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怕空气突然安静。

狱寺的话, 虽然听起来像个笑话，但众人都被他说服了, 包括纲吉本人。

沢田纲吉确实没有那样的计算能力，就连众人中最精通计算的狱寺隼人，也做不到一边战斗一边精准计算能量输出。那样庞大的运算量，唯有得天独厚的人工智能可以做到。

就像云雀说的——“有理有据, 无法反驳。”

沢田纲吉垂着头, 一直紧绷的脊背也放松下来，真正到了谜底揭晓的时刻, 他反而不那么焦躁了。或许是早有预感, 他扯出一个如释重负的苦笑，“狱寺是对的, 但很抱歉……”

“我不知道你的十代目在哪，也不愿这样稀里糊涂的活着。”

“我要去见白兰, 亲口问出那个答案, 为此我会战斗到最后一刻！”

他的眼神越来越坚定，抛弃了『迷』茫与纠结，渐渐与沢田纲吉重叠。

彭格列众人仿佛被烫到一般，全都移开视线。那双眼中满是伤感与无奈, 仿佛经历过一场刻骨铭心的煎熬, 终于浴火重生。那是他们给予的，比白兰这个始作俑者更沉重的伤害……

“……”狱寺心情复杂。

如果可以，他并不想揭穿这一切，就让“沢田纲吉”作为一个人类死去就好。

憎恨他这个“背叛者”, 总好过憎恨无能为力的命运。

可他不能再犹豫了，再犹豫下去，连他自己的记忆也会陷入混『乱』。

“我是十代目的左右手，杀死‘十代目’的罪孽，由我来背负！”狱寺举起手臂，眼神前所未有的坚定，c.a.i防御系统准备就绪，他已经做出觉悟了！

山本武也举起竹刀，“不，这是我们所有人的罪孽。”

六道骸什么也没说，只是抓紧了三叉戟。

唯有蓝波还在犹豫。他是沢田纲吉亲手带大的，要他对亦父亦兄的boss出手，他真的做不到。哪怕只是个冒牌货，他也无法直视那个人、那张脸、那熟悉的目光……

入江正一快愁死了，“拜托你们，认真闯关不行吗，这样我很难做的！”

沢田纲吉闭上双眼，再睁开的时候，连最后一丝动摇也不存在了。

“抱歉云雀前辈，我不能束手就擒，如果我输了你就……”

“别输。”

云雀打断他，“我讨厌群聚，也不打算转队，那边人数超过了。”

纲吉苦笑道：“你果然比我高级，比我更像那个人……退后吧，如果我失控，可能会伤到你。”他点燃了手套的火焰，纯净的大空之炎依旧美丽如昔，纳兹也跟着出现，和主人睁着同样哀伤的眸子。

战斗开始！

原本亲密无间的彭格列家族分崩离析，boss和最忠诚的守护者拔刀相向，沢田纲吉同时对战狱寺隼人和山本武，战斗场面比闯关时还激烈。

蓝波似乎打定主意不掺和，抱头蹲在楼梯上，连看都不敢看。

云雀有些无语，“为什么要在这里打，去十三层打完白兰再自相残杀不行吗？”

蓝波惊讶道：“云雀桑不知道吗？高塔前十二层死亡都可以复活，唯有第十三层不行。第十三层又被称为‘背叛之门’，会强制解散队伍，让玩家们自相残杀。”

“我们本来计划……”

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蓝波忙转移话题，“单打独斗没人能赢彭格列，而且输了就真的死了，所以我们每次都绞尽脑汁……让彭格列提前出局……”

云雀明白了，难怪沢田纲吉上不去十三层。

不仅是队友不靠谱，还有自身实力太强的缘故，他被所有人针对了。

趁两人说话的功夫，一直防备云雀出手的六道骸发动能力——地狱道！

无数荆棘藤蔓从地板中窜出，眼看就要缠上来不及防御的沢田纲吉，就在千钧一发之际，锋利的荆棘被看不见的东西挡住。众人集体一愣，那是融合了云雾双属『性』，可以隐形的云针鼠——彭格列最强防御！

“云雀？！”

狱寺咬牙道：“我们的恩怨与你无关，你不要『插』手！”

云雀打了个哈欠，“如果这家伙被你们干掉，我也会被传送出塔，太麻烦了。按照你们的说法，我也是云雀恭弥的冒牌货，我的立场显而易见吧。”

趁众人哑口无言之际，沢田纲吉空中俯冲，拦腰抱起云雀往上一层飞去。

“等等！”

狱寺和山本还想追，却因尚未通关第六层，只能被拦在楼梯口。

六道骸摇头道：“别追了，如果那两人联手，我们就算赢了也是惨胜，还是想想怎么对付白兰吧。这场游戏已经到终局了，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如果只有一个沢田纲吉，他们还能靠人数和战术取胜。若再加上彭格列最强守护者云雀恭弥，胜负还真不好说。别看云雀的外表只有十五岁，战斗经验却不输二十五岁。

沢田纲吉无法对他们下杀手，他们又何尝不是？

双方都犹犹豫豫只会变成消耗战，让白兰渔翁得利。

“可恶！现在怎么办！”

