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锡扬真的就着冯蓟的计划书开始做网上公关，也不顾马上要过年了。

商人重利，路千凝能够理解，但未必表示她会接受。她不想参与。

因为这件事，她感觉有些和路锡扬的观念不符，往后继续合作处理天域的事情也变得有些束手束脚。

路千凝知道司凛回家之后肯定各种的事情要忙，所以没有把这件事告诉他，两人通电话也是简简单单的几句问候。

路千凝为了不想他担心，还故作开心地和他说了些笑话。

现在唐岚岚的电话打来，路千凝总算有个能说话的人。

人心情郁闷的时候，有个可以倾诉的人就很好，不需要管她是否听得懂。

“岚岚，你是不是有什么想说的？我也有些事情想要和你说，这两天太郁闷了。”

“是因为司凛回家了？”

“呃……不是。简单来说就是我爸做了一件我不太苟同的事情。”

“这很正常啊，大人都这样，你爸做事还会找你商量，已经很好了。”

“……”好了，路千凝说到这里已经不打算再往下说了，“你呢？刚才明显有话要说的你。”

“我先问问你，司凛的那些秘密，你知道吗？”

路千凝愣了愣:“你指哪方面？”

唐岚岚愣了。

甘沛向她坦白之后，她更加明白他们对司凛的保护，以及关于司凛的那些，都是没有向外界公开过的。

唐岚岚不敢问甘沛，路千凝知道多少，可要是她什么都不知道，岂不是等于被骗了？

路千凝久久没有听到唐岚岚的回应，噗嗤一笑:“是不是甘沛对你说过什么？他能告诉你的，我多少应该都知道一些。”

唐岚岚松了口气:“我是真的没想过，他们和我们好像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

路千凝抿唇。

唐岚岚有这种感觉很正常，因为她有时候也会有。尽管她和司凛都算处于上流社会，但从小在农村长大的路千凝，还是比较靠近唐岚岚的那边。

“甘沛说了他喜欢我，又跟我讲了很多关于他的事情，然后让我好好考虑他是不是良配。”唐岚岚的声音有些低落。

她没想过甘沛背后有那么复杂的故事，甚至连人身自由都不到他自己决定。

“从心就好。”路千凝算是给了她一个所谓的建议。

“我知道，可是我现在心里很乱，家里又没有人可以跟我说这些。”

“那你现在可以和我说啊。”

“他说他不打算谈恋爱，不打算结婚。”

“……”路千凝想过甘沛可能会像司凛一样，担心不能给唐岚岚幸福，或者怕唐岚岚不太适应他的生活，所以才一直拖着。

“他说要是我确定和他谈恋爱他可以答应，但绝对不会结婚。”

“这是什么逻辑？”路千凝没想到他是这么直接地不想组建家庭。

“他家里很复杂。父母精神有问题，小时候经常打他，对他很暴躁。”

“有福利机构去和他们沟通，觉得他们家里不适合养小孩，想把他带出去，没想到遭到了强烈的反抗。”

“他的父母把前去商量的志愿者都打伤了，他妈妈甚至砍伤了人。后台两人都被拘留了。”

路千凝抱紧了小西瓜。

表面上看着没心没肺的甘沛，竟然有个这样的家庭？

“千凝，你在听吗？”唐岚岚的语气也变得忧伤起来，“大过年的找你说这些是不是不太好？”

“没有。你说，我在听。司凛不会跟我说这些，甘沛也是我们的朋友，你都告诉我吧。”路千凝压下心里的惊讶，假装她也知道一点的样子。

她明白，这个话题虽然沉重，唐岚岚也是想找个人帮她排解。

“他父母被拘留了之后，福利机构带走了他，后来他遇到了来机构领养小孩的司凛的外公。”

路千凝想象得到，司从泰最宝贝的女儿再也不能回家了，他带走了女儿最宝贝的司凛，他那会估计想找一个年龄相仿的小孩来陪伴司凛的成长。

“司凛的外公想带他回家，可他父母都在，只是暂时代养的。甘沛就拒绝了。”

“没过多久，他妈妈在拘留所病故了。说是思念他成疾。他爸爸放出来了，健康状况良好的时候，去接了他回家。”

“可是没过多久，他爸爸又开始打人，满街乱跑找他妈妈。又有人报警了。这件事演变得很复杂。”

“后来是司凛的外公帮他处理好的，还说会帮他爸爸治病，不会不允许他见他爸爸。甘沛就在司家留了下来。”

