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上午十一点,我被翟羡逢强制拖出被窝。
我模模糊糊地问他要干什么,他回答——约会。
“约屁,要约晚上约。”我不耐烦。
“白天爬山,晚上烛光晚餐,这不刚刚好。”
Hello?您今年贵庚?约会去爬山?
我又钻回了被子里:“真不错哈,您老年纪轻轻就过上了我六十岁之后打算过的人生。”
翟羡逢被气笑了,“大好年华,你打算浪费?”
“大好年华,你不打算浪费?”我用被子裹住脑袋,一本正经。
他看着我,一脸无奈。
翟羡逢的生活理念,一直和我有着很大的差异。
高中这货五点钟就能跑到学校开始晨锻,我则是掐着早自习开始的点才出现在教室。
运动会他1200米跑得无比轻松,我跑完800米直接倒地进了医务室。
他说,身体是革命的本钱,于是天天锻炼。
我也说,身体是革命的本钱,于是顿顿大鱼大肉。
“那没办法了。”只听翟羡逢叹息一声道。
我睁开一只眼睛,见他正低头开始拉自己休闲服外套的拉链。
“你干嘛?耍流氓呢?”我顿时警觉起来。
“又不是没看过,现在害羞是不是太晚了?”
“你还来?你真当我命长啊,靠,白日宣淫,我咒你雷劈。”
“别忘了,你也是共犯。”说着,他俯下身,“而且,还有一个成语不是说吗?春宵苦短。”
我忍住扇他巴掌的冲动,眨眨眼,笑得无辜。
“今天天气这么好,待在家里实属浪费。亲爱的,我们不如去爬山吧?”
他勾了勾唇角,终于站直了身子。
“那就快点起来。”
翟羡逢最终还是带我去了附近的商业中心。
还好这货没有真的带我去爬山,不然我和他可能会提早入围本市“老年模范夫妻榜”。
简单吃过午饭后,翟羡逢又心血来潮,拉着我进了电玩城。
我说他“童心未泯”,却没想到玩得最开心的是我自己。
我很久没有来过电玩城,一进门就被射击游戏吸引了。
玩了几局,果不其然,败的惨烈。
翟羡逢眼睁睁看着我把游戏币往丧尸射击游戏里投。可奈何技术不到家,总是还没打到最后一关就game over了,纯粹浪费游戏币。
“大小姐,你是来做慈善的吗?”他忍不住幸灾乐祸。
我把枪一放,不由窝火。怎么隔了这么多年,我还是这么菜?
曾经我还因为技术太菜,花了几百块的游戏币打磨操作,没想到还是没能把这种游戏打到最后一关。
“我就不信了。”说着,我准备把游戏币投进机器。
“等一下。”翟羡逢这时却拦住了我的手,“那这局我投双人的,我带你玩到通关。”
拒绝的话还没说出口,就被他的眼神堵住了。
我一愣,总觉得这场景似曾相识。
可翟羡逢只是看着我,认真道:“真的。”
着魔似的,我答应了。
翟羡逢似乎是玩射击游戏的老手,第一关在他的带领下过关得格外顺利。
“这一关难度增加了,记得分散火力,不要让右边的丧尸冲过来……”
……
一路过关斩将后,我看到屏幕上“完美”级别的评分,都觉得不可置信。
说不上来什么感觉。上高中的时候,班上靡起了“人生要做的一百件事”的清单,上面都是一些没有完成但他们想要完成的事情。
我也试着写了些,发现自己十多年的人生履历还是太浅白,写不出多少有深度的事情。
都后来都纯粹是为了凑字数,随随便便写了一些毫无意义的事到清单上,态度极度敷衍。
譬如,在深夜电影院睡过一场电影的全程、把KTV当私人影院用、重新把《巴啦啦小魔仙》从头看到尾,还有,在电玩城打通关一次射击游戏……
毕业后,我不知道那群同学有没有继续这场没有营养的游戏,也不知道他们现在飘到了哪个犄角旮旯,究竟把清单进行到了百分之几。
但我还记得,当年还犯着中二病的我,也曾在那张单子上,郑重地用中性笔画下过一个勾,以此示意自己的人生又可喜可贺地朝前迈了一步。
这种成就感已经很久没有出现过了。
我一个激动,猛地抱住翟羡逢,然后豪气地拍了拍他的背,笑得就像是某个想让员工加班的大肚子奸商。
“哟,真行啊!还以为你只会读书呢。”
他笑了起来,大大方方揽住我,故意低头在我耳畔道,“我不介意你主动,但大庭广众之下,我们是不是收敛一些为好?”
