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都怕被彻底否认和放弃，唐明月慌了，一下子跪倒在地，“爷爷，求您了，不要放弃我，您送我去国外读书不就是想让我有出息吗？我知道我学的很不好，但我发誓我真的会改过，只要你给我机会，让我做什么我都愿意，真的，请相信我，求您了……”

见她如此可怜，唐老爷子缓缓叹了口气，“既然如此，那我就再给你一次机会，但如果前事未平，我又把你调去别的部门，也无人服你，而且之前的污点也会一直洗不脱。你要是真有决心改过，那就只能从哪里跌倒就从哪里爬起来！”

唐明月一听暗暗高兴，看来那群造反者还是逃不出自己的手掌心，她立刻点头如捣蒜：“好的爷爷，我还去销售三部，这次我一定好好对待他们……”

见她会错了意，唐老爷子马上打断了她的话，“我是要你回原部门，但不是担任原来的职务，而是要你从最底层做起，只有那样，你才能戒骄戒躁，才能彻底改变观念，提升格局。”

原来是这样，唐明月很是失望，忙问道：“从底层做起？那是做什么？是做业务员吗？”

唐老爷子摇了摇头，“是做保洁人员，办公室里被你打砸踩踏的东西我没让他们打扫，你要是真心想要悔过的机会，就先回去亲手把自己造成的狼藉收拾干净，那些弄脏的文件和报销单据，你也要挨个去找每个上报者道歉，让他们协助重新更换。”

没想到竟会是这种苛刻的要求，唐明月如遭雷劈，“啊？我不要！这太丢人了！我不要！”

“弥补自己的过错，这一点都不丢人。再说你之前就已经把那里的人全都丢光了，还有什么人可丢？前面我已经说的很明白了，你可以去，也可以不去，这是由你做选择，反正去干的话，你就会赢得重新来过的机会，而不去的话，那就彻底退出公司管理。”唐老爷子缓缓说道，“你选择不去，现在就可以站起来，从此一身轻松。”

唐明月虽然狂傲，但也是个不服输的人，她想了一想，实在不愿接受自己从此被放弃，毫无成就感。钱她从来就没缺过，而且已经足够多了，对她来说吸引力并不大，她最喜欢、最想要的是至高无上的权力和能让所有的人都匍匐在她脚下的那种快感，而且她也无法眼睁睁地看着将来公司大权被讨厌的李欣然得意地揽在手里，那样她一定会嫉恨而死。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为了这些，她愿意去选择“卧薪尝胆”。

“我选择回去改过，赢得机会！”唐明月抬起头正色说道。

唐老爷子哪知道她心里想的是那些乱七八糟，还以为她是真想改正，顿时心下甚慰，不禁赞道：“好好好，不愧是我唐家子孙，有魄力！果然没有让我失望！明月快起来！坐！”

等唐明月坐好，唐老爷子又温声说道：“你不要怨爷爷心狠，刻意让你去受委屈，你从小到大骄纵惯了，出国这几年我又不得教导你，你犯些错误也是难免，但也不怕，犯了错咱就勇敢面对，认真改过，不怕吃苦头。正所谓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爷爷是过来人，所以知道人最大的敌人就是自己，自己固有的意识、自己的本能，还有自己面子，这些东西会把你的格局拉得很低，如果冲不破这些，就很难进步。你知不知道我这辈子受益最深的一件事是什么？”

唐明月含着眼泪委屈地摇了摇头。

唐老爷子继续谆谆善诱，“说出来你可能不信，但我这辈子受益最深的事就是年轻的时候被刁难分配去扫大街，那时候正是风华正茂意气风发，同龄人都被分配到了大工厂里当技术工人，个个都很风光，可我却要去扫大街收垃圾，当时觉得真是太丢人了，头都不敢抬，就怕遇到认识的人。可当我慢慢静下心来接受时，却悟到了很多，在那两年最灰头土脸的艰辛日子里，经历了最底层的劳作，我逐渐戒去了骄躁，学会了淡定从容，也学会了悲悯，我的心一下子宽阔了很多，从那以后无论做什么，我都能找到最稳健的状态，所以，你去体会一下，把自己的姿态放到最低，平静而专注的去做好一件最不起眼的事情，那种不卑不亢的感觉，也许那就有一些武侠小说里武功深不可测的扫地僧的意境了吧。”

说者有意，听者却无心，此时唐明月一点都没把她爷爷的好意听进去，而满脑子里都是自己“忍辱负重、卧薪尝胆”后的疯狂报复，她的忍耐并不是为了唐老爷子所期盼的体会、改变和提升，而是为了暂时糊弄过去，为以后杀个回马枪留机会。

虽然心里对爷爷的话毫不认同，但表面上唐明月却是装得非常乖巧，她听完点了点头，轻声说道：“谢谢你爷爷，我一定会听你的话好好干的，不会再给你丢脸了。”

唐老爷子很是满意，“好。明月，不用急，静下心，慢慢来。”

“嗯好。”唐明月表面答应着，却在心里翻了个大白眼，“不着急？慢慢来？去你的吧，站着说话不腰疼。”

虽然心里藏着一万个不服，但行动上却不敢有所违逆。第二天早上，唐明月咬着牙按时去了后勤科报到，又咬着牙去换上了保洁工服，首先走进了那间她曾经的部长办公室，果然满地狼藉纹丝未动，还是保持着当时的样子，稍微不同的是，文件和单据上多了几滴褐红色的血迹。

唐明月不禁冷笑，原本是她命令小助理把这里恢复原样的，真没想到最后来恢复的人竟会是她自己。

对于那个被割破了手又辞了职的小助理，唐明月不仅丝毫没有歉意，反而感觉她弄得这斑斑血点很是恶心。

她戴着胶皮手套，先用笤帚粗暴地把地上的各种碎片杂物一股脑儿都扫了起来，也不管其中有些文具还能使用，统统都丢掉，还有那台被踩坏的笔记本电脑也不要了，然后把洒落在地的文件单据都归拢收起，又从中把那些脏到实在不能用了的给抽了出来，拿到销售三部的大办公室里，按照上面的报告者姓名逐个交涉，“你，把这个重新做一下给我。”唐明月像个面无表情的机器人一般，对找到的每个人都冷冷地重复着这一句话。

看着昨天还嚣张跋扈的唐部长今天竟然成了这般样子，员工们既想笑，又有些怕，更多的还是不自在，但他们都没有多说什么，只是默默地配合了她的要求。

唐明月也不理众人，收齐资料送回了办公室桌上，又开始咬着牙打扫分配给她的保洁区域，全程都阴冷着脸，众人皆避之不及……

夜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