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她爸见她端了痰盂出去,就抓住我手说:我前世作了什么孽啊?生这怪病,连累了你们……你们不要给我看了,就让我死吧……说着,他用手拼命拍打自己的胸脯。我吓得不知怎么办好。她马上奔进来说:爸,你怎么啦?不要这样好不好?她爸才象个听话的孩子,慢慢平静了下来。
“随着接触的增多,我越来越爱她了。那次在她家的灶背后,我一冲动,就大胆地抱了她,吻了她。我生长这么大,第一次吻了一个女孩子,别说有多激动了。就是这一个令人难忘的初吻,让我作出了一个重要决定:我要出去打工挣钱,治好她爸的病,让她过上幸福的生活。过了一个星期,我就瞒着我的爸爸妈妈,偷偷走出村庄,到城市里来打工了。
“到上海学做油漆活,我比较顺利。先是跟丰振平学,只吃饭,没工钱。学了两个月,丰振平就让我给他做搭手,当小工,一天五十元。三个月后,他见我进步快,能独立作业了,就给了我每天八十元的大工钱。后来丰振平接不上活,放我到其它包工头手里去干活。这期间,我从来没与别人吵过架。我干活,人家给钱,大家相安无事。
“就有一次,我接不上活,休息了几天,就呆不住。我一直想着我女朋友,一想到她,我身上就有了拼命挣钱的动力,就到处找活干。可找来找去找不到,我真想回去看看她,却又不舍得来回几百元的路费。我就坐到街边,去揽私人小活干。
“一连坐了几天,这天上午,一个养着一条宠物狗的少妇来到我面前,看看我说:你会做油漆?我说不会,怎么来揽活?她就领我去她的别墅。她的别墅装饰时间长了,墙皮斑驳,有些地方还发霉变黄了,很难看。她问我,刷一遍内墙乳胶漆,要多少工钱?我算了算说,一千八百元。她说一千五百元吧,做得好,我给你奖励。我就开始干起来。为了独自挣这份工钱,我没有请人帮忙,一个人干。我干得很认真,很辛苦,有时晚上也干。
“这个女人三十岁左右,漂亮慵赖,脸色苍白,身材丰满。她好象不上班的,成天遛着狗玩,不见她有老公和小孩。但她有个英俊的小白脸,经常傍晚下了班来,晚上十点多钟以后,再匆匆回去。小白脸一来,就上楼窝进她的卧室。一会儿,楼上就传来那种激动人心的声音。小白脸年纪比我略微大一点,二十七八岁的样子,但长得很帅,不知是做什么的,戴着一副金线眼镜,有点书生气。看得出,那个女人被他迷住了。眼睛一直水汪汪地看着他,为他精心做吃的,有时,她走路还紧紧地贴着他。有时,我在一旁干活,他们却在肆无忌惮地说笑,然后上去干那种事。
“有个星期天,我正好在他们卧室的楼下,做天面上的油漆。他们不管楼下有个小伙子正在干活,只顾放纵地戏笑打闹,我都听得清清楚楚。到激动处,那个女的象哭一般地尖叫起来。不怕你见笑,我听了,也激动得不行,竟然不小心从高凳上跌了下来,跌在下面用旧被单罩着的杂物上。我身上被几样硬物硌疼了,有几处被硌得象火烧似地痛。我忍着痛,许久才爬起来。撩开被单一看,下面一只精美的鸟形闹钟,被我压坏了。我赶紧把它藏好,坐了一个多小时,才忍着疼痛,继续干活。
“我起早贪黑地干了半个月,终于干完了。我就让她来验收,她把那个小白脸叫来一起看。他们看来看去,挑不出什么毛病,那女的就开始给我结账:活干得不错,我奖你一百元钱。我很高兴,说了声谢谢。可她突然将好看的眉头一拧,又说:但有奖也有罚。她跌坏我几样东西,特别是那只闹钟,我要扣钱。
“我紧张地说:扣多少?她说至少一千。我失声惊叫起来:怎么要扣这么多?这样,我不就等于白干了吗?你看我,干得多辛苦啊,起早贪黑地干,每天都是一身汗水,一身油污。那个小白脸说:那就扣八百吧。我说:不行,最多扣一百。女的说,那不等于没扣吗?你知道,这闹钟值多少钱?那是我老公从国外带回来的,正宗红木壳子,五千元一只呢。
“我们争来争去,最后我实在没有办法,就涨红脸,拍着桌子说:就算这东西有这么贵,可你们知道,我是怎么跌下来的吗?都是你们害的。他们疑惑地看着我说:我们怎么害你了?我低下头,讷讷说:你们白天还干这事,我一激动,才跌下来的。
“那女的一听,咯咯咯地笑了。笑完说:算了算了,就扣五百吧。我还是僵持着不肯。那女的就严肃起来,你要是再不肯,我们就请人来评理,小白脸帮腔说:照价赔偿的话,你不仅拿不到一分钱工钱,还要倒赔几千元呢。我没办法,就认了。可没想到,我拿了剩余的工钱刚走出门,那女的就低声对小白脸说:那钟,我本来就要掷掉的。我真想退进去,跟他们大吵一架,想想又罢了。你一个民工,还能把他们怎么样呢?
