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晚吉祥巷甲二十三号特别的热闹,继秦浪之后,陈虎徒也被释放出狱了,古谐非、王厚廷、赵长卿专门准备了好酒好菜为他们两个接风洗尘。
陈虎徒沐浴更衣之后就钻入了厨房,主动下厨做菜,众人这才知道陈虎徒不但剑法出众,厨艺也是相当了得。
古谐非让赵长卿出门看看秦浪来了没有。
赵长卿还没有走到大门处,就看到秦浪和龙熙熙小两口走了进来,秦浪手中拎着两大坛美酒,龙熙熙笑着招呼道:“赵大哥。”
赵长卿笑着点了点头,过去接了那两坛酒。
秦浪道:“陈大哥人呢?”
“厨房做菜呢。”
秦浪颇感诧异,实在想象不出铁骨铮铮的陈虎徒身上居然还有这一面。
龙熙熙主动去帮忙端菜。
古谐非来到秦浪身边攀住他的肩膀道:“小别胜新婚,兄弟累坏了吧?”
秦浪笑骂道:“为老不尊。”
众人来到室内坐了,古谐非端起酒杯道:“今天是陈老弟出狱之日,咱们接着这个机会喝他个一醉方休。”
众人齐声响应,向来冷漠的陈虎徒唇角也露出了难得一见的笑容,他并非天性冷漠,只是因为受伤太深。
一杯酒方才下肚,外面传来敲门声,赵长卿主动去开门。
秦浪有些奇怪这个时候还会有人来拜访?没多久赵长卿领着客人进来了,竟是一身男装打扮的白玉宫。
秦浪看到是白玉宫心中暗叫不妙,她怎么来了?悄悄看了一眼龙熙熙,却见龙熙熙一双妙目望着白玉宫,白玉宫一双美眸也盯着龙熙熙,两人虽然是姑侄关系,可彼此之间却是第一次见面。
秦浪率先站起身来,众人齐齐向白玉宫行礼道:“参见长公主殿下!”
白玉宫摆了摆手道:“都是朋友不必拘礼。”眼睛仍然盯着龙熙熙道:“你就龙熙熙?”
龙熙熙浅浅笑道:“民女龙熙熙见过长公主。”
“你叫我什么?”
秦浪一听就知道白玉宫想刁难龙熙熙,头有点大,可他现在也不方便说话。
龙熙熙何等精明,笑道:“本是该称您一声姑姑的,只是我没有想到姑姑居然如此年轻美丽,简直是仙子一样的人物,别说男人,就算是我这个做女人的也看呆了,只顾着看您,连称呼都忘了,姑姑千万不要怪罪。”
白玉宫呵呵笑了一声道:“小嘴还真是会说,难怪能把秦浪给哄过去。”
龙熙熙道:“姑姑误会了,我可没哄他,都是他死皮赖脸的非要赖着我,赶都赶不走。”
白玉宫看了满脸尬笑的秦浪一眼,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来了一句:“还真是够贱!”
一群人都站着,一个个面面相觑,怎么感觉这气氛有点不太对,其实大家心里都明白,一个旧相好一个新媳妇,偏偏这俩人又是姑侄关系,怎地一个乱字得了。
秦浪此时居然还能笑得出来:“长公主殿下……”
白玉宫道:“你叫我什么?”
秦浪愣了一下,龙熙熙牵住他的衣袖道:“阿浪,快叫姑姑!”趁机在秦浪胳膊上很拧了一把。
古谐非实在是忍不住了,转头偷笑了起来。
秦浪道:“姑姑,快请坐!”在辈分上叫白玉宫一声姑姑其实没啥毛病。
龙熙熙笑靥如花道:“姑姑请上座。”
白玉宫毫不客气地来到首位坐下,龙熙熙挨在她右手边坐了,秦浪本想去龙熙熙旁边坐,白玉宫指了指自己左手边道:“你坐这儿。”
一群人傻了眼,白玉宫这分明是要把人家两口子给分开,这好像有点不太妥当。
龙熙熙道:“姑姑让你坐你就坐。”
秦浪硬着头皮在白玉宫身边坐下了,为白玉宫介绍了一下在场的几个人,其实白玉宫不认识的只有两个,一个是龙熙熙,一个是陈虎徒。
白玉宫端起酒杯道:“本公主今天冒昧前来打扰大家了,我就以这杯酒向诸位赔罪。”她先干为敬。
众人也陪着她将这杯酒给干了。
龙熙熙极有眼色地把酒给她满上了,白玉宫近距离观察龙熙熙,见她眉目如画肤如凝脂,果真是钟天地灵秀的美人儿,难怪秦浪会为了她做那么多惊天动地的事情,想到这一层心情却有些郁闷了,本以为秦浪只是为了自己出生入死,现在看来是个女人就能让他舍生忘死,贱男!
