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头刚刚升起,才青山山脚往上不远,韩元恺正坐在一块大石头上歇息,随手从路边捡的树枝当做拐棍,就那么随手搭在旁边,下边便是一处陡峭的山坡和深不可测的山崖。
官道是不敢走了,身体也没好利索,所以韩元恺只能先找个地方将身体养好。思来想去,对附近熟悉的也只有这才青山了,可前几日走的那边又有山匪出没,他便没有走得更深,加上这山高林深,便于藏身,所以韩元恺又重新进了山。
山中的清晨虽然凉爽宜人,但韩元恺身上也走出了些汗,再被山风一吹,加上衣服多有口子,却也颇觉得有些凉意,他不禁打了个寒颤。
四处白蒙蒙的,韩元恺走了一夜,昨夜肚里进的那点东西本就只是个半饱,这时早已“咕噜”作响了。
韩元恺便将包袱取下,小心的解开取了两个窝头出来。正要重新绑好,忽然发现里边还有几个小布包,他有些好奇的伸手一摸,原来是包咸干菜,旁边那硬邦邦的却是一对打火石,韩元恺心里一动,却是轻轻叹了口气。
走了一夜的路有些渴,韩元恺也不打算吃那咸干菜,而且窝头里边也都包有,正打算重新将包袱捆好,忽然瞧见中间的窝头里边露出块布来,原来里头还藏着东西。
韩元恺不禁有些好奇,小心的扯了出来伸手一捏,原来是几锭银子!
掂量了下,怎么也有二三十两,托着手里的银包,韩元恺这才知道包袱缘何颇有些分量,原来她还在里边塞了银子,奈何自己没有身份不说,还成了被官府通缉的流匪,希望他们父女俩不要被自己连累才好。
感叹一番,韩元恺将包袱重新系好,他也怕官府的人会循着痕迹进山来追,还是得在山里边寻个可以暂时藏身的所在,不然不说猛兽毒蛇什么的,就是刮风下雨也是难捱。望着底下的山雾,韩元恺一手拿着水囊一手抓着窝头便啃了起来。
韩元恺不知道的是,此时在离他不远的山脚下,也正有两条汉子向山上跑来,正是那两个藏身在王家庄村头路边林子里的两个山匪探子。
清晨时分,一班衙役骑着快马就进了村,惊醒睡梦中的两人,幸好藏得隐蔽,所以他们并没有被发现。
认得带路的正是昨夜那个骑马出村的王家小厮,等衙役们过去后,两个匪汉做贼心虚之下,生怕是那傻子把事情告诉了王青,他俩的事发了,所以便不敢再想摸进王家窃取钱财之事,叔侄俩草草商议一番便向着山上跑,打算就此返回山寨,以后再另寻机会脱身。
两人一通狂跑,生怕那帮衙役骑马追来拿人,是以他们一路上专挑小路而行,提心吊胆的跑了一路,终于到了才青山的山脚下。
已是累得弯腰呼呼直喘的,两个匪汉休息了好一阵才能直起腰来。回头看了看见后边没有动静,那一脸乱糟糟胡茬的大汉一脸的沮丧,愤懑的道:“没承想……我才被驿属……裁退,就落得个……被官府缉拿的下场,真是让李家……列祖列宗蒙羞啊!”
那个年轻的匪汉突然说道:“不对!叔父,我越想……越不对,您说那班衙役……真的是冲咱们……来的么?”