“做完别墅活,我再也忍不住对女朋友的思念,就乘车回去看她。我想着别墅女人和小白脸的那种叫声,就激动得不能自已。那天晚上,我真是激情难抑啊,也有些粗野。我女朋友理解我,并主动把一个女孩子最宝贝的东西给了我,让我由一个男孩,变成了一个男人。我感到好幸福,没想到她虽然穷,却一直坚守着,这块女孩最珍贵的宝地。我真的好爱她好爱她,发誓今生今世只爱她一个人。就是为她当牛做马,我也心甘;为她赴汤蹈火,我也在所不惜。
“那一个星期,真是我一生中最甜蜜,最幸福的时期。我女朋友平时看上去很严肃,可到了晚上,却是那样的温柔可爱,激情似火,让我爱得死去活来,多少次恨不得跟她融为一体,永不分离。那种爱,与别墅女人和小白脸的爱是完全不同的。他们的爱,充满了有钱人的**和无耻;而我们的爱,才是真正身心交融的完美和幸福。所以我现在常常想,有了这一个星期,我就是死,也值了。
“过了一个星期,我又出来找活干。就是在这个时候,我才遇到了那个姓邹的老板。一个倒闭的工厂,要改成一个宾馆。邹老板双包到了其中的油漆工程。小周跟他订了包清工合同,请了我们十六个油漆工为他干活。做内墙涂料和门窗家俱等油漆还好,但做外墙涂料,就危险了。邹老板为了省钱,不搭外墙脚手架,而是用吊篮吊着做,这是很危险的。
“一天到晚,我们晒在火一样的太阳底下,爬在热烘烘的墙壁上,热得都要中暑,要是不小心栽下来,那就完了。再加上这个工程是带资做的,工钱没保障,扣门的老板也没有给我们买保险,所以谁也不肯上去做。我也没有这样做过,有恐高症。小周叫不动其它人,就点名叫我上。我年轻好使唤,犹豫了好一会,最后还是咬咬牙,上去了。
“第一次爬到铁篮里,吊在半空中的外墙上,我吓得抓着绳子,一动也不敢动,更不敢往下望。一望,我就头晕脚软,两眼发黑,要栽下去。做了几天,才慢慢适应了,我们做了一个多月。一次,我热得要中署,头晕目眩,铁篮又不住地在风中摇晃,我差点摔下来,好在我在倒下去的一刹那,一只手死死抓住绳子,才保住了一条小命。
“谁知活做完了,工钱却拿不到。邹老板没要到工程款,就不给小周工钱,小周没钱给我们,就逃跑了。我们在工地上吵着不走。邹老板为了让我们离开工地,将工程交给业主开张,就来骗我们说,这些工钱都由他直接支付,让我们下个月到他公司去拿。我们相信了他,都撤出了工地。但下个月真的去要,他就编造种种理由往后推。我们一次次地跑,他一次次地拖。一直不赖账,却永远也不给。
“我就去问那个宾馆,宾馆的人告诉我,邹老板的工程款,他们早已给他了。妈的,这个混蛋,我气愤地想,他想吞吃我们的血汗钱?要是我们十几个人一起去要,就好多了。可这时候,我联系不上别的人,就是联系上了,有的人也不肯来。没办法,我只得孤军奋战。
“我从学做油漆活以来,一年多时间里,已经挣到了二万两千多元钱。但我知道,她爸做人造股骨手术要三四万元钱才行。她含辛茹苦地上班挣钱,还到处奔波求助……再加上我寄给她的钱,已经筹到了两万多元钱。所以我想问邹老板要到这笔钱,回去再说服我爸爸妈妈卖掉两头猪,就凑齐了。我一直满怀希望,春节前,把这钱拿回来,就把她爸弄到大医院去换股骨,可我怎么也没想到,要这工钱,竟然这么困难!”
陈智深静静地听着,被感动得湿了几次眼睛。听完,他长叹一声说:“你的女朋友太了不起了,值得你爱。你也不错,我真的更加同情你了。这钱,一定要去问邹老板和严总要,而且越快越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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