龙熙熙道:“夫君,咱们敬姑姑一杯。”
秦浪点了点头,这种时候应该少说话,说什么都是错。
白玉宫跟他们喝了两杯酒,轻声道:“你们两个孩子倒是孝顺。”
陈虎徒看出秦浪如坐针毡的处境,主动为他解围,端起酒杯道:“卑职以这杯酒多谢长公主搭救之恩。”
白玉宫也喝了这杯酒,向陈虎徒道:“秦浪说你决定留在天策府帮忙?”
陈虎徒点了点头道:“我会全力辅佐秦浪。”
古谐非道:“长公主殿下,我有个疑问,现在天策府都已经被烧了,何时开始重建呢?”
白玉宫道:“所有的事情都交给秦浪,我只负责找朝廷要银子,总而言之,你们一定要尽快将天策府建起来,招兵买马,方方面面一定要超过镇妖司。”
陈虎徒现在能够确定了,白玉宫当真是要和镇妖司过不去。
白玉宫喝了几杯酒,已经有了微醺的酒意,她也看出自己的存在让众人感到拘谨,起身告辞。
众人起身相送,白玉宫摆了摆手道:“你们接着喝吧,熙熙送我就是。”
龙熙熙笑道:“自然是我来送。”
陪着龙熙熙走了出去。
两人一出门,秦浪长舒了一口气,周围几人都对他报以同情的目光。
龙熙熙将白玉宫送出大门外,白玉宫并没有马上上车,望着龙熙熙道:“我在最落魄的时候遇到了秦浪,他帮我太多,所以……”
龙熙熙点了点头:“我明白,我一定会对他好,绝不会辜负姑姑的期望。”
白玉宫叹了口气道:“你果然是个冰雪聪明的人儿,难怪秦浪会喜欢上你。”
龙熙熙咬了咬樱唇道:“姑姑,其实刚才我说了谎话,不是他赖上我,是我赖上了他,这么好的男人我才不会错过。”
白玉宫笑了起来,突然打了个酒嗝,掩住樱唇:“我走了,希望我的出现不会让你们产生误会。”
龙熙熙摇了摇头:“姑姑认识秦浪本就在我之前,而且我和秦浪之所以能够摆脱困境,全都靠姑姑为我们求情,熙熙心中对姑姑感激得很呢。”
白玉宫道:“我欠他实在太多。”摆了摆手,摇摇晃晃向马车走去。
龙熙熙目送马车远去,看到秦浪出来找她,迎上去挽住他的手臂,娇躯贴在他的身上,柔声道:“担心我们打起来?”
秦浪笑道:“怎么会?”
龙熙熙道:“姑姑让我好好对你。”
“你对我已经够好了。”
龙熙熙摇了摇头道:“还不够,我要看紧你,你就像一块肥肉,稍不留神就会被饿狼给叼走。”
“天天守着我这块肥肉你吃不腻?”
龙熙熙小声道:“百吃不厌。”
小两口正在打情骂俏,远处又有一辆马车过来了,本以为是白玉宫去而复返,等马车走近方才发现是计宏才来了。
计宏才现在已经被任命为工部尚书,正在着手组建工部,自从接到任命之后,他就很少来天策府,秦浪过去见礼,邀请计宏才去里面一起饮酒。
计宏才谢绝了他的邀请,提出要和秦浪一起去天策府看看。
秦浪让龙熙熙回去给其他人说一声,上了计宏才的马车。
天策府距离吉祥巷不远,很快就到,看到遍地焦土满目疮痍,计宏才也不由得心生感叹,这才离开几天,就变成了这个样子。
计宏才在现场巡视了一圈,简单询问了一下损失情况,其实府库中重要的东西都已经转移,最重要的九星阁也在计宏才离开之前已经全部搬迁。
计宏才道:“朝廷让我安排重建天策府,你还有什么要求吗?”
秦浪笑道:“这方面我可不擅长,最了解天策府状况的本来就是计大人,由大人负责天策府的重建再合适不过。”
计宏才道:“其实天策府本没有必要重建的,是长公主坚持,太后虽然答应了她的要求,可是也提出了条件,给长公主安排了几位帮手。”
秦浪原本以为天策府是白玉宫和他们几个的自留地呢,却想不到太后还安排了其他人介入,低声道:“什么人?”
计宏才道:“听说有几个是九幽宗的人。”
秦浪闻言心中一沉,该不会是华云楼吧?以华云楼孤傲的性格岂肯低头为朝廷办事?只是这件事怎么没听白玉宫说起?难道她也不知道?
