外套出门。

吴素将早晨刚买来的鲜花剪枝插瓶，抬头问道，“假期不再多睡一会儿。”

许缓缓最近熬夜，熬的眼底都有了些青色。她吸着豆浆，弯腰换鞋，“同学约我一起去学习。”

约她的是李知知，李知知统考没有考好，沮丧之后差点就要把发奋图强这四个字刺在额头，放假前就约她一起出门学习。

她到地方时，才发现不止是李知知，还有齐飞文他们。沈池安静地坐在边缘，低头看手机。

齐飞文见到她，差点就要囔囔出声，“好啊，你怎么能背着我们偷偷给李知知一个人补课呢，幸好被我发现了，好朋友就是要一起分享，怎么能脱离我们大部队。”

宋翘朝她招手，“快来，给你留了位置。”

一张桌子上可以坐六人，此时只有沈池和宋翘中间空了一个位子。许缓缓的步伐停顿片刻，然后拉开椅子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