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教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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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顺子吓得直哭;宝安用刀子发着狠地砍大麻,砍倒了一大片;奉天机灵,干脆躺在地上不走了;我也躺下,忽然觉得王星敏是在天上,举着红伞,坐在大麻叶的尖上沖我们笑。”

“到底是怎么回事?”陈成饶有兴致地问,“遇上鬼打墙了?”

“事后,王星敏说,我们四个人是被鬼迷了心窍。人一旦被鬼缠住了,就再也找不到出路了。”

“世界上真的有鬼?不可能!这个鬼到底是什么东西呢?”陈成惊愕地问。

三个人都沉默了,各自想着心事。

雨还在下着,高粱叶子被雨水打得噼啪作响。远处,传来了第一声鸡鸣。

“那把伞呢?那把鲜红的伞在哪儿呢?”陈成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三个人又都笑了。

“星敏说,等到我的灵魂不再被魔鬼纠缠的时候,她一定告诉我大麻地里的秘密。”周奉天自言自语地说,“这一天快到了。”

天亮以后,他们分手了。边亚军和陈成要向北,去昌平县城;周奉天独自向南再向西,去香山。

他们约定,两天以后再见面。

陈成和边亚军站在路边,一直目送着周奉天,直到他那微微有些佝偻的背影消失在雨幕中。

天空中,一大团浓黑的乌云从北面飘了过来,又缓缓地南去了,仿佛是紧紧地追随着周奉天。

望着那团乌云,边亚军问陈成:“它就是命运吗?”

“不,它比命运更黑,因而也更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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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的上午,周奉天死了。他的身上被刺了四十八刀,死得很惨。他本来是可以不死的。到了约定的时间,顺子没有来。他应该马上离开那里,但是他却一直在傻等,结果等来了几百名被仇恨和愤怒烧得发狂的老红卫兵。沖在最前面的人,是那个疯熊。

他没有抵抗。也许是来不及了,也许他根本就没想再抵抗,他不是一直盼望着到那个清静的世界去吗?

他甚至没有呼救,没有哀求,就一声不响地去了。

据说,那天上午天空很阴,下着雨,现场上空聚集着大团大团的黑云,当他咽下最后一口气的时候,天突然晴了。一缕耀眼的阳光刺穿了乌云,直射在他的身上。他闭上了眼,似乎心满意足地笑了。

还据说,那天上午疯子陈北疆在雨中伫立了很久。她神情严肃地眺望着雨中的远山,歪着头,似乎在仔细地谛听着什么,她听到了周奉天的惨叫声吗?没有人知道,不过,她听着听着,竟哭了。她哭什么?也没有人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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葬礼是在北京东郊的一个小火葬场举行的。他的父母、亲属都没有来,但是南北城的玩儿主、佛爷却来了一百多名。

周奉天穿了一身皱巴巴的新制服,显得十分拘谨、呆板。他脸上的神情却很平和、从容,只是眉间微蹙着,像是在沉思,又像是在谋划着名什么。难道,到了那个世界以后,他还要再争强图霸不成?

在周奉天的身边,与他并排地躺着一个少女。少女穿着红袄绿裤,繫着红头绳,脸上、唇上涂抹着浓浓的脂粉,显得十分喜气。她大概是和家里人怄气寻了短见,脖子上有很深的一道勒痕。

边亚军是在停尸间里发现这个少女的,令他十分惊奇的是,她竟和周奉天死于同一时间!他给了少女的家长一笔钱,把她搬到了周奉天的身边,然后认真地给她鞠了一个躬。他似乎心安了许多,在去天国的路上,奉天不再孤独了。

玩儿主们一个接着一个地给周奉天鞠躬,给他的女伴鞠躬,然后抹着眼泪,抽抽鼻子,表示悲伤。

哭得最惨烈的是顺子。他跪在地上,拼命用头撞着水泥地面,痛不欲生。

没有人劝慰他。

陈成没有给周奉天鞠躬,只是默默地注视着那张毫无生气的脸。他一直想亲手杀死这个人,现在这个人已经死了,他才突然明白,自己是绝不会动手去杀他的,因为他们都是同样的人。同样的人,为什么要互相残杀呢?

赵大夫带着他的一双儿女和前妻也来了。他给她打了电话,她没有犹豫,按时赶来了。

他们郑重地给周奉天鞠了躬,然后就毫无表情地站在那里,呆望着那对赴黄泉路上的新人出神。赵大夫目光干涩,冷静;他的前妻却突然哭了,伏在她前任丈夫的胸前痛哭失声。

葬礼快要结束的时候,王星敏来了。

她看见那个少女的时候,皱了皱眉头,然后径直走到周奉天的身边。周奉天似乎在对她笑,她也微笑着注视着周奉天。

她的嘴唇颤抖了几下,像是对他诉说着什么。说完了,她轻轻地向他点了点头,转身走了。

边亚军在门外边拦住了她。

“星敏,他在临终前有个心愿,希望你能告诉他太行山那块大麻地的秘密。”

“我已经告诉他了。”

“也能告诉我吗?”

“不能。因为你的灵魂,还没有摆脱开魔鬼的纠缠。”

“也许我明天也会像奉天一样地死掉,到那时,灵魂、魔鬼就一起离开我了。”

王星敏突然抓住边亚军的手,哭了:“亚军,你、陈成和周奉天,还有宝安、顺子,你们都是我的朋友。我不希望你们死,我希望你们都能活着,像正常人一样好好地生活。”

从火葬场出来以后,玩儿主们分几路扑向城里,强烈的复仇欲望驱使着他们去杀、去砍。在以后的几天里,老红卫兵们为周奉天之死,付出了惨重的代价。

被凶猛的复仇浪潮打蒙了的老红卫兵,很快就清醒过来,开始了有力的反击。

新一轮的命运之战,又开始了。

这一年的年底,上山下乡的热潮席捲了北京城。老红卫兵和玩儿主们又都带着累累伤痕奔赴了广阔的农村。他们是知识青年,是共和国历史上的整整一代人。

在更广阔的天地里,在未来漫长的岁月中,在决定共和国命运的各个关头,他们之间,还要进行争夺命运的交战吗?

第六章 通缉:京城第一玩儿主!

一九六九年,二月初的一个深夜,一列特快客车从雁北重镇大同启动,风驰电掣般地驶向北京城。

两个目光阴沉、面容冷峻的年轻人在大同上了车,他们是陈成和边亚军。

一个月之前,陈成被分配到雁北最北部的一个小山村插队落户。

山村只有十几户农民,却分配来八个知识青年。雁北高原的白毛风能冻死人,那年冬天的白毛风颳得最勤,再加上窑洞少、缺煤烧,生产队就分别把知青们安排在农民的大火炕上。

生产队长似乎有点儿怕陈成。他那双淡漠的眼睛,那张紧绷的嘴巴和阴冷的、居高临下式的笑,都使队长产生了讨好他的愿望。他的行李,被安放在一个中年寡妇的热炕头上。

那天夜里,朔风怒号,雪雾瀰漫,陈成像只高原的孤狼,在村外徘徊了很久。

天一亮,他就把行李搬进了村北野岗子上的古庙。古庙空旷而又冷寂,陈成把自己禁锢在这清冷的神仙之地,一个月内没有迈出庙门一步。不仅如此,在这一个月中,他几乎没有和任何人说过一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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