按照萧自容的意思,李逸风在早朝之上提出了对六位异姓王加税的建议,但是他的这个建议刚一提出就遭到了以桑竞天为首的群臣的反对,更让李逸风想不到得是,事情的始作俑者太后萧自容居然没有给他任何的支持,选择临阵倒戈,当众否决了他的提议。
李逸风这才意识到自己被萧自容给算计了,她应当是利用自己投石问路,看到群臣反对,马上将所有的责任都推到自己的身上,李逸风真是哑巴吃黄连,本来以为一个月的期限很容易就能熬过去,可现在发现,这一个月可没那么好过。
退朝之后,应李逸风的要求,三名顾命大臣留下来单独商议,自从吕步摇辞去相位他就不再介入朝中的任何事,虽然他也是四名顾命大臣之一,但是吕步摇已经完全放弃了这个责任。
其实吕步摇退出之后,他们之间就很少进行这样单独的合议,按理说四位顾命大臣之首是桑竞天,每次组织合议的人都是他,今天却是一个例外。
桑竞天对李逸风的处境心知肚明,何当重认为李逸风今天的提议颇不明智,三人在勤政殿东侧的临时议事房内坐了,今天降温,气温很低,室内也没有任何的取暖措施,李逸风感到很冷,心底深处更冷。
他用一声长叹进行了开场:“两位大人知不知道国库的真实情况?”
桑竞天和何当重对望了一眼,两人都没吭声,国库空虚,众所周知的现实。
李逸风看到没有得到回应,心中越发郁闷:“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更何况这么大一个国家,这几年国内天灾不断,老百姓的赋税已经够重,实在是不能再加了,六位王爷上缴的税银从一开始到现在就没有改变过,身为大雍臣民难道不应该为国分忧?”
何当重道:“内政的事情还是桑大人说。”
刚才在朝堂上桑竞天是反对最为激烈的那个,也正是因为他的反对,李逸风的提议被当朝否决,李逸风认为应当是提议触犯到了他的切身利益,毕竟扶风王姜须陀就是他的岳父。
桑竞天微笑道:“李相,刚才我在朝堂上并没有针对你的意思,其实给六位王爷加税,我也赞同。”
李逸风心中暗骂,你既然赞同在朝堂之上为何要带头反对?好人都让你当了,得罪人的事情全落在我的身上。
桑竞天道:“李相想必对大雍的财政状况是极其了解的,不过有件事你有没有考虑到,就算我们给六位王爷加税,税银也顺利收上来,又能从根本上改变财政的现状吗?”
“自然不能。”
桑竞天道:“既然不能,还要冒着让六位王爷背离的危险,在我看来这就是一件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何当重适时插口道:“桑大人说得对,这种时候加征税银并不明智。”
李逸风知道这件事肯定是不成了,太后应该早就知道不成所以才让自己提出,现在所有的责任都让他一个人承担了,李逸风道:“两位大人对朝制改革怎么看?”
桑竞天道:“目前还算顺利,我想一年内应当有所成效。”
李逸风道:“可太后认为进展还是太慢了。”
桑竞天微笑道:“水滴石穿非一日之功,须知欲速则不达,依我看,能有今日的局面李相已经相当不容易了,换成我们任何人只怕也做不到。”
何当重也跟着附和道:“太后慧眼识人,李大人的确是丞相的不二人选。”
李逸风望着他们两个,有些后悔召集合议了,这两人都不可能真心帮助自己,他们巴不得看自己的笑话,看清现实之后李逸风的心情越发沉重了。
何当重的心情不错,回去之后主动找到大儿子何山阔对弈,连下三局,何当重三局全败,这倒是有些出乎何当重的意料之外,生性淡泊的大儿子怎么突然展现出如此强大的实力?其实他清楚大儿子的棋力远胜于自己,只是今天有些反常,一点面子都不给老子。
何山阔微笑道:“爹,我是侥幸取胜。”
何当重摇了摇头:“当真以为我看不出你一直都在让我?”
“其实是您成全了我,明知道我在让您,还是陪着我耐心下棋,不点破我的小伎俩,让我的孝心得到满足。”
何当重哈哈大笑:“你现在这么干就是不孝了。”忽然意识到了什么:“是不是我让杨太医过来给你诊治,你不开心了?”
“知子莫若父。”
何当重叹了口气道:“阔儿,我实在是不明白,你为何要抗拒治疗呢?难道你不想恢复自由行走,你还年轻,你的才华放眼天下少有人能够企及,难道你就没有抱负?难道你就不想做一番轰轰烈烈的事业?”这是让他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
何山阔道:“我不是抗拒,我只是还没有准备好,也不想假手他人。咱们不聊这个,您心情这么好,遇到什么高兴的事情了?”
