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蒙回头想这件滑稽的事时,嘴角都忍不住抽搐。
林蒙想了想, 觉得她没必要和这样的原生家庭过不去, 然后和自己过不去,于是就不打算和黛西·伍德, 还有艾文娜·斯特林她们再有什么瓜葛, 便将之前艾文娜·斯特林写来的那封信,以“该地址查无此人”为由, 将其退了回去。
这么做之后, 林蒙缓缓吐出了一口郁气般,变得更加神清气爽起来。
再加上林蒙这个圣诞假期过得还算充实和愉快,她的锻造厂中新来了个可造之材, 他有许多想法和林蒙不谋而合;另外, 办报纸一事,也进展的很顺利;林蒙还和伯明翰大学进行了友好交流, 有意向向大学捐赠两个实验室, 以培养更多技术『性』人才等等。
以至于当林蒙回到剑桥时, 她的精神比离开前要饱满得多。从前空虚寂寞冷的状态,仿佛就此得以终结。
林蒙正在整理行李时, 宿舍的房门被敲响了, 传来门房含糊不清的声音:“先生,是我。我看到您回来了, 所以把要转交给您的包裹带了过来。”
林蒙挑了挑眉,她一边走过去一边道:“正好,我也有东西给你。”
说完她就拉开了门, 对着门房打扮的人打了个招呼:“——福尔摩斯。”
福尔摩斯摘掉了不知道从哪儿来的破毡帽:“……伍德。”
林蒙让开门,请他进来,嘴上不留情地揶揄道:“如果你是要给我一个惊喜,那你最应该装扮成圣诞老人。”
福尔摩斯不情愿道:“那我可能会成功骗过这栋楼,除你以外所有人了。”
林蒙煞有介事道:“天呐,那么多破绽他们一个都没有发觉吗?”
福尔摩斯:“……看起来你度过了一个愉快的圣诞假期。”平时就没有谁会注意一个门房,再加上福尔摩斯做了可靠的伪装,所以这栋宿舍楼中没有一个人觉察到不对,可他还没有和他的朋友打照面,就被人家认了出来。福尔摩斯不免有点挫败,不过更多地还是觉得理所当然,他如果认不出,自己才要大肆笑话他呢。
“托你的福。”林蒙走到桌旁,拿出了一个经过简单包装的礼物盒,递给了福尔摩斯:“这是给你的。”
“谢谢。”福尔摩斯接了过去,也将他带来的礼物递给林蒙。
林蒙没有客气,直接打开来看,先是随意瞥了一眼,之后就定睛去瞧,过了片刻她才抬起头来:“这本书?”
福尔摩斯洋洋得意道:“我从一个犹太掮客手里买来的,只花了我五十先令。”
“如果遇到懂行的收藏家,它至少值一百英镑。”林蒙挺喜欢这份礼物的,她摩挲了下书脊,感受这本一百多年前出版书籍的厚重:“多谢你啊,福尔摩斯。”
福尔摩斯不甚在意道:“至少我知道它在你手中,会发挥它真正的价值。”
他随后也打开了林蒙送给他的礼物,那是个有旋转变焦设计功能的放大镜,而且十分小巧,便于携带。福尔摩斯试了试手感和眼感后,就立刻决定取代他原本的那个放大镜,在和林蒙再次道谢后,开始和林蒙说起他这个假期的种种收获。
林蒙正听得津津有味,真正的门房搬着包裹上了楼。
林蒙给福尔摩斯示意,让他听一听门房走路的声音,还有他的口音。等门房走后,林蒙说起她为什么一下子就识破了福尔摩斯:“他有点法义夫的口音,十岁之后才搬来剑桥郡。”当然了,福尔摩斯尽管故意学沧桑的口音,但他的功夫还不到家,还是有着年轻人的音『色』在。
福尔摩斯将“口音”这点记下来,这还是他以后要研究的对象,就像之前的土壤分布:“乡音难改。”
林蒙将几个包裹一起从门口搬到了桌旁,看起来并不觉得吃力。福尔摩斯回想了下门房刚才将包裹放下时,包裹落地发出的声音,加上随意瞥到的包裹上的名字,他基本上可以猜测出都有什么,但他最在意的并不是包裹内有什么,而是包裹的总体重量。这样的重量如果让他来搬,必然不会像他的朋友一样轻松。
福尔摩斯不由得演绎如果这样轻松,需要怎么样的上肢力量,而这样的上肢力量的外在表现又是怎么样的,可无论如何都和他的朋友对不上。
这又多了疑点。
林蒙只是随意看了看包裹上的打印单,并没有打开来看,她只是拽出怀表来看了看时间,又瞥向呈现思考状态的福尔摩斯:“福尔摩斯?”
