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景接通电话。
“喂?”那人先开口,是一个声音浑厚的男声。
周景想了一会儿,有些别扭地喊了一声:“陆叔叔。”
手机另一头的人顿了一下,有些警惕地问:“你是?”
“我是陆杳杳的同学,叫周景。”
“哦。”
那人顿时放松下来,没好气地应了一声。
周景想着要怎么说会比较合适,有些苦恼。
他叹了声气,算了……
“陆叔叔,我们在开家长会,您……”
他话都没说完,便被打断了。
“我很忙,况且这和我无关。”
“无关?”周景有些生气。
电话那头的人语气慢慢开始不耐烦起来。
“我早就不是她监护人了,没必要管她的事。”
“……”
过了会儿,那人突然想起什么,笑了笑。
“你们要是要钱,去找陆杳杳拿就是了。我之前给她那么多钱,她肯定没花完。但是,以后别打电话给我了,我很忙。”
“……”
“还有,你让她也别老打电话给我,我可没时间听她废话。”
周景想说点什么,却听到那边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
“老公,你在和谁打电话呢?”
周景想起刚刚陆杳杳满眼失落的样子,嗤笑一声,冷着语气骂了他一句。
“你他妈的就是个畜牲。”
还没等那人反应过来,他就挂点了电话。
他站了一会儿,决定去教室办公室。
他走到四楼办公室,徐志伟还没走,坐在那儿整理资料,看到他来,有些震惊。
“周景?没想到啊,竟然有一天你会主动来找老师。”
周景走过去,坐在他面前。
“老徐,我找你问点事。”
徐志伟晃了晃保温杯,吹了吹,喝了一口水。
“什么事?”
“你知道陆杳杳家里的事吗?”
听到他的话,徐志伟表情变得沉重,放下杯子。
“为什么突然问这个?”
“我刚刚和她爸打了电话。”
徐志伟有些震惊,过了会,无奈地叹了口气。
“我之前找她谈话聊起这个话题,她总是没正面回答过。这次家长会那么重要,她家里也没人来,问她,她也是说家长没空。”
徐志伟拧了拧眉心,接着道。
“我后来是通过她邻居的那个阿姨了解,才知道具体情况。她父母很早就离婚了,陆杳杳本来是跟着她母亲的,但她母亲前几年去世了,所以不得已回到她父亲那儿。但她父亲早就有了新家庭,压根不情愿挑这个担子,就让她来了霖城……”
周景听着,突然觉得心脏一疼,像被人狠狠打了一拳。
他想起刚刚陆杳杳失落又强装开心的表情,想起上次她在他怀里哭着说没有人要她……
周景只觉得难受,所以,上次她才会发着烧一个人出来买药。
他站起来,背对着徐志伟,少年的肩膀宽厚,好像能撑得起一片天。
“老徐,先走了。”他打断他。
“走了?可我话还没说完……”
“不用了,我了解了。”
他走出办公室,留下徐志伟坐在那儿一脸懵。
周景没回家,骑着摩托车来到了陆杳杳公寓楼下。
他站着,看着二楼陆杳杳家的阳台出神。
口袋里里的手机震动,他拿出来看了一眼。
是周父。
“喂,有事?”
他没好气地问。
“臭小子!这就是你和你爸说话的语气?”
周父气得不行,旁边的周母看着父子俩又要掐起来,赶紧抢过电话。
“喂,小景啊,我在家做了几个菜,想让你带着你同桌来吃顿饭,想谢谢她。”
周景听了顿时无语,好家伙,平时他在家就没见她下厨,现在为了陆杳杳倒是忙活起来了。
“臭小子,你听到没?”
见他久久不回答,周父问了一声。
“知道了,待会儿回去。”
他挂断电话,没给周父骂他的机会。
周景走上楼去,停在她家门口,顿了一会儿才屈着手指敲了敲门。
过了一会儿,门被打开,露出陆杳杳圆乎乎的小脑袋。
周景屈手敲了一下,疼得她惊呼一声。
“好疼……”
“怎么不问问就开门?一点防备心都没有。”
“又不会出什么事……”
她鼓着脸,小声抱怨。
周景无奈地看着她,想起刚刚在办公室的对话,心里又难受了一会儿。
“我妈让我带你回家吃个饭。”
“吃饭?”
