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里光线暗淡，能见度极低，她环顾四周，努力辨析着山洞里的场景。

蓦地，她看见三四米处的水中潜伏着一块东西，在波动的水面上起起伏伏，随波逐流。

“前面好像有块木板，我去看看。”

山洞的宽度从一开始的一米，变成了现在的六七米，木板在她左手边的位置。

江妄已经看不清她的脸，他努力想要加快速度，可胸口传来的疼痛却不允许他这么做：

“你慢一点，小心脚下。”

随着山洞的宽度越来越大，洞里的地形也越发令人摸不清。

黎七念已经向木板靠近：

“好，你慢慢过来，别急……”

她一定要拿到这块木板，妄哥的身体在水里撑不了多久，这一块小木板，很有可能是他活下去的希望。

距离近了。

她伸出手想要抓住木板，可就在指尖距离木板几厘米时，一道水波猛地拍了过来。

“哗——！”

木板被冲到了更远的位置。

黎七念松开的眉心紧皱，默默收回了胳膊。

木板现在距离她约莫三米，被吹到了山洞最左边的位置，在它的正上方，凹凸不平的岩石正往下滴着水。

“念念？”

江妄走了过来。

黎七念捧起双手，往手心里吹了一口热气：

“你等我一下。”

正值冬日，她泡了一个小时的刺骨冷水，浑身早就没有了知觉，

身上保暖的棉衣被冰水打湿以后，变得十分笨重，她的手脚像被人绑上几十斤重的沙袋，每向前走一步，都要耗费极大的体力。

“呼……”

等到僵硬的手指逐渐回暖，她又一头钻进水中，奔着木板游去。

水下的世界真的太冷了。

耳朵鼻腔涌进刺骨冻人的溪水，她感觉自己像年久失修的机器人，一举一动都变得缓慢笨重。

“哗啦——”

她从水中猛地抬起头，齐腰的长发早就湿漉漉，紧贴着她精致的小脸。

“我拿到了！”

她一脸惊喜的回头，虽然看不清江妄的面容，可是她能感知到他的大概方向。

“真的是一块木板，浮力还挺大，妄哥，我们有救了……”

她抱着小木板，放弃了游过去的主意，打算节省体力，朝着江妄的方向慢慢走去。

可就是这么一踩，脚底却踩了一个空，想象中的地面并没有出现，她猛地沉入了水中！！

突然呛水，黎七念心底一沉，第一时间屏住了呼吸，伸手去够木板的位置……

“念念，怎么了？”

江妄听见突如其来的水声，疑惑开口。

等了两秒钟，他没有等到黎七念的回应，立马松开石壁，脱掉身上的大衣外套，动作飞快地钻入水中！

铺天盖地的水压袭来，重重砸在他断裂的肋骨处，男人疼得浑身痉挛，却屏住呼吸，一刻也不停地向黎七念游去。

黎七念很想叫他别过来，周围的地形实在太复杂，她刚才一脚踩空的地方，是一个巨大的挖坑，深度约莫三米，早就超过了她的身高。

身体的衣服实在太沉了，像一只大手不停地将她往下拖。

她想要游向水面，可是四肢却越来越沉。

无奈之下，她只好脱掉身上的棉大衣，然后就是脱衣服的这十来秒，她整个人又往水下沉了一大截！！

肺部里的空气越来越少，几乎已经用尽，她黑眸微沉，加快手上的动作。

就在她往上游了一截时，左脚传来熟悉的抽痛感，腿部肌肉开始疯狂抽动，根本使不上劲儿！

该死！

居然这个时候腿抽筋了！！

她越想用力，腿部的肌肉就抽动得越厉害。

黎七念一颗心沉到了谷底。

果然她一如既往是个倒霉蛋！

她只能眼睁睁放松身体，任由自己下沉。

然后，她听见了一阵入水声。

江妄来了。

在极致的黑暗中，她只能看清上方有一团模糊的黑影。

又是这样。

他又来救她了。

想到在一中上体育课时，曾经也发生过这一幕，她嘴角居然缓缓浮现出一抹笑意……

真是够了。

这种时候还笑得出来。

她在心里暗自嘲讽自己，可嘴角的笑容依旧张扬，不曾收敛。

江妄终于能确定黎七念的位置。

看着不远处的黎七念，他忍住喉咙里越来越浓郁的铁锈味儿，加快游动的速度。

在两人还有一米远时，他朝着黎七念伸出了一只手。

黎七念眨了眨眼睛，将手臂伸向江妄……

都在两人的指尖只剩下最后几厘米的距离时，水下形成的暗流突然席卷而来，只冲向黎七念！！

黎七念瞳孔放大，亲眼看着自己和江妄的距离越来越远，越来越远……

然后，下一秒，她看到一张惊慌失措的脸庞。

那个一向冷静自傲的男人，疯了一样向她游来！！

别过来了。

她在心里默默开口。

可是汹涌的暗流根本不给她张口的机会，她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以身犯险，同自己一起坠入极黑的暗流中。

到了后来，黎七念的意识也开始模糊。

她感觉自己像一艘船。

随着海平面晃晃悠悠，不用耗费任何一丝力气。

时而，她又感觉自己像一根羽毛。

漂浮在空气中，已经完全感受不到自己的重量。

大脑因为长期缺氧而变得迟缓，她思绪混沌，想要思考都没力气，可不管是船或者羽毛，她都依旧记得不远处有人在等她……

等到失去意识前的最后一秒钟，她又看见了那张熟悉的脸。

男人的俊脸棱角分明，脸上的焦急打破了他的清冷，他黑眸写满了恐惧害怕，整个人仿佛看见了什么无法接受的画面，疯狂的情绪在他脸上蔓延……

他伸出手，努力想要抓住什么东西。

水流漫过黎七念的眼睛，当山洞处终于传来一丝光线时，她不适应的眯紧了双眸。

为什么要恐惧。

又为什么要害怕。

她好想问一问他。

可是她真的没有力气了……

在视线彻底变成黑色的那一刹那，炙热的太阳光也终于传来，她感觉自己的身体越来越轻，越来越轻……

她轻成了一只蹁跹的蝴蝶。

身体突然腾空。

她会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