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光啊,主动给自己当小弟!
王宁安当然笑得合不拢嘴,不过他还要故作深沉,“君实兄,跟着我可没有好事情,你也知道我入仕以来,年年被弹劾,月月被攻讦,宫里为了装弹劾我的表文,清理出来三间库房,你跟我搅在一起,那可没有好下场。”
光光立刻摇头,他信奉君子之道,既然说了,就不能不认,他是真的佩服王宁安的见识,再说了,如果不是王宁安举荐他出使西夏,一辈子的功名就完蛋了,这是多大的恩情!他要是不报恩,永远别想抬起头。
更何况他现在已经被打成了和王宁安一路的三寇之一,不管他怎么想,外人都把他们放在一起,既然这样,还不如顺势靠过来。
光光也有算盘,王宁安不到十年之间,出将入相,斗倒了一大群相公,手下门生弟子一堆,身边的盟友不计其数,又深得天子恩宠,和他走到一起,至少没有亏吃。
不得不说,司马光是天生的精算师,稍微转了转圈,就想明白了厉害关系。
“王相公,下官的确仰慕相公的才学,承蒙不弃,下官愿意拜先生为师!”
王宁安眨眨眼,笑道:“君实兄,我的这点学问只怕你看不上!”
司马光是打定了主意,干脆以学生自居,“先生之才,岂是书本可以比拟!”
王宁安笑得更开心了,“那好,我就不推辞了,君实。”
“学生在。”
“既然你铁了心,咱们就一起携手对敌吧!”
光光突然一愣,忙问道:“先生,要对付何人?”
“还不是西北的那些世家大族,已经有人去御前告我的状了,你跟着我一起去行宫面圣!”
说着,王宁安撩起了车帘,问道:“距离行宫还有多远了?”
“回少爷,再过两条街就到了。”
王宁安不做声了,他低垂着眼皮,快速在心里过了一遍,打好应对的腹案。司马光却是有些傻眼,乖乖,刚认了老师,就要上战场,怎么看起来,好像是有预谋的!王宁安故意引自己上钩,替他当打手?不愧是光光,一下子就猜中了王宁安的龌龊心思,可是他没现在又能如何呢?
已经上了贼船,就别想下去了……
“苦也!”
司马光在心里暗暗叫苦,但是也没有办法,只能老老实实跟着王宁安,到了行宫,正好赶上苏桂在外面等着。
“王大人真是未卜先知,圣人正让奴婢去请大人呢!”
王宁安呵呵一笑,走到了近前,低声道:“来了几个?”
“五个!”
苏桂伸出了巴掌,晃了晃,贱笑道:“王大人,舌战群雄的机会来了。”
王宁安含蓄一笑,只是递了牌子,不一会儿,就被宣了进去。
行宫当中,除了赵祯之外,还有五位高官驾临,头一位就是陕西诸路经略安抚使庞籍,第二位是翰林学士王珪,第三位是个清瘦的小老头,他是秦凤路总管刘几,洛阳人,此人早年是著名的神童,后来经范仲淹的举荐入仕,很是干练,政绩卓著,按理说他不应该反对王宁安,可是刘几却是几个人当中,最恨王宁安的那个。
举荐刘几出山的是范仲淹,而让刘几飞黄腾达的则是孙沔!
当初侬智高叛乱,孙沔等岭南官吏,全数被干掉,死的不明不白,这笔账自然要算在王宁安的头上!
刘几几次痛哭恩主,发誓要让王宁安付出代价!
在刘几之后,还有两位,一位是判西京御史台席汝言,还有一个是侍御史张问。
这五位,有宰相,有词臣,有领兵的,还有两个言官,可谓是阵容强大,不同凡响!当王宁安带着司马光走进来的时候,庞籍的老脸就是一黑!
果然,你个兔崽子,竟然和王宁安走到了一起!
真是喂不熟的白眼狼!
狼心狗肺的小人!
司马光一抬头,看见了庞籍吃人的目光,连忙低下了脑袋。
坏了!
黄土泥掉到裤裆里,不是屎也是屎了,肯定要彻底得罪庞籍了。
任凭光光睿智的大脑袋也想不出破解之道,罢了,只能一条路跑到黑了……见礼之后,赵祯给王宁安赐了座,抬头看了一眼司马光,赵祯笑道:“你就是出使西夏的功臣,司马爱卿吧?”
司马光连忙施礼,“臣奉旨出使,只知实心用事,但是臣才略有限,做了一些事情,也不知道对错,还请陛下恕罪!”
光光很谦卑,可是刘几却抓到了把柄,立刻说道:“既然你都不知道对错,怎么敢让西夏的青盐进来?莫非是西夏的葡萄酒和美人把你弄糊涂了吗?”
