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溪枫坐起身,龙凤呈祥的锦被顺着他线条流利美好的肩膀缓缓落下。他看了看锦被上金线绣织的龙凤,神色微顿,随即恍然,自己昨日已是成亲之人了。
殿外风怒吼,殿内却丝毫不觉得凉意,柳溪枫不觉侧头一看,床边不知何时摆放了个暖炉,炉子里炭火通红,倒和他昨夜褪下的红色凤袍相像。
想到这些他嘴角微微勾起,心里有丝说不出的复杂。殿内炭火衬着,他英气的容颜一半阴一半亮,显得有几分鬼魅。
这时门外传来轻细的敲门声,像是在确认他醒了没有,柳溪枫道:“进来。”
门轻轻被推开又被关上,有人走至内殿珠帘前跪下请安道:“小东子参见柳妃。”
柳溪枫嘴角听了柳妃二字,眉目微微展开,清明之色从眸中缓缓滑过。
“进来吧。”柳溪枫淡淡的说。
小东子掀开珠帘而入,利索的把床帷掀开,从雕刻着镂空凤纹中的衣柜中挑选了件素净衣服侍柳溪枫穿戴。
“你是服侍皇上的吧,进宫多久了?”柳溪枫任由他服侍,中间垂眼淡声问道。
男妃寝宫中是不便有女子出现的,他身边的小童柳悦本想和他一起入宫的,被他阻止了。
柳悦和他一起长大,入了宫虽能照顾自己,但一生却也毁了。
入宫为奴,此生只能嫁出去了,只是即使嫁出去,身份低微不如一方侍妾、通房丫头。从小一起长大,终归有感情便留他在家,託付给父亲了。
如此算来,他进宫竟然什么都没带。
“启禀殿下,小东子入宫有些年头了,不过有幸服侍万岁爷却是三年前。昨儿万岁爷圣言柳苑缺了人手,就把奴才调了过来。”小东子为他束上金色鎏金腰带恭敬道。
柳溪枫听了眉眼微垂,淡淡嗯了声。三年前他即将十五,被先皇突然下旨出宫不在为伴读,这三年都是此人陪在沈风洛身边吗?
小东子偷偷拿眼看柳溪枫,并未看出什么于是忙服侍他洗漱。
梳洗后,在偏厅用膳。膳食过后,柳溪枫在藏宝阁别人送的贺礼中,挑选了几样玉如意交给宫中内侍,让他们分别送到皇太后和几位皇太妃那里。
柳溪枫在皇宫内近十年,自然对当今天子的脾气有所了解,宫内如今能活动的,吃穿不愁的除了当年的皇后,就是当年不得宠的,昔日得宠的都三尺黄土葬于地下,陪伴先皇去了……
柳溪枫做这些本无他意,古风始然,新婚翌日为长辈奉水敬茶。
他知皇帝不喜宫中旧人,这么做不过是风俗,到不曾想沈风洛听闻此事后,竟带着些许薄怒前来柳苑。
“朕是不是忘了告诉你,朕很不喜欢后宫的那些女子,尤其是当朝皇太后。”沈风洛眯起狭长的凤眸看着柳溪枫冷冷的说,长长的睫毛微微颤抖,掩盖着眸中深处的那抹深意。
柳溪枫听了垂眼淡笑道:“臣,有所听闻。不过送礼乃是习俗而已,如若皇上不喜,臣日后不做便是了。”
“……真的并无他意?”沈风洛走到他身边低声道。沈风洛比柳溪枫稍低几许,面容也白净细腻几分,两人挨得如此近,柳溪枫看向他不自觉的微微低头道:“是。”
说话间的热气吹向沈风洛耳旁,沈风洛面上无波无澜,但白皙的耳垂却泛出淡淡的红晕。
宫人站立远处服侍且不敢随意瞻仰圣颜自不知,但柳溪枫不是旁人,他是柳妃,他离皇帝紧紧一掌远,沈风洛的一丝一毫的表情他都看的清清楚楚,于是他轻轻笑了笑,笑的很淡,眸子灼华光亮,眉目清明如皓月。
“好自为之。”沈风洛看着柳溪枫那个笑容冷哼一声甩袖离去,倒有些像是逃避什么,柳溪枫在其身后躬身行礼……
走至前厅,沈风洛看着外面的风雪顿住,他身后的太监宫女大气不出。
“万岁爷,天寒地冻,小心着凉。”小东子忙走上前道。沈风洛看了小东子一眼挑了挑凤眉。
小东子跟在沈风洛身侧时间不短,自然明白他的意思忙上前道:“柳妃殿下今日早膳喝了几口瘦肉粥,吃了两块玫瑰膏点,喝了三杯梅花酿便没用什么东西了,说是天寒没胃口,奴才已经吩咐御膳房中午多备些清淡可口的小菜上来。”
“……多嘴。”沈风洛勾起嘴角冷声道,白玉无瑕的容颜没有任何表情,却终究显得有几分别扭。小东子听闻此话忙忙跪下请罪,沈风洛冷哼一声甩袖离开,略显单薄纤细的身影消失在漫天飞雪中……
柳苑的竹林里,柳溪枫素衣站在那里,雪花飘落在他头发上、衣衫上。他却一动不动隔着精緻的琉璃瓦缝看向前厅,直到沈风洛离去,他才勾起抹笑容从翠青的竹林里走回寝宫。
有些事情,天知、地知、我知、你不知。有些人,你懂他,你念着他,他不懂你,他也不知。有些话,你现在还不能开口,因为那人什么都不懂,还如同个孩子般,因为天时地利人和如今没一处挨边,所以要有足够的耐心。有些心结需要剥茧抽丝,一点一点的来解开,这些最最需要的不过两个字:时间。
沈风洛踏雪回到寝宫,虽有皇辇相遮,但风雪过大,身上不免被雪浸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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