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揉过了脚趾，手似游蛇一样，滑到了脚踝、小腿、膝盖，膝盖上有她的棉布裙子。她的手越过棉布裙子抚到胸前、她的肩膀、手臂、颈项……触手都是滑滑的，又是黏黏的，暑热的天，她的汗！她捂住了脸，更紧更紧的，仿佛要把脸嵌进她的手心里。

她倒了下去，像死了一样，只有胸脯一起一伏的，表示她还是个活人，而且是个心里滚着海潮的活人。

枕席之上，残余着她的头发和气味，还有别的男人的气味。那是张国宇的——她想一千次一万次，也想不到张国宇会这样不客气地掠掳了她。

她想不明白，这一切发生得太突然。她一遍一遍地回想，还是想不明白，愈想愈不明白！她的脑袋里像塞了一团乱丝，再也理不清。

窗外，还是微微的光，是个云散雨收的寂静的夜。夜是那么深，远处有隐隐的鸡啼，席子上开始冷起来，她抱紧了自己，可是还是觉得冷——这世上最温暖、最热烈的怀抱是男人的，就像张国宇给她的那样。她想到这里，大吃了一惊，同时为自己感到羞耻——她又把脸深深地埋进手心里。

窗户上不觉泛出白色，美芳疲惫地起身，打开门，满院子潮湿的水渍，都是雨留下来的痕迹——雨也在她的身体里留下了痕迹，虽然只有她自己知道，可是世界已经不对，她看见的天不是昨天的天……

她看着天的时候，有人拍她家的大门，“美芳，美芳，起了吗？不早了！”是大嫂的声音。她去开了门，大嫂腮上带着席印子走了进来，说:“地里该撒肥料了，昨天晚上我和你哥一直撒到天黑。今天没什么雨了，你赶紧撒去，我叫大连帮你运肥料。——还有，他小爷都‘五七”了，今早没‘望’，你抓紧把连雨接来，明早一定得‘望五七’，不然人家要骂姓樊的都死光了……”美芳无语。大嫂道:“你可快一点啊，地里一干，化肥就‘跑’了。我这就叫大连来。”

她走了。美芳换了下地的衣裳，没多久大连推着自行车来帮她搬化肥，美芳就锁了门下地去。

这时天已大亮，泥泞的大路上许多往地里去的人。玉米苗已经生得半人高，肥大的叶片上带着宿雨，芯儿里更是聚着硕大而晶莹的一滴，珍而重之的样子像托着一颗水晶心似的。美芳倒着肥料，瞟一眼碧绿的喇叭筒，心上蓦然想起那首有名的咏芭蕉的诗:“冷烛无烟绿蜡干，芳心犹卷怯春寒。一箴书札藏何事，会被东风暗拆看。”她不觉脸上有些发热——她也藏着心事，这心事会不会被人窥破呢？她担心地瞟瞟四周，大家都在忙着撒肥料，没人看她。她的心稍稍放下了。

从前玉米地里施肥，叫“追肥”，要刨坑的。现在都简化了，大家都在雨后直接施到地里，见天见日的。这样子比从前那种方式快了好多，日上三竿，美芳已经撒完了一块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