何当重将今天朝上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忍不住笑道:“李逸风可谓是颜面扫地,也不知道他脑子里究竟怎么想的?居然打算拿六位异姓王开刀,那些人可是好惹的?我看用不了多久,那六位王爷就会联手弹劾他。”
何山阔一边收拾着棋子一边道:“李逸风应当是被太后利用了。”
“为何会这么想?”
何山阔道:“以李逸风谨小慎微的处事态度,提出给六位异姓王加税有些突兀,也不符合常理,他不会不知道这个提议会得罪六位王爷,也不会不考虑会有人反对,之所以敢在朝会上提出是因为他认为此事必然通过,能给他这个信心的人只有太后。”
何当重摇了摇头道:“不对,太后否决了他的提议。”
何山阔笑了起来:“他被太后利用了,这个人的下场不会太好。”
何当重点了点头,实在想不出李逸风究竟什么时候得罪了太后,为何萧自容要如此对他?
何山阔道:“看来距离桑竞天登上丞相之位已经不远了。”
何当重道:“他的能力远胜李逸风。”
何山阔道:“太后的手段还真是高明,父亲难道不觉得这其中有些玄妙吗?”
“玄妙在何处?”
何山阔道:“吕相虽然主动退隐,但是朝中他的弟子众多,当时若是直接任命桑竞天为丞相,那么桑竞天势必会成为众矢之的,吕相的门生甚至会将吕相隐退的责任归咎到他的身上,太后对李逸风的任用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之外。桑竞天也成了众人眼中的失败者,而李逸风的胜出让他成了所有人眼中的投机者,李逸风才德均不配位,岂能服众,他上位之后朝制改革推进缓慢,不仅仅是他个人能力不行,也和官员的配合执行有关。李逸风已经是人心背离,桑竞天再出来执掌朝政自然就成为众望所归,即使是当初的反对者拿他和李逸风做比较,也会接受他是一个合格丞相的事实。比起直接任命桑竞天为丞相,这一手实在是高妙。”
何当重听儿子分析的丝丝入扣,心中暗叹,若是儿子双腿无恙,必然能够取得一番辉煌的成就,低声道:“李逸风若是有你十分之一的眼界,当初也不会接下这烫手山芋。”其实何止是李逸风,自己最初也没有看透这其中的奥妙。
何山阔道:“布局人是太后,可全程最清醒的那个人应当是桑竞天,他当然知道太后是为他着想,只是我想不通得是,太后为何会为桑竞天做那么多的事情,当初就是桑竞天带头拥立梁王反对皇上成为太子。”
“此一时彼一时,毕竟梁王已经死了,能够有能力将大雍从泥潭中带出来的人也只有桑竞天了。”
“太后行事有许多让人不解的地方,我最近都在考虑她的布局,第一步应当是以桑竞天为相,第二步应当就是在皇位上做文章了。”
何当重道:“皇上毕竟是她的亲生骨肉。”
何山阔道:“长公主的婚事有没有什么消息?”
何当重有些奇怪儿子为何对此事感兴趣:“我听说是长公主对遴选驸马一事非常抗拒,所以太后改变了这个想法。”
何山阔道:“山铭对此事颇为上心,父亲有没有单独问过他的想法?”
何山铭已经知道太后婉拒了李逸风的提亲,内心中充满了愤怒,本以一切都是水到渠成的事情,却想不到身为太后的萧自容竟然出尔反尔。
虽然住在家里,他也有几天没有见到父亲,其实即便是见到,每次父子两人也是匆匆一晤,没说几句话就各奔东西。
听说父亲要见自己,何山铭马上来到了后院,父亲正在舞剑,何山铭不敢打扰,一旁静静看着。
父亲的一招一式都非常缓慢,但是招式之间衔接得无比流畅,剑招如蜘蛛吐丝延绵不绝。
何山铭修武之道师从有剑魔之称的袁木秋,他向来对自己的剑法充满自信,但是在泷河一战之后,方才意识到自己距离大宗师境界实在太远,在李清水的面前,根本没有还手之力,何山铭心高气傲,那次让他受挫的不仅仅是他的自尊还有自信,从那天之后他比起过去更加刻苦的修炼,但收效甚微。
何当重缓缓收剑,笑眯眯道:“铭儿,你看我这套剑法如何?”
何山铭道:“孩儿岂敢评论父亲。”
何当重道:“你师从剑法大师,自然可以评论。”
何山铭道:“若是非要我说,那就是一个好字。”
何当重哈哈大笑:“你这方面可不如你大哥坦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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