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七念被他气笑了，从他怀中抬起头，眼角还挂着两道泪痕，小奶音瓮声瓮气，试图和他讲道理：

“……你不能这么惯着我，你没听过一句话吗，三天不打上房揭瓦，以为我越来越野蛮不讲道理了，你要怎么办？”

没遇见江妄以前，她还觉得自己挺讲道理，可人都会恃宠而骄，就像今天，她胡乱将黑锅扣在江妄身上。

他就没见过这么蠢的人，就不能多替自己考虑一下吗？

江妄伸手，温热的指腹替她擦干泪痕，坦诚郑重的开口：

“对于我，你可以永远不用讲道理。”

他就喜欢看她不讲道理，肆意张扬，嚣张的像一只伸出爪子的小老虎，奶凶奶凶的呲牙咧嘴，每次挠完人就跑，玩累了就一头钻进他怀里打滚撒娇。

黎七念终于明白自己说了也是白说，眼前的人根本听不进去，她伸出右手轻轻拧了拧他的胳膊，似嗔似怨：

“……你就这样使劲惯着我吧，迟早有你好受的。”

江妄嘴角勾起，嗓音含笑：

“我求之不得。”

道理都是对外人讲的，他家奶凶奶凶的小老虎只要负责没心没肺的开心就好。

黎七念彻底没脾气了。

妄哥这是典型的没救了。

她又抱着他腻了好一会儿，这才发现不对劲的地方。

“我现在只是一个小孩子，你怎么一眼就把我认出来了？”

她立马反应过来，惊讶道：

“……你恢复小时候的记忆了？！”

江妄也惊讶的看着她，神色难得的紧张：

“你也记起来了？”

他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答案。

黎七念摇了摇头：

“没有完全想起来，只是很模糊的印象，偶尔我会听见有人在我耳边说话，直到我穿进这具身体里，才发现自己应该缺失了一段记忆……”

江妄眼底闪过一丝失望，随即又褪的干干净净。

“不着急，我会陪你一起想起来。”

他们还有很长的时间，如果她一直想不起来，他就将小时候发生过的每一件事通通讲给她听，直到她听烦为止。

黎七念歪了歪脑袋，试着叫出梦中的名字：

“小哑巴？”

江妄眸光狠狠一颤，抱着她的手臂有一瞬间的僵硬。

那些遗忘许久的片段就这样猝不及防闯进他的脑海中。

“小哑巴，你受伤了，我背你回去。”

“可是你打不过我啊。”

“小哑巴，你说梵净寺外为什么没有桃花，等到春天桃花盛开的时候，我就可以酿桃花酒了，山下的桃花酒可真好喝……”

“小哑巴，你在哭吗。”

江妄垂眸看着眼前的小人，眼前的人和小时候的身影缓缓重叠在了一起。

他淡淡否认：“……都说了好多次，我不叫小哑巴。”

黎七念勾起的嘴角有一瞬间的停滞，脑海里又有画面蹦了出来。

茫茫夜幕中，两道身影蹲坐在寺庙外的青石阶前，江妄面前是一堆正在熊熊燃烧的火焰，燃烧了一半的纸钱在随着火焰上下翻飞。

那一天是清明节。

他背着所有人，半夜一个人偷偷起床来到寺庙外。

“小哑巴，你这是做什么？”

她又自顾自地发问，根本没奢望能得到回答，这个人来到寺庙里整整三个月，一句话都没说过。

也正是因为如此，大家都以为他不会说话，给他取了一个小哑巴的外号。

果然，烧着纸钱的小男孩儿一动不动，仿佛身边根本没有她的存在。

小和尚被忽略了也不生气，反而从他手中抢过一半的纸钱，学着他的动作，往火堆里慢慢扔着。

手中的东西被夺走，小男孩麻木的脸上终于有了变化，他死死盯着黎七念，虽然没有开口说话，可眼底分明写着一个意思——

把我的东西还给我。

换做其他小孩被人这么盯着，估计早就怕了，可小七念从小就虎头虎脑缺一根筋。

她非但不怕，反而认真看着小江妄：

“你生气了吗？”

小江妄感觉自己所有的力量仿佛碰到了一团棉花。

眼前这个小和尚脑袋不太灵通，你同她生气斗狠半天，她反而根本不知道你在生气。

他认输般的低头，继续往火堆里烧着纸钱。

“小哑巴，师父说今天是清明节。”

他没有说话。

“师父说，在清明节这一天，如果你有想念的人，就可以烧东西给地下的阎王爷，阎王爷会把你烧的东西送到你想念的那人手里………”

小七念努力回想着师父以前说过的事情，歪着脑袋认真发问。

“小哑巴，你也有想念的人吗？”

“……我不叫小哑巴。”

就是他同她说的第一句话。

………

黎七念回想起以前的片段，有些愣愣地看着他。

“我小时候这么傻的吗？”

跟个缺个筋的二百五一样。

江妄知道她肯定想起了什么，语气含笑：

“事实证明，长大了也不太聪明。”

黎七念：“？？？！”

毕业那一年，江城的高考状元是她好吗？

“年轻人，我劝你说话不要这么嚣张。”黎七念握紧小拳头。

江妄眼底笑意闪过：“想家暴我？”

黎七念在空中晃了晃自己奶呼呼的小拳头：

“就问你怕不怕？”

江妄眼底盛满了笑意：

“嗯，害怕。”

他虽然嘴上说着害怕，可眼底笑意几乎溢出眼眶，哪有有半点害怕的样子？！

黎七念撇了撇小嘴，握紧拳头就要锤上去，可还没碰上他的肩膀，车窗就从外面被人敲响。

“江总，打扰一下。”

这一道温润的声音，车内的两个人都不陌生。

黎七念：“是这个世界里的陈予安……”

“嗯。”

江妄一边说着，一边降下了车窗，黎七念甚至根本来不及阻止。

陈予安看见车里的小身影，双眸微眯，犀利道：

“江总和我妹妹认识？”

江妄：“……妹妹？”

这才几天，这两人又勾搭上了？

黎七念心虚的眨了眨眼睛：“安影帝，你怎么出来了？”

知道平行时空的陈予安终归不是真正的陈予安，正常情况下，这一声哥她还是喊不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