福尔摩斯回过神来:“哦——威廉姆教授约了你,我想是为了开学考试的事。我觉得你可以向他提议,给你发放助教的工资。”
林蒙把大衣拿过来,一边穿大衣一边搭话:“事实上,威廉姆教授对新助教已有了确切人选。”
福尔摩斯只是微微扬眉,没有发表什么看法。而他一出了门,就立刻成了门房福尔摩斯,林蒙见状立刻从裤兜中掏出一先令来,递给了门房福尔摩斯,借此鼓励福尔摩斯在伪装一道再接再厉。
福尔摩斯伪装门房上瘾得很,他诚惶诚恐地接过那一先令,谦卑的姿态做得很足:“感谢您先生,您实在是个大好人,上帝会保佑您的。”
林蒙检阅了一下,和他说了几处需要修正的地方,这才下楼去威廉姆教授的家。
福尔摩斯垂下眼帘,不知道在想什么。
圣诞假期过后,学院就进入了紧张的考试周。
林蒙轻松应对,就连化学系那边都有额外交了一篇论文,更别提她本来就擅长的医学,和花了较多精力辅修的数学了。这样轻松惬意的模样,在其他学生看来十分可恶,尤其是先前和她有点小摩擦的杰夫·格兰特。
林蒙在被菲尔德教授叫去时,正好遇见悻悻不乐的杰夫·格兰特。
杰夫·格兰特看到林蒙,眼睛都红了,几乎是咬牙切齿地和林蒙打招呼:“伍德!”
林蒙凉凉道:“看来格里姆你这次考得不太能让菲尔德教授满意,是哪个姑娘让你的假期如此分心了啊?如果让我说的话,我会说是那个叫蒂娜的姑娘。哇,她之前没有男朋友。”杰夫·格兰特和某个教职工的妻子断了联系,又另外有了新女朋友,这在某种程度上也算是进步了吧。
杰夫·格兰特:“…………”
可怜的杰夫·格兰特都不知道,他是该纠正自己又又又被叫错的名字,还是想吼过去,问这人是怎么知道那么多有的没的的。最终,可怜的格兰特先生是这么说的:“没想到伍德你这么爱打听别人的隐私。”
林蒙眨了眨眼睛:“你换了新钢笔,是它告诉我的。”
不等杰夫·格兰特多说什么,林蒙就快步走向菲尔德教授的办公室,将杰夫·格兰特满腔疑『惑』都挡在了门外。
杰夫·格兰特:“???”
回头等杰夫·格兰特遇到福尔摩斯时,福尔摩斯也注意了下他的新钢笔,还扯了扯嘴角,『露』出个在杰夫·格兰特看来,和伍德那家伙一样恶劣的微笑。
杰夫·格兰特:“……福尔摩斯,告诉我我的新钢笔告诉了你什么?”
福尔摩斯反问:“你遇到伍德了?”
杰夫·格兰特:“…………我讨厌你们俩!”
只是没等几天,杰夫·格兰特就含泪将这句话吞了回去。
这日,林蒙正在图书馆翻阅有关二项式定理的书籍,福尔摩斯忽然在窗外出现,手舞足蹈着。
林蒙知道他是遇到了什么案件,但她的书才刚看了一半,并不打算就这么半途而废。于是,林蒙就把书竖了起来,借此“掩耳盗铃”。
福尔摩斯没有就这么安静地走开,他让另一个学生来给林蒙传话,说是给林蒙三分钟。
林蒙看了看页数,算了下时间,果然三分钟足够她看完。
林蒙心道:‘行吧。’
于是她就在旁边同学狐疑不定的目光下,“翻”了一遍那本书,然后将那本书放了回去,离开时还从图书管理员那儿借走了一本十年前出版的数学杂志。
等见到跃跃欲试的福尔摩斯,林蒙问道:“你一个人不就可以了吗?”
