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徐杨两家的人出手杀死蒋东成三人时，血衣执事眉头一皱，犹豫数息后，决定亲自出手。

阁楼窗口的灰袍老者轻声一笑，道：“踏入湖面一步，你就会死！”

血衣执事一挑眉，“是吗？”

“本座不信！”

说完，他一步踏出，踩在湖水上。湖面泛起道道涟漪，但并没有沉进水里。

“现在我已经在湖面上了，你能奈我何？”血衣执事分不清是男是女的声音讥讽道。

“我会杀了你。”老者平静道。

“哈哈哈哈哈！”血衣执事仰头大笑。

“杀我？”

“你凭什么杀？凭洞府阵法？如果是三百年前，那位琼玉仙子和浮尘剑仙还在世之时，本座尚有几分畏惧。可现在三百年过去了，若不是本座看到了一桩关于此事的旧时记载，恐怕没有人还记得这样一座洞府。本座这趟来，也是抱着试一试的想法，没想到真让本座找到了。”

“苟延残喘三百年，光是维持洞府不被山体压垮就要消耗大量灵力，如此一来洞府内的阵法又能发挥几分力量？你既然能活到现在，想必应该不是生灵吧。傀儡？区区一具傀儡，杀得了一位先天修士吗？”血衣执事反问道。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应该是先天一重天修为。”老者笑道。

血衣执事眯着眼睛，表面不动声色。

“如果你是先天二重天，早就驱使本命灵器割下老夫的头颅了。”老者仿佛自言自语地解答道。“呵呵，区区一个先天一重天，也敢在我面前大言不惭，当年不知杀过多少你们血衣会的先天执事。”

“好了，我不想陪你啰嗦了。缺了杀阵的小三才落仙阵确实阻挡不了一位先天境的脚步，所以我才陪你说了这些废话，目的是为了聚集洞府里剩余的灵气。”

老者话音未落，便见平静如壁的湖面上亮起了一圈阵纹。

血衣执事脸色微变。

“聚灵阵！”

唰！

血衣化作一道残影，以极快的速度向湖心岛掠去。

“现在想阻止，晚了。”

灰袍老者抬手，露出手腕以下非金非木的手臂，就像二楼的剑客傀儡一样并指为剑，简简单单向前一指。

霎时间，平静的湖水剧烈翻腾，一个由湖水组成的碧青色龙头从水中升起，接着是龙身和龙爪。碧青色的水龙在湖面上抬起身子，凛冽的寒气将空气中的水分抽离，凝聚成冰珠，就像下冰雹一样噼里啪啦坠落湖面。

急速前进的血衣执事顿住了身形，看到这头庞然大物，隐隐想起了资料上记载的某些事情，但一时没有抓住一闪而过的灵光，只是觉得有种莫名的熟悉感。

以及心悸感。

青色水龙直扑血衣执事而来，张开大口，一口咬下，避无可避。

血衣执事目露狠色，周身气息鼓荡，将血色长袍吹得猎猎作响，一缕缕血红色的真气充斥身边一丈之内，随着血衣执事冲天而起，血色真气汇聚成一头血色飞燕，冲进青龙口中。

青龙将血燕一口吞下，旋即轰隆隆扎进湖中，激起漫天水花。

湖面下传来阵阵响动，但水面却重新恢复平静。

灰袍老者面无表情地盯着平滑如镜的湖面，目光穿过湖水看到了尚在湖底苦苦挣扎的血燕。

一道道凌厉的剑气轻易地将血燕撕开，若是没有意外，只消三四息时间便能将血燕完全磨灭，击杀血衣执事，但随着血衣执事捏碎一块玉牌，周身血色真气暴涨，浑厚了一倍不止，血燕表面浮现出金色纹路，硬生生顶住了剑气的摧残。

僵持了接近半盏茶的时间，剑气久攻不下，眼看就要磨灭，老者不着痕迹地叹了口气。

“积蓄的灵气也仅能如此了。”

老者一握手掌，剩余的剑气汇聚纠缠，然后爆发开来。

轰！

湖面激起数丈高的水幕。

一道穿着血色衣袍的身影从水幕中掠出，却没有冲向湖心，而是退回了岸边。

血衣执事心有余悸地望向湖心小岛，原本笼罩全身的血色衣袍早已破烂不堪，露出一张看上去三十余岁的女子脸庞。

原来这名神秘的先天境血衣会执事竟是一名女子。

顾不得擦去额头发梢间混合着湖水的汗珠，女子执事目露难以置信的神色，她终于知道先前的熟悉感来自哪里了。

“青龙剑术！”女子执事咬牙道，“你是三百年前的浮尘剑仙，贺尘！”

老者并没有回答，只是用看待死人一样冰冷的目光看着她。

女子执事心中一寒。老者随手点出的那一指，用的是三百年前被血衣会记录在案的青龙剑术，是浮尘剑仙贺尘的成名绝学。当年的贺尘可是拥有先天五重天修为的大修士，死在这一招下的血衣会强者更是数不胜数，刚刚若不是她发觉不对，及时动用了手上一张珍贵的保命底牌，早就已经葬身湖底了。