“嗯”,周景点点头,“说是要谢谢你对我的帮助。”
他笑得意味深长,陆杳杳有些不好意思。
“不不,不用了……”她想开口拒绝。
“那你和她说。”周景直接拿出手机拨通电话,伸到她面前。
没等她反应过来,电话已经接通了。
“喂?”
“喂,阿姨好。”陆杳杳有些无奈。
“哦,杳杳啊,来我家吃顿饭吧,阿姨亲自下厨喔。”
“不了,阿姨,那个,不用麻烦你……”
“不麻烦,阿姨就是想谢谢你对小景的辅导。”
周母盛情难却,陆杳杳敌不过她的一番热情,只好答应下来。
周景淡淡地勾起嘴角,把手机放好。
“那走吧。”
“我穿鞋,等一下。”
陆杳杳站门口玄关处,拿起那双帆布鞋,单只脚站着穿它。
摇摇欲坠又艰难地穿好鞋后,她锁好门,坐上周景的车出发去周家了。
虽然知道周景家里有钱,但看到那片高档小区的时候,她还是被震惊到了。
天啊,有钱人住的都是这么豪华的吗?
这是别墅?
不不不,这是用钱搭起的“钱堡”啊。
她下车,看着那扇大门,有些愣。
周景以为她紧张,摸了摸她的头。
“不用害怕,就是吃个饭而已。”
她木纳地点点头,跟着他走了进去。
周父周母一见她进来,便热情地招呼佣人端茶倒水,还让她坐下,不要客气。
周景无语,这是三人的故事,他不配拥有姓名?
过了一会儿,周母招呼着他们吃饭。
于是,几个人在那个精致的饭桌上坐下。
陆杳杳看着那满桌的饭菜,不由得吞了吞口水。
好丰盛……
“杳杳,不要客气,想吃什么就吃什么,这都是给你做的。”
周母笑得温柔,看向陆杳杳的眼神里带着怜爱的意味。
这个女孩子越看越干净,讨人喜欢。
她看了一眼旁边的周景,少年慵懒地坐着,一举一动都痞气十足,但看向女孩的眼神却带着宠溺。
周母会心一笑,这小子,真是和他爸当年一模一样。
陆杳杳笑了笑,不客气地动手夹菜。
不得不说,周景妈妈的手艺还真是不错,不比外面的饭店差。
她好羡慕周景,每天都能吃到妈妈做的菜。
(周景:这倒也没有……)
周父在一旁没说话,但心底却是开心的。
周景一直让他头疼了很久,虽说周景成绩不是很差,但英语这科确实一言难尽。他担心这小子考不上好大学,家里就他一个独苗,要是他不学无术,那周家的产业岂不是要垮。
不过,幸亏有陆杳杳在。之前听说有人给周景辅导时,他没敢相信。这小子的脾性和他年轻时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野得很,没想到还能有人治治他。
“杳杳啊,今天怎么没见你爸妈啊?”