福尔摩斯飞快看了她一眼:“别妄自菲薄,伍德,你有你擅长的。”
林蒙假笑道:“是的,我擅长不曲解别人话中的意思。”
福尔摩斯:“……是杰夫·格兰特。”
林蒙『摸』了下下巴,“你先说说看。”
原来不久前剑桥郡的警察来了,他们从杰夫·格兰特的宿舍中找出了一把沾血的菜刀,然后就指控杰夫·格兰特谋杀了珍妮特·霍普。
珍妮特·霍普就是杰夫·格兰特以前的“女朋友”,教职工罗伯特·霍普的妻子。
福尔摩斯也只知道这么多,而林蒙听完后,就指出了一个问题:“警察是怎么拿到搜查证的?总有什么证据指引着警察将视线转到格兰特身上。”
林蒙并不倾向于认为珍妮特·霍普是杰夫·格兰特杀的,他之前就和对方断了联系,还另外找了个真正的女朋友。再者,尽管林蒙一向看不太上杰夫·格兰特的智商,可他的智商并不低于一般标准,以至于到了不懂得将作案工具丢弃的程度。
福尔摩斯假模假样道:“或许是因为他们雇佣了一个灵媒。”
他可还记得之前警察对一个假灵媒大加赞赏一事,借以讽刺了一波。
林蒙瞪大了眼睛,也很假模假样道:“你这么一说,我才意识到我还不擅长辛辣的讽刺。”
两人相视一笑,都当自己是有风度的绅士,从不明朝暗讽。
然后,两个人就去探查这一案件了。
他们俩先去了杰夫·格兰特的宿舍,他也是一个人住,宿舍在二楼,这会儿警察早已不在。福尔摩斯在宿舍楼外转悠着,林蒙则负责去门房那边看一看,等到她和福尔摩斯在杰夫·格兰特的宿舍外汇合时,两人异口同声道:“他是被诬陷的。”
福尔摩斯先说道:“你发现备用钥匙有被从窗口取走,但最终没有成功的迹象?”
“那看来你是发现诬陷者是怎么进入格兰特宿舍的咯?”林蒙话锋一转,“那么最大的嫌疑人,我想我说是死者的丈夫,你不会反对吧?”动机有,毕竟杰夫·格兰特绿了人家;另外,对方因为是教职工,所以可以进出入学院,所以作案条件有。再有,林蒙还可以根据嫌疑人来闯宿舍留下的痕迹,大致猜测他是什么时候出没的,毕竟到现在宿舍楼中人都还很少,且门房都没有意识到曾有人来偷钥匙,那嫌疑人选的时间段就清晰明了了,这也只有内部人员才会知道地这么清楚。
福尔摩斯没有就此断言:“我们还需要进一步的求证,仅仅从片面的角度看待问题,有可能会造成大的谬误。”
林蒙眨了眨眼。
福尔摩斯莫名其妙:“怎么?”
林蒙笑着说:“很有追求正义侦探的风范嘛,福尔摩斯。”
福尔摩斯明明十分受用,却还是保持着一贯的矜持:“我以为任何一个逻辑学家来讲,追求严谨在任何时候都是十分有必要的。”
林蒙轻哼一声:“那你嘴角上扬什么?”
福尔摩斯:“……”
说回到案件上来,这件案子发生在上午,下午剑桥郡的警察就冲进了学院,将杰夫·格兰特带走了。
这样的神速,林蒙几乎都要对他们刮目相看了。
只是比起之前他们俩调查“韦伯·琼斯杀妻案”,这次他们俩遇到的阻碍就要多了点。毕竟如果按照正规程序走的话,他们俩不能只身闯入被圈起来的案发现场,而被害人珍妮特·琼斯的尸体,已经被抬走抬到了警局的停尸房去了。他们俩更多地还是从围观群众口中,探听到不知道拐了几道的消息。
福尔摩斯倒是不急,他眼下正是对各种印记,如马车印、脚印非常感兴趣的时候,所以他在凶宅附近来回走动,观察着凌『乱』了的痕迹。
林蒙敢打赌,案发现场也早就被警察们破坏了,但他们也必然遗漏了什么关键信息,只看到了最明显的,也就是被死者丈夫引导他们看到的,指向杰夫·格兰特的。只是如今的情况是,缺少有力的证据,包括人证和物证。
林蒙正在思考怎么合法地去案发现场,福尔摩斯那边有了新线索。这么多车印中,有一道比较特别,那是一辆有背对背两个座位的双轮单马车的,而且这辆马车有在一段泥泞道路上行驶过,拉车的马掌有一个刚换了新蹄铁,而且这辆马车是来回的。泥泞还比较新,应该是今天上午的。
福尔摩斯拿出放大镜,仔细观察了下泥泞,又回想了下他这段时间在剑桥郡的游历经过,判断出这是位于英利思大街旁边植物园特有的泥土,他们最近在搞移植,所以有泥泞也不难理解了。
林蒙想了想教职工罗伯特·霍普的工作时段,判断道:“霍普太太上午出过门。”
福尔摩斯点了点头:“但无论霍普太太去做了什么,她都没有在目的地多呆,她去的时候和回来的时候用的是同一辆出租马车。”
林蒙把手『插』到西装裤口袋中,另一只手指了指背后的凶案之宅:“福尔摩斯,你做好准备成为一个私家侦探了吗?”