一上来就是人身攻击,刘几显得杀气腾腾。
光光谦恭不假,但是骨子里却是个极其骄傲的人,如果不是阴差阳错,卷进这个乱局当中,他才不会拜王宁安当老师呢!
试想,连王宁安都看不起,又怎么会在乎刘几!
“刘大人这话下官就不明白了,是不是历年出使的大臣,只要喝了葡萄酒,看了美人舞,就不忠于大宋了?如果是这样,朝廷衮衮诸公,有多少出使过西夏,出使过辽国,莫非都要怀疑吗?”
刘几被噎得脸红脖子粗,王宁安却在心里暗笑,拉来光光,简直赚大了,战斗力挺强啊!
“司马光,你不要东拉西扯,老夫问你,为何要答应西夏的青盐进入大宋?”刘几又追问道:“你不知道盐法重要吗?你不明白这是在资敌吗?老夫看你根本是有心乱国,被西夏人买通了!”
司马光呵呵两声,“刘大人,青盐的事情下官不想和你争,下官只想请教,假如不让西夏的青盐进入,刘大人有什么两全其美的好办法,还请指点!”
“这个……”
刘几又被问住了。
王宁安却在一旁抚掌大笑,“说得好,诸位大人,身为朝廷重臣,说话做事,不能像泼妇骂街,光知道扣帽子,以势压人,这不行!你们总要拿出办法才行,眼下西北的情况,是战,是和,是割地赔款,增加岁币,还是开放青盐,扩大贸易……两害相权取其轻,两利相权取其重!这个道理显而易见,想必诸公们也能看的明白,你们有更好的办法,只管提出来。如果没有,只是站在岸上观船翻,一味说风凉话,那可就失了大臣的体面。更何况圣上明镜高悬,烛照万里,总不能谁做得越多,错得越多吧?”
这番话一出口,光光都差点哭了,在心里给王宁安竖起了两个大拇指,不愧是我的师傅,就是牛!
果然,刚刚还气势汹汹的五个人,此刻都显得有些张口结舌,想不出驳斥的话来。
他们都反对开放青盐进口,可不让青盐进来,那让什么进来?总要和西夏有所交换,才能达成和议,不然西夏人可不是那么好打发的。
席汝言沉着脸道:“食盐关系万千百姓生计,至关重要,如果操纵在西夏的手里,国将不国。如此让步,亘古未闻,与其如此,还不如和西夏拼一个你死我活!”
刘几终于缓了过来,连忙说道:“老臣以为席中丞所言极是,应该和西夏开战,不能轻易言和!”
光光瞥了一眼刘几,心中冷笑,这位刘大人年轻的时候,的确是干吏一员,甚至能领着人马,在疆场冲杀,十分勇敢,可是上了年纪,早就不复当年之勇,而且他管秦凤路的几年,手下人马很不像样子,缺额、贪墨,任人唯亲,拉帮结派,甚至残害百姓,地方上怨气非常大。
实际上这几年西北军团败坏的速度非常惊人,早就不复当年之勇,不然也不会有屈野河之败,被西夏人杀得狼狈不堪!
“刘大人,席大人,既然你们主张开战,那就请二位大人亲自督兵,和西夏决一死战!下官不才,愿意给二位大人牵马坠蹬,哪怕一起战死在疆场,也无怨无悔!”
这话一出,刘几和席汝言脸色都黑了,连种家军都败了,他们哪来的把握和西夏开战,一个个老脸紫红,只能用荼毒的眼光,盯着司马光,如果眼神能杀人,光光早就成了肉片了。
庞籍到底老道,他沉声道:“陛下,如今和西夏开战的确不妥,但是西夏也未必敢对大宋动武,这个关头,最要紧的是有胆气,不畏强敌,不卑不亢,才能退敌,而不是盲目退让,没有底线!”
看起来庞籍是真的怒了光光,就差点着他的鼻子骂人了。光光心里很苦,却又没法说,只能低下了头。
这时候赵祯却微微一笑,“庞相公,你们的担忧朕听明白了,只是朕以为大可不必!”
赵祯笑着站起身,走了几步,到了王宁安的旁边,笑呵呵道:“朕记得王卿说过一句话,论起做生意攒钱,我大宋子民,还胜不过区区蛮夷吗?至于担心食盐不够的问题,也大可不必,西夏有多少人,我大宋光是盐工就有百万之巨,除非西夏全国上下,都替大宋挖盐,才能掌控我大宋的食盐命脉。只是到了那时候,西夏还有威胁吗?”
“庞相公,光复幽州,离不开贸易,收复河套,也离不开青盐,你们都要仔细想清楚,孰重孰轻,心里要有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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