周母问了一句,陆杳杳夹菜的动作一顿,眼神有些慌乱。
“啊,那个……”
“她爸妈忙,没空。”
周景把她本来要夹的菜夹到她碗里,不紧不慢地说了一句。
“哦,这样。”
“忙虽忙,但你们到高三了,也要对你们的事重视一点。”周父喝了口汤,语重心长地说着。
陆杳杳点点头,低下头去扒拉了几口饭。
今天周景让她打电话时,电话没接通的那刻,她其实是有些庆幸的。如果接通了,她反倒不知道要说什么。
人家几个月前就已经很明确地用行动告诉她,她是外人了,她的存在只会让那个幸福的新家庭闹得不愉快。所以,她能做的只有搬家,来到这个所谓的有远房亲戚的城市。
她很懂事,没有吵没有闹,乖乖地拿着钱来到这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自己生活。但是,每到节日,她还是会忍不住给父亲打电话。他很忙,很多次打不通,也许,不忙,只是不想接。偶尔会有那么打通的时候,每次接通,她都会很开心地说一大堆,然后祝节日快乐,虽然父亲只是不耐烦地嗯了一声然后挂断电话。
看着周母热心给她夹菜,周父温声问她学习累不累的问题时,她还是没忍住红了眼眶。怕他们觉得奇怪,只好低着头,不断往嘴里扒饭。
最后吃完了饭,周景送她回家。
“杳杳,下次有空再来啊。”
“好,谢谢阿姨。”
她软软地应下来,让周母开心得不得了。
“走了。”
周景看着周母那副恨不得马上认陆杳杳做干女儿的表情,拉着陆杳杳往车库走。
“我儿媳妇真是越看越招人喜欢。”
看着两人的背影,周母感叹一声。
“是啊……儿媳妇!?”
周父应和着,突然意识到什么不对。
“你没发现小景喜欢杳杳啊?”
“啊?是吗?”
周母无语,走进房间里去。
周父想不通,跟上去问个不停。
而另一边,周景载着陆杳杳回到她公寓楼下。
“谢谢你们请我吃饭,饭很好吃。”
“嗯。”
“那我就先上去了?”
周景看着她,没说话。
少年的眼底漆黑一片,深得看不见,但又好像有把火在烧,忽明忽灭。
“陆杳杳。”他叫住她。
“嗯?”
“你刚刚,是想哭吗?”
听到这个问题,陆杳杳愣了一下。
“没有啊,干嘛要哭。”
“那为什么吃饭的时候眼睛红红的。”
他一下子戳中命门,疼得陆杳杳措手不及,眼泛泪花。
“你这人好讨厌,说了没有就是没有……”
她的声音开始有些沙哑。
周景心脏一疼,走上前,捧起她的脸。
“你干嘛呀?”
她的脸软乎乎的,此刻因为委屈,眼睛红红的,连小巧的鼻头上都是红的,像只小兔子。
“下次忍不住的时候可以哭,我的肩膀可以给你靠,我也会给你递纸巾。”
他看向她的眼睛里满是真诚和坚定。
陆杳杳绷不住,眼泪哗啦往外流。
他看着落在他手上的泪,是滚烫的。
他抱了抱她,有些心疼。
少年的怀抱温暖,让陆杳杳有些留恋。
“周景,我是没人要的小孩。”
“不是,谁说没人要,我要。”
“没人给我糖,我好可怜。”
“我之前买给你的草莓棒棒糖是见了鬼了?”
被他的话逗笑了,陆杳杳心情好了点,退出他的怀抱,笑了笑。
周景弯下腰,和她平视。
“开心了?”
她点点头。
“那今晚回去不可以一个人偷偷哭,知道吗?”
她有点点头。
“被发现的话明天就没有草莓棒棒糖吃。”
“我会自己买……”
“陆杳杳。”
“知道了!我才不会偷偷掉眼泪……”
周景笑了笑,满意地拍了拍她的小脑袋瓜。
“回去吧。”
她乖乖地转身走上楼梯,过了一会儿,又跑下来。
“你不可以熬夜打游戏,明天要上课的。”她表情严肃,像个小老师。
“知道了,快上去。”周景宠溺地笑了笑。
陆杳杳转身就走,没走几步又跑回来。
“又怎么了?”
“我忘了说晚安,嘻嘻……晚安,明天见。”
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眼睛弯弯的,像月牙一样好看。
周景一怔,觉得自己是真栽在她手里了。
“嗯,晚安,明天见。”
陆杳杳终于走上楼去,回到了公寓里。
而周景站在楼下,捂着心脏。
妈的,怎么跳这么快!?
陆杳杳怎么那么可爱啊!?
所以,她知不知道晚安的意思啊?
周景百思不得其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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