我环顾四周,果然发现有人正在悄悄打量着我们,眼神就像是看年轻腻歪又不懂事的情侣。
我轻咳一声,尴尬地松开手,嘴硬解释:“我就是,有点激动上头。”
“哦——那你这个毛病得好好注意了。我可不希望哪天头上长草。”
我报复似的掐了他一把,“头上长草说不准,坟上长草我倒可以保证。”
说完,我跟他对视了一秒,又突然莫名其妙地笑了。
在路过一个娃娃机时,我眼尖看见一只棕色的小熊挂件,安静地跟其他五颜六色的挂件躺在机箱里。
小熊浓眉大眼,关键是眼睛很黑,很亮,形容不上来是什么感觉,只是觉得跟翟羡逢的神情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我一只手扯了扯翟羡逢的袖子,一只手指着那只棕熊小挂件,“你不觉得这只熊很像你吗?”
“哪里像了?”他面露嫌弃。
“真的很像啊,你看他这憨憨的样子。”我还试图说服他。
不知道是被形容成“熊”让他觉得很有挫败感,还是被说是“憨憨”觉得非常屈辱,翟羡逢的表情变得非常微妙。
我投了两枚游戏币进机器,控制着抓夹,直奔目标。
奸商自古就有。
试了好几回,娃娃机的夹子都还是会松开。尝试几次无果之后,我终于选择放弃。
翟羡逢莞尔,“你知道吗?我以前夹娃娃从来都没超出过五块钱。”
“牛怎么在天上飞?”我故作惊讶。
他也没有辩解,投了两枚自己的游戏币。前两次他似乎都只是在试水,毫无诚意地用夹子碰了碰挂件,然后眼睁睁地看着夹子抓了个寂寞。
可到了第三次,我都还没看清他操作,就见抓夹勾住了链子,就像是连根拔起一般,五六个颜色形态各异的挂件就这么被轻松送到出口,“哐当”一声坠落。
我倒吸一口气,“如果我是电玩城老板,我绝对会立马封杀你。”
“嗯,我的荣幸,老板大人。”他微微鞠躬,笑得吊儿郎当。
一旁几个来电玩城玩的小朋友已经看呆滞了。
“哇,那个叔叔好厉害!”
翟羡逢看见小朋友满眼艳羡,于是蹲下身,“这几个送给你们了。但是这个棕色的不行。”
“棕色的是要留给姐姐的吗?”一个小朋友问。
姐姐、叔叔。
我在一旁乐得没法出声。
只见翟羡逢一头黑线,却还是耐心地对几个小朋友说了什么,小朋友们头点得跟捣蒜似的,兴奋地瓜分走了那几枚小挂件。
等小朋友离开,我终于打趣他:“翟叔叔,我们这么偷请,嫂嫂知道了不会生气吧。”
“你嫂嫂宽宏大量,在地下看到我们幸福,一定会很乐意祝福我们的。”
靠,斗不过你。
“对了,这个送给你。”翟羡逢把那只棕色的小熊递给我。
“你不怕我拿这只熊出气?”我失笑。
“也挺好啊。至少能想起我。”他说着,把小熊塞到了我手上。
我握住那种小熊,莫名想到了,波士顿那只在《胡桃夹子》里跳芭蕾舞的熊。与我手上这只似乎有异曲同工之妙,都那么传神。
“真的很像啊。”我喃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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