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关注了的林政皓沉着眼帘,勿妄语是立身的根本。
不理会那边的应酬,一步滑开的言耀辉向人少的空隙处回避。对他而言,这位押注两头的亲家公子并不值得依赖,至于林政皓是得了什么利盘才跑来掺和的,他也并不着急非要知晓,反正,只要是对萧泓不利的消息就是对自己有利的好消息。
眼瞅着扬州言三手指头碰上铺面外案上摆着的布匹,一直探着脑袋关注着的布铺前动态的掌柜连忙藉机上前礼见。
故作看布,好些好事的行人也摸索着往扬州言三那边顺,目前京城中最具人望的有“上善如水”美誉的扬州言三可不是寻常能见得的,果然和传闻得一样,姿容翩翩温雅可亲。
借着言家小三踱步去了另一旁的机会,一直旁观的他们齐齐扯住萧泓好生劝诫,当然,这些好意的规劝,都被萧泓婉言拒绝了,他算是打定了主意绝不悔改了。
一旁, 对布铺掌柜过于谦卑的礼见,手按着人家布匹的言耀辉只得含笑相见。把握住上位者的姿态,给他人以好感的最简单的方法就是给予惠利,这一点,身为商贾人家外孙的言耀辉早就拿捏得自如了。
没等以花销来笼络人情,挨着人群挤进来个小姑娘,在旁观着的媳妇儿的推搡下,含羞上前,将言三少落下的青莲递还给了去。
在众目关注下,看着这枝青莲,言家耀辉心情好生复杂,不得不接下这枝他故意落下的青莲。
旁观探看着的一边瞧瞧俊雅的扬州言三,再瞅瞅修长手指中执着的青莲,顿时远远近近又是一片私语窃窃。
这不停息的噪音让言家耀辉警惕起来,仔细梳理,他应该没有什么不妥的言辞吧,怎么还惹来这么些嗡嗡声?心中生出谨慎,当即寻出个藉口,笑道:“是我疏忽了这枝佛前青莲,当需斋戒后,去礼拜请罪才是。”当即点了一色上等素色绢绸,以便用来去寺庙参拜阿育王塔。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挨着边角的窃窃私语的旁人听得当即喜色浓浓,京城中信男善女本就甚多,对百年后免受地狱业火升入天界,皆怀有虔诚的念想。前些日子在风华楼前请出佛塔时,佛光涌动宝光四溢的场景早已被无数的信男善女们渲染得神乎其神,这尊据传已经供奉在深宫内佛堂上了,难不成会送去京郊外的寺庙?若是那尊鎏金阿育王塔当真要请与寺庙供奉,那么,和扬州言三一起参佛的机会自然是决不能错过的。
对礼佛没什么兴致的言家耀辉看着欢喜雀跃的信男善女,他也不能肯定,不过,应该会送去寺庙吧。在他看来,号称一切皆为虚幻的信佛礼佛的地界的市侩味都比寻常之地要浓郁。只消动动嘴皮子就能得到大实惠,素来是和尚的看家本事。
扯着萧泓挨着一起的一众顺着灌送道耳际的低议,“看!看言三少执着青莲的姿态像什么?”
言三执青莲的姿态?什么意思?均侧目看过去。没什么啊,言三故意落下的青莲又被人送过去了,言三正拈花抻着笑着呢,亲近之余隐隐带着许清肃了。
“看到了吧,言三少前世定是佛前的青莲……”言辞灼灼中有不可辩驳的肯定。
什么?引得若许人皆踮起脚尖向手持那边细细端看, “噢,没错,拈花微笑着的言三少宝相庄严,正应了一花一世界,一树一菩提的佛偈。”
佛前的青莲?扫视着这些以讹传讹的傢伙们,一众旁听旁观着的公子们无不滴汗,这话从何说起?这些市井之徒居然公然散布谣言!
“疯了。”个别个受不了了,喃喃低语,“萧兄,您看好了,照这么下去,三少保不定得在和尚庙过日子了。”
“如三少是佛前的一朵青莲,那我就是佛手上的宝剑了。”瞅着的萧泓哼了声,道:“不过,据我所知,三少不怎么信佛。”
当真只为了个“情”字,萧泓就被蒙蔽了心智?见证着萧泓铁了心赖着扬州言三的行径的各家公子们无语之余,免不得齐齐生出个念想:萧府长辈怎的也不请出家法?