六道骸眯了眯眼睛，“我跟了他们很久，发现这两个人非常有趣，他们虽然是白兰创造的人工智能，却没有最初的记忆，一直坚信自己是人类。如果目标一致，不如联手。”

“别开玩笑了！他们可是……”

“冷静点狱寺。”山本按住他的肩膀，“你的心情我能明白，但我们还要保存体力对付白兰，说不定能问出阿纲的下落，毕竟他还没确认死亡，只是失踪而已……”

蓝波唉声叹气道：“真希望这一切早点结束。”

入江正一也叹气，“你们能不能关注我一下？我不要面子吗？”

…………

第七层是雏菊的领域。

云雀对手下败将兴趣缺缺，沢田纲吉沉默着打完这一层，才斟酌开口：“他们对你没有敌意，你确定不合他们一起吗？我的目标是白兰，如果我们都是……白兰创造的人工智能，你想过后果吗？”

云雀一针见血，“如果我离队，你就会失去资格。”

纲吉沉默了，他当然知道这一点，只是不想云雀因为一时之气断送自己的后路。

委员长在宝箱中挑挑拣拣，发现一个云属『性』的鸟类匣兵器，他心情很好道：“你们的恩怨与我无关，我只做自己喜欢的事，你真的杀了云雀恭弥吗。”

“我没有！”纲吉下意识反驳。

“虽然记忆不完整，但我真的没有，我一点印象也没有，我……”纲吉心里清楚，如果他只是人工智能，只是白兰编写的一串数据，就算被彻底清除记忆也不奇怪。而且狱寺和山本的态度，实在不像骗人……

云雀用戒指打开匣兵器，飞出一只小胖鸟云豆。

虽然这个匣子很可能是白兰送的，也不妨碍委员长喜欢它。

“你会唱校歌吗？”

“mi do li ta na bi ku na mi mo li no……”

委员长笑道：“很棒，比那边垂头丧气的草食动物争气多了。”

这句不算安慰的安慰，让沢田纲吉稍微振作一点。

“谢谢你，云雀前辈。”

“这时候知道叫前辈了。”云雀从他身边走过，语气随意却不容质疑，“我不懂什么人工智能，但会因背叛而愤怒，会因死亡而伤感，会因被信任而喜悦，这不就是人吗？”

“沢田纲吉只是一个名字，一个代号。”

“无论你最初是什么，你都已经把自己活成一个人了。”

云雀踢了他一脚，“挺直脊背，别摆出没出息的表情。”

“……”被踢了一脚的沢田纲吉微微发愣。

我能感觉到这一刻的震撼与喜悦，能感觉到心脏剧烈的跳动，能感觉到哽咽的呼吸和酸涩的鼻尖。我能感觉到身体正被什么温暖着，眼前一片模糊……

人工智能也会落泪吗？

会落泪的人工智能，可以将自己当成一个人吗？

以为自己是人类，其实只是一段属于别人的记忆……可悲的人工智能。

纲吉擦干眼泪，望着楼梯的方向，再一次坚定决心。

——白兰，你等着我！

——我是一个人，我不再是一个人了，我一定能走到你面前！

…………

充电完毕的十代目势如破竹，精神状况和战斗力都开始飙升，以极快的速度通关第八层狼毒，直接冲到第九层铃兰的领域。

云雀跟在后面逗鸟、溜刺猬、『揉』狮子，被小动物们全面包围，一边享受人生赢家待遇，一边心想：这只草食动物太好哄了，以他作为人工智能的年纪……大概还是个婴儿。

『揉』着『揉』着发现纳兹的手感不太对，一低头正对上翻着肚皮的瓜。

小豹子『舔』了『舔』爪子，“喵～”

云雀：“……”

——委员长还能怎么办呢，继续『揉』呗。

彭格列众人的速度也不慢，狱寺追着不听话的匣兵器跑上来，就看到这令人心酸的一幕。他辛辛苦苦养的豹子，永远更亲近云雀是怎么回事？！

“瓜！给我回来！”

“喵～”

然后云雀就被匣兵器包围了。

不是战斗意义上的包围，而是小动物们争宠。

大概是体质原因，云雀除了是“彭格列最强守护者”，私下还有个“彭格列动物王”的诨名。因为所有动物匣兵器都喜欢云雀，无论天上飞的、地上跑的、水里游的，只要是动物匣兵器就没有不喜欢他的。

六道骸一个没抓住，骸枭已经撞进云雀怀里了。

山本哈哈一笑，“不愧是云雀。”

蓝波赶紧收起牛盖饭，免得它因为不够可爱争宠失败而自卑。

云雀被小动物们埋住，仰躺在地上，看着神『色』复杂的四人，“想通了，决定合作了？”

狱寺没有回答，却用行动给出了答案，他用高机动『性』变向导弹辅助沢田纲吉，两队同时通过第九层，向第十层真六吊花石榴进发。

毕竟之前还互相仇视，突然就要合作了，气氛难免尴尬。

唯有云雀丝毫不受影响，将唯我独尊贯彻到底。委员长肩上趴着小卷，口袋里装着云豆，怀里抱着霸占c位的纳兹，左拥右抱前呼后拥一大群小动物，小动物中混进一只蓝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