“他爸爸的还是病时好时坏，又可能想他妈妈了，坚持了没几年就……”

“甘沛就一直跟着司凛到现在，和司凛一起学习。司家有权有势，他在司家连养子都不算，也不是他们的员工。”

“他没有人脉，司凛要找人处理司家的事情也不会通过他。就连现在工作的医院，都是司家让他去的。那个刘医生也和司家有关系，你知道吗？”

“大概知道。”司凛没有明说，但他能在市医院对着一众医生撒野，以及他在市医院的待遇，路千凝说不知道医院和司家有关，那是骗人的。

“甘沛说他在司家的身份挺尴尬，以前还是学生，可以依附着司家生活，现在出来社会了，他也不太好意思再回司家。”

“虽然司凛的外公让甘沛喊他爷爷，可他还是怕甘沛会威胁司凛的地位，故意不让他接触那些人脉，不让他认识他们。”

“甘沛知道司凛所有的事情，但是呢，用他的话说，如果他某天想动司凛，是什么都做不到的。”

路千凝沉默。

她有时也会觉得甘沛对司凛的态度很神奇。

他不怕司凛，但又很紧张他，他有自己的生活，可以不听从司凛的话，可他在重要的事情上偏偏又非常听话。

司凛在工作上的事多数都是联系张凌然那边，也很少找甘沛，原来还有这层原因在。

难怪他们的关系看起来总是奇奇怪怪的。

甘沛没说出来，恐怕他有时看到司凛，心里会有些不好受。而司凛又好像有意要放他出去，让他重新建立独立的社会地位。

这件事果然很复杂。

“岚岚，我知道你之前没想那么多，哪怕是有想，也没想到那么深入。既然甘沛让你好好考虑，你就好好想吧。在我看来，他是个值得托付的人。”

唐岚岚沉默了一瞬，继续说:“他说他有家族精神病史，他颠沛流离没有家没有亲人，甚至可能不是好人，可我是好人家的女孩，我跟了他很不值得。”

路千凝震惊。

司凛当初会答应她在一起，也暗暗地想过那么多类似的事情吗？

也许甘沛没有告诉唐岚岚，司凛和司家也没有血缘关系。其实司凛和甘沛的处境很像。

不同的是，司凛比甘沛多了一种叫做名分的东西，因此而在地位上比他高那么一点点罢了。

他呆在柏城，建立飞创，也不回到司家的庇护当中，显然他在司家也是没什么地位，甚至因为空有身份，一直被人提防着。

可能在司凛看来，他和甘沛没什么不一样。

“岚岚，既然他说了喜欢你，我觉得他很需要你的支持和鼓励。甘沛从小缺乏家人对他的爱，或许你可以给他呢？”路千凝不认为甘沛有什么不值得。

但无论唐岚岚的选择是怎样的，她都支持。只是，如果她就这样和甘沛断了，路千凝会觉得有些可惜。

“千凝，我现在真的不知道应该如何抉择了。”唐岚岚显然在纠结。

“你喜欢他吗？”路千凝再次问这个问题。

“喜欢啊。”唐岚岚回答得很快。

“那就好好考虑。我相信无论你是答应他还是拒绝他，甘沛都会理解的。”

“嗯，我会好好想的，谢谢你，千凝。”

路千凝抱着小西瓜蜷在床上。她是真没想过甘沛的背景那么复杂，好一个劲地促成唐岚岚和他。

现在出了问题，其实她也是有责任的。也许没有她的煽风点火，他们两个还是一般的好朋友。

哪怕心中对对方有意思，也会隐藏起来各自安好。

有些事情，一旦说破了，就不是那么容易解决了。

路千凝想，如果她还是以前的那个她，家里没权没势还很缺钱，父母不爱，没有朋友的情况下，她肯定也不敢答应司凛的追求。

因为她没有自信，也没有底气去接受一个跟自己完全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即使她喜欢他。

就好像她刚来到这里的那阵子，她也是喜欢司凛的，她愿意对司凛好，想保护他，想守护他，却从未对他产生过多余的想法。

唐岚岚现在的心理状态，应该和她刚来的时候差不多。

不同的是，唐岚岚比她勇敢。唐岚岚没有经历过什么大风大浪，心态年轻，敢爱敢恨。

路千凝忍不住去想，如果她不是拥有了路家大小姐的身份，她会有勇气喜欢司凛吗？

世上没有如果，这个问题她也没有答案。

正如司凛对甘沛的态度一样，路千凝无法替唐岚岚做任何的选择，只能在她迷茫的时候听听她的诉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