“萧世兄,眼下监察司和言官都在注意朝局和民心动向,没时间腾出空来,只消得京中大势一定,言官们上本弹劾,损毁的可是自家门第清誉。”尽着君子之交的本分作了最后的劝诫,言尽于此的他们也得赶着回去了,还要为明日出城做准备呢。
也对,萧泓上前给布铺中的言三少解围,天不早了,是该回了。被萧府的扈从放开了两名随侍忍下愤恼也过了来,将预先备好的藉口复述了一遍,天色将午,请回的理由也合情合理。
走出人群,扫了愧色深重的两位随侍一眼,言家耀辉道:“能忍下恶气,就是助了我。”步步小心的言家是绝不能在市井中留下不好印象的。
“是。”不露声色接下那支惹得三少烦恼的青莲,清楚其中厉害两人低声回道:“您请放心。”
藉此确认这两名随侍并非江氏的嫡系的萧泓面对三少的不悦,立即表示回去后定管教一下无礼的随侍。对此,言家耀辉干笑着以作感谢,做作的姿态害得萧泓连声劝解莫要着恼。
这次虽是无意,到底也是一桩不必要的是非,不理会开始了不避讳耍赖的萧泓的招惹,大步往暂居的西市过去,得需想个法子不让事态蔓延才是。
和预先想的不一样,西市的街面远比东市冷清。相比东市的热闹,西市则显得冷清了许多,挨着墙角一边张罗着生意,一边探着脑袋的挑担货郎瞅着了,啊,扬州言三可算是回西市来了。
不想带着盯着他一举一动的一帮人回暂居的院落,直接往铺面去,一早儿他去监察司,大掌柜则是要去监察司去询问案情,这件事还得加紧追问追问。
向前远远见着靠着锦绣斋的铺面前是人头涌动,满街的过客乌压压得都聚在了锦绣斋铺面口。
又……又怎么了?
“言三少回来了!”惦着足尖的挨着后边一声嚷嚷,紧围着锦绣斋门前的人群当即让开了一条通道来,齐齐回头探看去。
对视这些瞩目过来的眼神,都挺热络的,看来目前没有对言氏不利的状况,再抬目,随着这一声嚷嚷,从锦绣斋迈出一位俊秀的男子来,看得言耀辉一惊一喜,“啊!父亲!您来了!”虽然和预先约定的不一样,对父亲能来此,言耀辉无比欢欣。
这位俊秀的男子正是言家家主言茂。见识过言茂词锋凛然的萧泓自知不妙,脚下一滞,没等拿出戒备的姿态,就瞧着见着了父亲后展露出儿女憨态的言耀辉,看得他心神一松,心叫不好,却也来不及了。
噢,那就是扬州言三的父亲大人啊,果然好皮相。瞧着扬州言三见了父亲显露出孩子般的欢腾,格外让人亲近起来。
欢喜着的言耀辉连忙上前叩拜。为免落下没家教的污名,言家自有一套专门做给外人看的礼数套路。
言茂扶起上前行礼的爱子,对三儿乍现的娇态,他也倍觉欢喜。爱妻早亡,家人将所有注意力都放在了尚在襁褓中的小六身上,早早敛起娇怜的小三照顾家门,关爱兄弟,团结邻里,对付上门叨扰的是非,家里的铺面地租也一併打理,若不是有稳重的小三照应家道,他又岂能有心年年外出游历。
父子礼见过后,免不得要面对挪步在一旁的萧泓了。言耀辉退避一旁,萧泓的品阶不是言氏可以正视的。
本来就有些紧张,见着言茂转目注意他,萧泓免不得紧张起来,眼前这位看上去毫无缚鸡之力的文士可是一位能随时用法度道理来挞伐他的长辈,抢在言家伯父向他施礼之前,萧泓先行一步上前见礼“父亲——”
……
话音一落,四下抽气声声延绵不绝,旁听得乍然错愕着的个个都欢欣起来,瞧吧,箫将军恋慕言三少不是流言吧。
轻轻蹙着眉峰,侧目扫向一旁,言茂微忧道:“亲家公子,萧公子是不是中暑了?”此时,从人群的fèng隙处不巧地正拂过一阵微风,顿觉惬意,嗯,昨日一场雨是场消夏的及时雨。
瞄着自个儿将自个儿吓了一跳的萧泓,也踱步过来的林政皓确信萧泓应该没有装疯作傻的本意,这位是真的铁了心癫狂了。
正想旁观言家会如何应对此事的林政皓被亲家老爷瞧着了,将对萧泓灰暗的未来充满了同情放置一边,自认为没本事去招惹连姑母大人都要小心应对的了人物的林政皓恭谨得回应道:“亲家老爷,可能是萧世兄的口误吧,最近出了一些闹心的事情,让萧世兄烦恼得错乱了吧。”
这话立即引起众多旁观者的不悦,这位林公子说什么瞎话,看萧将军精神抖抖的,哪里有病了。
对此言有些茫然不解,言茂当即询问得看向稳重的大掌柜,束手侍立在后的大掌柜立即迈步上来,在做足礼数后,将昨日有个大罪之人用污言秽语侮辱了三少和萧公子的事情复述了一遍,听得言家家主当即变了脸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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