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子里静悄悄的,对门的那家不曾留灯,金壮又站在自家门前听了好一会儿,确认家里人都睡下了,才悄悄摸摸的进了院门,然后掏出钥匙开了房门,这才刚进去,他门都没关就走到厨房去,想摸了几张剩下的大饼馍馍就走。
不料,突然刮起一阵风,外头的冷风直往屋子灌,金壮暗道一声糟糕,正要回身去吧门关上,就见里屋里走出一道熟悉的身影,他还没来得及开口,便听他怒道:“整天不着家,好不容易消停了半个月,又跑城里鬼混去,你这小畜生!”
金壮忙回身把门关上,然后小声的劝道:“爹,你小点声,我这不回来了么,你就别说了,我饿着呢……”
中年汉子虽然气极,可也怕惊动四邻闹了笑话,他只好压低声音斥道:“小畜生,偷的银子呢!是不是又花光了?”
金壮往厨房里走去,边走边道:“爹,就二十多文钱,眨眼就没了,能禁花到哪儿去?”
中年汉子跟了进去,指着金壮的面叱骂起来:“小畜生,你……你还有理了!”
金壮从锅里捏了张大饼,也不管饼已凉得发硬,张嘴就是一口,含糊不清的说道:“爹,现在地里又没活干,我去城里转转又怎么了?大不了过几天我找补回来不就是了,我先吃东西,你快睡吧,要骂明天再骂也不迟。”
“你……你……”中年汉子气得手都抖了起来。
金壮眉头一皱,边吃着边想道:“这可如何是好,这老头喋喋不休的,算了,反正那小娘们回来还要些时间,我那七婶家的好兄弟又在家,吃了东西,再歇上一歇,且随他唠叨去吧,他骂累了,我力气也缓回来了,正合适,嘿嘿……”
……
这风是起得越来越频繁了,寒风又一次怒吼着掠过,将前头那少女的素净衣裙吹得呼呼作响,可她却是一动不动,就那么呆呆的孤零零的跪在坟冢前,无声的呜咽着。
他还是走了,和上次不告而别一样,那么的狠心无情,便是连见一面都不肯么,原来还是自己想太多了……
好累好累,阿爹,娘亲你们为什么把我一个人留下,我真的好累好累,好想睡上一觉,就这么睡上一觉,再也不要醒来了……
一阵寒风离开,林子就颤抖着发出一阵阵的怪叫,似乎是无情的嘲笑。
不知已是走了多少阵寒风,少女颤抖的双肩终于平复了下去,她手里还小心的抓着那盒唇脂,抓得很紧很紧,生怕它也会突然也不见了一般,她用手撑在冰凉的地面上,突然又缩了回去,是碰到方才的伤口了吧。
少女把盒子换了只手拿着,才踉跄着站起身来,许是跪了太久,她身子一软差点又栽倒下去,可她到底还是站住了,待回过身子来之时,脸上没有害怕,仿佛怕了许久的黑夜和怪声都不存在了一般,她的神情有些木然,只有从那仍泛着泪光的眼中,才能感受到她深埋心底的哀伤。
韩元恺把身子重新隐回树后的阴影之中,许是也被寒风吹了太久,他鬓角的发都带了一丝白色的冰霜,泛着亮晶晶的光,就像帽檐下他那长长的睫毛一般。
少女一步一步的朝山下走去了,不过走了多久,她才发现已经自己已经下了山,出了那片渗人的灌木林。
屋子没有消失,仍旧孤零零的在老地方矗立着,只是没了那温暖人的火光,除此之外一切都没什么不同,堆放在门前的东西还在那堆着,若不是那些东西和手里的唇脂,她都觉得自己方才是做了一个梦,一个很真实很真实的梦。
或许现在也还在梦中吧,可手臂上传来的疼痛却是那般的真实,把她从梦中唤醒,再没有一丝作假的可能。
少女款步走到门前,上边那只钱袋子鼓囊囊的,旁边还有只油葫芦,底下的应该是米面吧,这些东西若是省着些,足可够她吃用两个月了。
为什么?既然不愿意相见,为何还要对自己这么好?
狠心的韩大哥,你是怕连累了我么?我不知道阿爹到底跟你说了什么,可你为什么不问问我?
我不曾怕过啊,我想娘亲她当年也是这样想的吧……
风声呼啸,天好像又要下雪了,江翠翠在门前站了好一阵,才终于进了屋,忍着手臂的痛把两袋米面给拖了进去,然后她又在门前朝山上望了眼,才把门给掩上了。
时候不早了,该回去了……
韩元恺又从冰凉的树干后现出身来,底下那间屋子门前,已经没了那道孤寂的身影,他踮起脚尖悄然的下了山,在林子边上又看了眼,就朝一旁走去了,他的马还拴在村子旁边的灌木林中。
屋子里,江翠翠点起了油灯,就这么一动,只觉得手臂火辣辣的痛,她小心地挽起袖子,白嫩的肌肤下一片红,擦破了几道小口子,上边还有血丝渗出。
她起身走到灶台边,把锅盖揭开,一阵热气窜出飘向屋顶,锅里的水还温热着,她伸出手去把放在灶台上的水瓢拿起,在锅里舀了一瓢热水,又从腰间抽出一方手帕,浸在水中,就着灯光,细细的擦洗着手臂上的伤口。
擦洗干净之后,她又起身走道灶台边上,先往空空的水壶里舀了半瓢水,然后又坐回灶膛前的矮凳上,把火重新点起。
这一天下来,她才只吃了早上那一点东西,刚才又往山上跑了一趟,只觉得这时整个身子都软软的,没多少力气了。
火光照耀在她那张柔美的脸上,红红的火光遮住了她脸上原本的苍白,长长的睫毛扑哧的抖动着,竟更多了几分摄人心魄的魅惑。
咕咕
水热了,她撑着灶台站起身来,却突然觉得口渴无比,便把旁边的水壶提起往碗里倒了一碗,捧起碗正送到嘴边,却是勃然一惊!
江翠翠惊恐的睁大了双眼,手上的碗哪里还拿得住,啪的一声落在地上,打着转朝旁边滚了出去,她忙把锅盖揭开,在油灯的光照下,热腾腾的水汽喷薄而出,只轻轻一嗅,竟有股古怪味道!
催情药!
江翠翠身子一颤,忙屏住呼吸把锅盖死死的盖了回去,然后惊恐的扯掉绑在手臂伤口的手帕,接着踉踉跄跄的走到门边,用棍子把门堵死,又撑着走到窗边,把窗户给锁死了,这才身子一软彻底倒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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