就在下一刻，女子执事见老者再次抬起了手，顿时心中警兆大起，顾不上心疼，施展出一招秘术。

唰！

女子执事化作一道血色长虹，向洞府外逃去。

灰袍老者没有阻止。女子执事施展的是血衣会有名的燃血遁法，在先天一重天中堪称极速，他如今只剩傀儡之躯，连一招最基础的青龙剑术都要依靠洞府中的聚灵阵才能施展出来，只能眼睁睁看着对方逃走。

这也是他说有把握胜过此人，却没有把握击杀此人的原因。

老者松开手掌，掌心布满裂纹，就像一块濒临破碎的瓷器。

“傀儡之身，终究是没有办法承受这一剑的爆发啊。”老者轻轻摇头。

最后看了一眼碧玉府，老者走到那副遗骨对面坐下，僵硬的傀儡脸庞上露出一抹柔软至极的笑容。

轰轰轰——

山摇地动！

他自爆了碧玉府的所有阵法，任由这座历经数百年的府邸在轰隆隆的响声中渐渐被坍塌的山石掩盖。

这名傀儡老人，也许应该说寄托了一缕浮尘剑仙残魂的傀儡老人，他看着自己的心爱之人，轻声唤道：

“玉儿，走慢些，等等为夫……”

血色长虹逃出山谷后，散去了血色虹光，露出女子执事的身影。在远离山谷五六里的地方，女子执事方才停下逃窜的脚步。

甫一停步，女子执事便吐出一口鲜血，让原本就没有一丝血色的脸上更显苍白。她一拍腰间的储物袋，取出一粒赤红色丹药，吞入腹中，脸上总算有了一丝红润。

但女子执事的脸色依旧无比难看。

这一趟本以为自己捡了大漏，发现了三百年前杳无踪迹的浮尘剑仙和琼玉仙子夫妇二人的洞府，不仅能得到一名先天五重天和一名先天四重天修士的毕生珍藏，更有机会得到传说中掌握在浮尘剑仙手中的一份大机缘。

三百年前，正是为了这份机缘，血衣会不惜出动无数强者，将蕲州路家这样一州之地的顶尖豪阀连根拔起。虽然她这样的低级执事并不清楚这份机缘具体是什么，但只要上交给会中高层，她就立下了一份泼天的功劳，从此一步登天。

但没想到，浮尘剑仙死而不僵，竟然留下了残魂附身在一具傀儡上，不仅逼出了她的保命底牌，更是逼得她不得不施展燃血遁法逃命。

燃血遁法虽然是一流遁法，但代价极大，她这一次没有个一年半载的休养根本恢复不过来。

可谓赔了夫人又折兵。

轰——

远处传来山体崩塌的声音，女子执事转身，看着漫天尘土飞扬的画面，心中暗恨。

但在暗恨之余，同时又有几分庆幸。

不管损失多惨重，她总算是捡了一条命回来。

浮尘剑仙是先天五重天的大修士，和她这样的先天一重天有天壤之别，三百年前死在贺尘手里的血衣会强者不知凡几，那场绵延数州之地的截杀，虽然拖死了浮尘剑仙，但血衣会也付出了莫大代价，她这样的先天一重天放在当年，不过就是充当炮灰的角色而已。

尽管过去了三百年，女子执事也不敢小觑一位先天五重天的大修士留下来的后手，因此她不敢有任何留恋，立刻使用了燃血遁法远远逃离开来。即便心里有过一瞬间的怀疑，附身于傀儡的浮尘剑仙在利用聚灵阵刺出一剑后，未必有刺出第二剑的余力。可她不敢赌，因为在保命的底牌用掉后，她赌输的下场就是死！

机缘虽好，但也要有命来用。

女子执事加入血衣会后，在组织内摸爬滚打多年，走到今天这一步不容易，靠的就是谨慎和惜命。

调息片刻后，女子执事一闪身，消失在密林深处。

一手拿着微微发光的石头，一手拿着地图，秦空小心地走在地下深处，不多时便听到了流水声。

发现老者所说的地下暗河后，秦空心里并不轻松，因为按照老者所说，这条地下河隐藏着很大的凶险，不算安全。在老者给出的地图上，有几处标记着血红色的叉号，不用脑袋也能猜到这几处有秦空不知道的危险。地图上有一条绿色的曲线，这是老者标记出来的相对安全的道路，秦空现在就是在循着这条路走。

从石碑下的密道下来后，秦空便发现这里的温度比碧玉府内还要低上几分，尤其是河边。

地下河呈黄色，河水浑浊不清，流动间看不清水面以下的景物。河面上阴风阵阵，呜呜作响，散发着一股腐朽的气味，加上地下本就昏暗无光，让人不禁感到毛骨悚然，走在河边就像来到了传说中的黄泉一般。

秦空总感觉这里的河水和碧玉府那座小湖有着相同的味道，而且一样的寒气逼人，即便他这样气血旺盛的开经境武者，跳进水中都未必扛得住低温，再游上来。

走了片刻后，秦空听到了身后传来轰隆隆的响声，地下河的河水因此变得湍急。

秦空停步驻足，往身后望去。

一路走好，前辈！少年内心暗道。

山石崩塌的声音还在持续不断的响起，连带着地下河上方的许多岩石也剥离开来，一半落进河里，溅起水花，一半砸在岸上，碎石四溅。

秦空小心躲开落石，以他开经境六层的修为，算不得多难。

就在这时，一道低沉的嘶吼从河里传出。

秦空脸色一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