福尔摩斯心念一动,尔后微微一笑:“我很乐意被警方领进案发现场。”
之后,林蒙和福尔摩斯就大摇大摆地进了剑桥郡警局。林蒙油头粉面的,穿着考究,还在衣领上别了枚绿宝石胸针,趾高气昂地要求见局长。
小警员问都不敢多问,就诚惶诚恐地将他们领去了局长办公室。
林蒙不需要多说什么,只需要搬出杰夫·格兰特的表舅贺斯特勋爵就行了,狐假虎威地唬住局长,叫局长吩咐负责此案的探长,带他们去见杰夫·格兰特,还有让私人侦探涉入此案。
探长姓布洛克。
布洛克探长有点不满:“我们在嫌疑人宿舍中找到了作案工具,而且嫌疑人和被害人有不正当关系,他有犯下命案的动机,所以说这件案件让我看已经水落石出了。”
林蒙也不十分冷酷,只是冷冷淡淡地说:“在勋爵大人看来,格兰特先生没有被你们警方抓到拿着作案工具,正试图杀害死者,那就不叫证据确凿。”
布洛克探长:“……”
福尔摩斯全程只负责目无下尘,也就是他平常的模样。
很快,林蒙和福尔摩斯就见到了正在被审问中的杰夫·格兰特,两个警察对他一点都不客气,毕竟证据确凿嘛。
林蒙淡淡地看了一眼布洛克探长。
她什么都没说,但布洛克探长开始担心起的饭碗来,他窘迫地叫了停。
杰夫·格兰特见到联袂赶来的林蒙和福尔摩斯,感觉到很惊讶,又很无地自容。他可一点都不想让两个对头,看到自己这么狼狈的模样,然后他还有点受宠若惊,没想到自己出事后,家里人还没有赶过来,反而是这两个人先赶过来了。
只是杰夫·格兰特正想开口,林蒙就截断道:“格兰特先生,勋爵大人对你的表现很失望。我和福尔摩斯侦探特此赶来,是希望将莫须有的谋杀丑闻掐灭在摇篮中。”
福尔摩斯矜贵地点了点头。
杰夫·格兰特:“???”
旁边的警察们敢怒不敢言不说,之后还请他们俩先去了停尸房,看了被害人珍妮特·霍普的尸体,又带他们俩去案发现场,也就是霍普家。
福尔摩斯就开始了他的演绎,他像只猎犬般,在这儿看看,在那儿嗅嗅。
这次变成林蒙矜贵地站在一旁。
布洛克探长见状终于爆发了,“勋爵大人是什么意思?派这样一个神经兮兮的『毛』头小子来,说是能侦破此案,还原真相,你们非得要这么侮辱我们剑桥郡警方吗。”
林蒙睇他一眼,拖长音道:“布洛克探长,连我这个门外汉都看出这起案件另有隐情的。”
布洛克探长没好气道:“你说说看啊!”
林蒙随口说道:“死者身上有防御伤,她的指甲中还有皮肤碎屑,说明她在生前和嫌疑人搏斗过,还抓伤了嫌疑人。而你们认定的嫌疑人格兰特先生,他人高马大不说,身上也没有任何被抓伤的痕迹。”
布洛克探长怀疑中带着不确定和真的『迷』『惑』:“什么防御伤,什么皮肤碎屑,这只是你随口说说的吧。”
林蒙:“呵呵。”
布洛克探长:“…………”
林蒙不理会恼怒交加的探长,她自己也开始在房子中转悠起来。过了片刻,林蒙开始动摇了,倒不是说她推翻了凶手不是杰夫·格兰特的判断,而是对于死者丈夫罗伯特·霍普的怀疑,但林蒙可以肯定霍普先生一定不无辜。
说曹『操』曹『操』到。
从警局做完笔录的罗伯特·霍普回来了,他看到警察们又到了他家中非常的惊讶。他再看到林蒙和福尔摩斯后,就更加错愕了。
林蒙和福尔摩斯在学院中还是蛮知名的,至少罗伯特·霍普是认识他们俩的。
林蒙不紧不慢,冲福尔摩斯一偏头:“福尔摩斯侦探,我想以你的才智,你一定有了推断。”
“伍德先生,是的。”福尔摩斯站定,冲林蒙一颔首,这时候谁的新人设都不要崩。福尔摩斯又看向罗伯特·霍普,以笃定的语气问道:“霍普先生,我想你的妻子今日是计划好,要去她住在英利思大街的姑妈家拜访的吧。以及你们最近重新装修了壁炉,其中有一个工人大约五英尺五英寸高?”
罗伯特·霍普还是懵『逼』的,他本来想质问的话,都被福尔摩斯这样先发制人给怼了回去,反而开始思考起福尔摩斯说的人了:“你这么一说,确实是有个小个子。但是你们,你们俩——”
林蒙则顿时恍然大悟,又截断了罗伯特·霍普对他们俩身份的质问:“果然。”她一点都不惊讶福尔摩斯提起什么工人,反而瞬间将整个案件串联了起来,知道了整个案件的全然经过。
福尔摩斯眼中带笑。
而以布洛克探长为首的警员们:“???”什么果然,果什么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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