杂须匪汉点了点头,道:“我也觉得好像哪里不对,昨晚江二那侄儿带着伤趁夜走了,如今想来却是古怪!算了,反正不是冲他就是冲咱们来的,都到了山脚下了,咱们先上去避一避,虽说跑了那么久,可那班官差骑马一会儿就能撵上来了。”
说罢两人便一头扎上了这方圆数十里最为广袤、也是最便于藏身的才青山,消失在白蒙蒙的晨雾中。
……
江家小院内,刘大富以有村民检举要细细在村里盘查为由,将江家父女都关在了屋子里,门口还有两个衙役把着。
外边院里的村民倒没有受到衙役限制,挤挤攘攘的人群也就都散去了。小芹爹见自家女儿小芹并不在江家,只道她偷偷回了家,怕她也受到王青报复,再者他在这里也于事无补,也就跟着人群出了院子,急忙赶回家去。
外边动静满满的小了些,还有那些衙役在饮酒吃喝,屋子里的东西有翻动的痕迹,虽然凌乱,但好歹也没有打砸损坏。
江二倒不着急,从王青那并没有多少底气的表现来看,他知道那块令牌并没有落在王青手上,否则这些衙役绝不会这么好说话,反正韩元恺已经走了,所以被刘大富寻个由头关押的时候江二并没有多说什么,只要韩元恺不回来,这招引蛇出洞对自己那是毫无半点作用。今早江二也叮嘱过大牛,让他不要说出韩元恺的事来,并且不要那么早回来,银子自己也都藏到白马背上了,所以,江二不仅不慌不乱,反而很是镇定。
回过头来,看着坐在炕边的女儿,脸上眉头紧皱有些担忧的模样,江二不禁收起心思走到她身边,又瞥了眼房门,这才悄声道:“翠翠,你放心,不会有事的!事情远没有爹昨晚说的那般严重,如今咱们被困在屋里,也只不过是王青没有法子的法子,他这是想逼我动手,迫我与官府为敌。”
“那怎么办?”江翠翠一脸担忧的抬起了头。
想起方才王青和刘大富背着众人的那一点小动作,江二道:“莫慌,那个班头刘大富显然也看穿了他那点伎俩,与他也并不是一条心,否则不会把咱俩关到一起,我想刘大富不过是气不过被王青利用,赚他俩银子做酒钱罢了。”
江翠翠却依然担忧的道:“阿爹,你怎么懂这许多门道?有你在身边我并不担心,我只是怕……”
江二暗暗叹了口气,声音低低的道:“爹知道你顾念他搭救之恩,当然爹对他也很感激,可是为了你也为了他,他绝不能留下,况且当时爹还以为……”
“什么?”江翠翠下意识问道。
江二轻声道:“没什么,反正以他的本事,不会有事的,你就别担心了,翠翠,他跟咱不是一路人,明白吗?”
江翠翠没有说话,只是轻轻叹了口气。
外边院子里,刘大富正在和其他弟兄围在石桌上一起吃喝,桌上都是王青叫人送来的酒肉。而王青坐在旁边陪着,脸上虽然陪着笑,可心里却愁得不行。
王青倒不是怜惜这些酒肉,反正都是些昨日酒席剩下来没用得上的,不吃也是放坏。他发愁的是已经派人去附近山里敲锣打鼓的喊了好一阵了,可如今还不见有半点消息回来,只怕是自己揣测有误,他暗恨自己疏忽大意,昨夜不该没有派人继续盯着江家,如今被那小子走脱,自己反而落得个不上不下的田地。
想起那个报信的蠢蛋,肯定是来偷听之时被人家发现了,才害得自己如此狼狈不堪,想道这里王青就恨得牙根直痒痒,可如今还不是算账的时候,院子里这十几个衙役他又使唤不动,所有身边能使唤的人都派出去了。
而且王青提议把江家父女分开羁押,到时再用些计策,譬如鼓捣些动静出来,以江二的性子定然能逼得他出手,到时就算没有抓住那该死的竖子告不了江家私藏匪寇之罪,那江二也少不得要受牢狱之灾,这之后江家只剩下一个孤零零的小女子,还不是要来求自己么?
可这绝好的提议却被身旁这该死的刘大富一口否决了,王青也只能真的派人出去,一边搜山一边把江家父女被抓的事喊叫出来,把那该死的竖子给勾回来,也好来个一网打尽。
“铛!铛!铛!”
小院外边,刺耳的铜锣声随着一堆凌乱的呼喝声,此起彼伏,不绝于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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