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实验小学建设期间,胡思义与朱昌盛和郝书记交往密切,许多事情都是越过他直接向朱昌盛和郝书记请示的。这中间肯定有见不得人的勾当。如果有,朱昌盛和郝书记就要设法找替罪羊,就要千方百计嫁祸于人,搬掉所有可能影响他政治前途的绊脚石。而他是这个项目的主管领导和最直接的见证人,就会首当其冲。
原来朱昌盛让他具体管这件事,他躲在背后不出场,真的还是让他当替罪羊。其实,这很可能就是他要把钮星星整倒的一个计谋和手段:借他人之手,把他整下去。他当时想到了这一点,却没有坚持不去,而再次当了出头鸟。现在不仅周市长把矛头直接对准了他,郝书记也对他怀着防范和戒备心理,欲置之死地而后快。
朱昌盛更是抓住这件事大做文章。他先是在局党组会议上借批判胡思义的名义,含沙射影地批评他,然后在教育系统大大小小的会议上,一而再再而三地说这件事,再次把他推到了冤屈台上。
钮星星正准备采取对策,跟他进行交涉,却已经来不及了。这天上午,他上班不久,就突然有三个穿便衣的人,神秘地走进了他的办公室。其中一个人他认识,是市检察院检察一科的施科长。
他抬头见他们走进来,心头就不禁一紧。他赶紧站起来请坐,递烟,给他们泡茶。然后重新坐回椅子上,有些紧张地等待他们开口。他的脑子里则迅速翻腾起来:出了什么事?他们来干什么?是不是来调查下面什么人?
嗯,肯定又是下面哪个校长或者负责基建的人出事了。这两年,教育系统已经倒了十多名干部了,你作为基建方面的负责人,确实有不可推卸的领导责任。
检察员刚要开口说话,钮星星桌上的电话响了。他就拿出来接听,是下面一个学校负责基建的副校长打来请示问题的。他接完电话,还没放下,基建处副处长小施走进来,站在他面前,要请示什么事情。
施科长见他忙个没完,就开口说:“钮局长,你安排一下手头工作,跟我们走一趟。”
钮星星一惊:“叫我去?”
施科长点点头:“对,我们有事找你。”口气有些强硬。
办公室里的人面面相觑,气氛一下子紧张起来。
钮星星极力镇静着自己,一边不慌不忙地收拾着桌上的东西,一边对两个部下交待着最近要做的一些事。小施边听边点头应承,脸上却泛起一层不易察觉的得意之色。这一细微的变化,也没能逃过他犀利的目光。他觉得这种脸色有些不正常,可他来不及多想,就站起来对他们说:“我去跟朱局长说一下。”
施科长说:“不用去了,刚才我们已经去找过他了。他不在,所以我们才直接到你办公室里来的。”钮星星故意问:“那他知道不知道这件事?”
施科长想了想说:“他还不知道,这事不用他同意的。走吧,不要再犹豫了。他马上就会知道的。”
钮星星想,可能是朱昌盛故意回避的。那他们带我走,是属于询问呢?还是双规?他想问,却见施科长神情严厉地看着他,就知道这次可能不象上两次那么轻松了,转身跟着检察官走出了办公室。
出了教育局大门,检察员带着他向前面那个四叉路口走去。路口停着一辆检察车,施科长替他打开车门,让他坐上去。车子开出去后,就径直往市检察院开去。
这是怎么啦?钮星星在心里惊呼,我究竟犯了什么罪?真是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啊!
他知道这一走,教育局和市教育系统马上就会传得满城风雨,甚至谣言四起,把他搞得名声狼藉。这样,我出来后还怎么见人?还怎么工作啊?小妮知道后会怎么样呢?他的心紧缩着,往冰窟窿里直掉。
上次他只是被市检察院找去谈了一次话,了解情况,说清问题,属于询问,就被弄得有些难堪。他脸色严峻地望着窗外掠过的街景,不禁想起一年前的那件事情来。
那是他当教育局基建处副处长时,一天,他突然接到市检察院打来的电话,让他马上去一下。他问:“什么事?”打电话的人说:“你来了再说,到检察一科。”他就安排好了手头的工作,一个人偷偷打的去了检察院。
一路上,他反复想着自己的问题,实在想不出有什么违规犯法的事。可停了车走上检察院大楼时,他的心还是有些紧张,腿都打着嘟嗦。他生长这么大,从来没有被公检法部门传讯过。
他提着一颗忐忑不安的心走进检察一科,
对里面的一个检察员说:“我是教育局的钮星星。”
“请到这边来。”一个高个子检察员站起来,将他带到隔壁一间讯问室,让他坐了,给他倒了一杯茶,然后叫来来两名检察员,在他对面坐下,脸色严肃地看着他说:“钮处长,你知道我们为什么叫你来吗?”
他屏气凝神地望着他们,想了想,摇摇头说:“不知道。”
施科长眉头一皱,严厉地说:“这些年,你们教育局基建处抓了这么多工程,你在经济上就没有一点问题?好好想一想吧,我们不掌握一些证据,是不会轻易把你请来的。”
钮星星懵了。他们掌握了证据?什么证据?他的脑子立刻象电脑一样搜索起来。搜索了一会,他想,还是把问题都说了吧。于是,他开始说话:“呃,应该说,我确实犯过一些错误。譬如,我曾收过一个建筑老板送的四瓶五粮液,还收过一个材料商的两条苏烟,一件高级羊毛衫。我也吃过几个老板的饭局,洗过几次桑拿……”
“你不要避重就轻,只讲一些小事。”施科长打断他说,“是不是要我提醒你一下?”
他说:“我真的想不起来,你们就提示一下吧。”
施科长说:“你难道没有收过别人的钱吗?”
钮星星认真地说:“千元以上的,绝对没有。”
另两个检察员的脸上露出嘲讽之色,施科长也讥讽地笑笑:“哦,是吗?那看来你还是个廉政干部呢。”然后脸突然一拉说,“不要说千元了,几万元的,也有吧?你不要装糊涂,那样对你没有好处。”
钮星星心头一沉,脑子豁然开朗。他想起来了,赶紧说:“对对,有,有过一次。我忘了。”然后慢慢叙述起来,“那是去年的事。我从市里为下面一个学校要到五百万元的建设资金,翻建一幢危房,这个学校的校长给我送了三万元钱。”
施科长说:“还说没有呢?这样大的事,你真的就忘了吗?”
他说:“可那钱,我没拿。”
“嗯。”施科长他们疑惑地盯着他,“没拿?人家帐上可是注得明明白白的。”
他说:“那钱,我当时就交到教育局的廉政帐户上了。”
“什么?”施科长一下子瞪圆眼睛,坐直身子问,“那个帐上能查到吗?”
“应该能查得到的。”他胸有成竹地说。
施科长跟另外两个检察员交换了一下眼色,转过头对他说:“那我们这就跟你过去看帐目,请你把手机关了,交给我们保管一下。”
他们马上调了一辆车子,载了他向教育局开去。到了教育局,他们紧紧跟住他,来到局长室,让朱昌盛立刻把这个帐的帐目都拿过来。然后看住他,不让他跟任何人接触。
一会儿,局财务处处长将帐簿抱来了。他们开始翻找,施科长亲自一页一页地翻着,在收入栏里一行行查看着。终于,他睁大眼睛,定格在一行小小的字上不动了:“钮星星上缴款,30000元。”
施科长从帐本上抬起头来,严肃的脸上绽开了笑容:“真想不到,查账还查出了一个廉政干部。”
钮星星悬着的心落下来,长长地舒了口气:“这算什么廉政?这是一个领导应该做的。”
施科长要走时紧紧握着他的手说:“给你打个招呼,我们惊扰了你,请你原谅。另外,我们也对你表示钦佩。谢谢你的配合,再见。”就开了检察车走了。
后来在市里,这事被传为美谈,他几乎成了廉政干部的模范。一次市纪委书记还在市廉政建设大会上点名表扬了他。
这次看来跟那次不一样,上次是那个校长事发后,被查出来,牵连到他的。这次看来是有人在背后陷害他。他们的动作好快啊,在我还没有掌握他们的犯罪证据之前,先把我弄进去了。但他心头无事实笃笃,不是很害怕。他相信政府,相信法律,最终是不会真正冤枉一个好人的。
检察车一会儿就开进了大市检察院大门。停下后,他被带到一个壁垒森严的审讯室。把他的手机没收了,让他孤零零地坐进审讯椅上。
不一会,走进来两个威严而陌生的审讯官,远远地坐在他对面的审讯桌前。突然,两道探照灯似的强光对准他的脸射过来,照得他睁不开眼。他觉得自己的一切都在这强光下暴露无遗,五脏六腑仿佛都被洞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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