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次野外行军训练的时候,因为时间紧,我们没有按照战场规则在前方进行侦察,一帮人就呼啦啦地冲到了终点,结果,古教练又一顿臭骂:“娘的!你们以为你们到终点了?要是在战场,你们现在已经是死人了,有的人还死了好几回。滚回去,重来!”还有一次,是野外宿营,按照教官说的,野外宿营的时候,至少有三分之一的人要设哨,另外睡觉的要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我们白天累了一天,宿营的时候随便放了两个明哨,两个暗哨,其他的就呼呼大睡。后来连放哨的都睡着了,教官组晚上轻而易举地就把哨兵们给“干掉”了。我们被哨子吵醒的时候,看到几个教官阴沉着脸站在我们宿营地边,说:“你们看看自己的脖子!全被画上了墨水,也就是代表你们已经被抹了脖子!你们怎么放哨的?暗哨都被看到了还放个屁暗哨,你们怎么不举着个牌子写几个大字‘我在这里’啊!连放哨的都睡着了,你们找死啊?”说实在的,我真佩服教官他们,跟着我们跑了大半天,晚上还那么有耐心等我们睡着了来摸营。后来,我们也学乖了许多。教官教我们爬到树上睡觉,这的确能安心不少,代价就是睡得不舒服。
但是又有另一个好处,就是为了不摔下来,脑子一直保持着半清醒状态,教官和老兵也越来越难袭击我们的营地了。还有,就是晚上站岗,教官有时候会半夜把我们叫醒,让我们去摸其他战友的哨。刚开始,我们摸哨的很快就被发现了,不是前进线路不对就是走路有声音,要不就是耐性不够,没等时机到就行动,每次教官都给我们总结失败的原因。后来,站哨的也创造出不少对付摸哨的招数,连学到的伪装都用上了,做个假人站在哨位上,自己蹲到一边去了,我们袭击假哨的时候他们就袭击我们。没多久,这个伪装也被我们识破了,站哨的十几分钟动都不动一下,肯定是假的,那就要把真的哨位找出来。十二更绝,用雨衣伪装了假人,自己蹲到了假人下面,一动不动,摸哨的战友找了一晚上都找不到他的真正哨位。而我是找来些细沙子,或者碎玻璃渣撒在哨位附近,只要有人走过就会发出细微的声响。有的战友利用细鱼线,拉警戒带,一头固定,一头拴着个木棒什么的,摸哨的一不小心拉到鱼线就把东西给拉掉了,单兵摸哨越来越难。教官们鼓励大家创造更多的方法,也把许多前人的经验教给我们。
我们从单兵行动到多人配合,大家越来越有默契,这个训练一直练到了我们离开训练营的时候。过了一段时间之后,我们每个人的警惕性都提高了,连教官都不容易摸到我们,有时候我们甚至还会把教官的哨位给摸掉!四周之后,我们开始训练使用重武器,比如大炮、高射炮、特种车辆驾驶。当时感觉很新鲜,很好玩。大炮每个班一门,学习操炮,把炮推进阵位或者拉出阵位,开炮架、测距、塞炮弹、开炮。当然,不是真的炮弹,而是训练弹。炮弹死沉死沉的,急促射击的时候,送炮弹的都快跟不上了。其实,队员之间有了默契,分工合理恰当,做很多事情都会很顺利。我们很容易就通过了测试。学习驾驶坦克和装甲车的时候更有意思,教官组用一辆拆了炮塔、可以看到车内的情况,但是火炮没抽出来的坦克给我们讲解。装甲车已经没有了装甲板,看起来很滑稽,像个被拔了毛的公鸡。然后分配车组,每个车组都上去拉练。教官觉得练得差不多了,从山洞里开出十几辆坦克和装甲车让我们开,轰隆隆地在训练场上越障,那个爽啊!但开完坦克的时候,耳朵也是轰隆隆的。
坦克和装甲车里面的噪声太大,戴了坦克帽,耳机开到最大,讲话的时候还要大声地喊才听得到。下车的时候,耳朵嗡嗡直响,普通的讲话声都听不到,非要对着耳朵眼吼才有效果,直到半个多小时才恢复过来。坦克里最辛苦的是装填手,在那么狭小的空间里搬几十斤的炮弹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为了增大坦克的空间,装填手把椅子都给拆了,坐在地板上,半蹲着将炮弹从弹药箱抽出来,塞进炮膛。现在我开始佩服装甲兵兄弟了,这真不是一般人干得了的活儿。在颠簸的坦克里,一个不小心炮弹掉到地板上,那很可能就变成我们生命中最灿烂的烟花!每个人都经过了基本的驾驶和操纵训练。学习了快速上下装甲车后,教官就把坦克和装甲车收起来了。“今后,你们到特种部队的时候,有的是机会给你们开,到时候我保证你们看到坦克都不想开了。”驾驶教官说。我们开的坦克和装甲车都是老式的那种,用操纵杆驾驶,转弯的时候操纵杆超重。有一次,我学习坦克进攻阵型的时候,教官在对讲机里叫道:“右转90度!”我右手拉右操纵杆,左手推左操纵杆,坦克还是轰隆隆地朝前冲。
教官在对讲机里喊:“3号车,你干什么?转弯!转弯!”坦克里视野很窄,我只看到前面有一堵墙。我急了,两只手拼命拉右边的操纵杆,左脚狠狠地踩左边的操纵杆,右脚踩油门,吃奶的力都使出来了,坦克才很不情愿地掉头,阵型都被我破坏了。事后我才知道,我忘了踩离合踏板。坦克和装甲车里很闷热,虽然有风扇,但显然不是名厂名牌,风扇吹出来的都是热风,几圈下来,汗把靴子都灌满了。有一次,一个战友以为我们的坦克是什么地方都能冲上去的,就轰隆隆地把坦克开到沟里,结果上不来,教官就让我们推坦克。我的妈呀!几十吨的大铁砣哪里推得动啊!推了三个小时后,教官觉得罚我们罚得可以了,开来一辆坦克,潇洒地把它拉出来,剩下我们气喘吁吁面面相觑。第二十一周是速降和登机训练。其实,我们前期爬绳网就已经有过基础了,从绳网上下来的时候就要爬绳子和通过绳子滑下来。那一周的训练是在一个大山洞里,有一架直升机架在个架子上,我们要摇把手把直升机升到不同的高度来训练。直升机的引擎还可以发动,人在里面的时候全身跟着颤动,前几次落地的时候全身还在抖动。
刚开始配合得不好,教官在下边不断用高音喇叭对我们喊:“快!快!快!”前一个刚着地还没有跑开,后一个就砰地一下把他给压倒了,后面的刹不住就堆成了人堆。这边滑下来,那边爬绳梯上去,每天就这么背着装备爬上滑下。快速登机训练,就是直升机在半空中扔下两根绳索,我们用互相掩护的队形冲过去,然后把腰间的环扣扣到绳索上的绳环上,上面的战友用绞盘把我们一串人给绞上去。教官说:“这个陆航称之为‘扯蛋’,你们都是蛋,这是在直升机无法降落的地形上最快的登机方式。”第二十二周开始,我们开始进行专业训练了。班里被分成爆破组、突击组、渗透组和狙击组,由不同的专业教官进行进一步的专业训练。其间古教官穿插对我们进行磨合以及战术训练。我分到了狙击组训练。教我狙击的是刘教官,叫刘少钟,眼睛很大。我想,可能是因为他是狙击手吧,眼睛大采光好些。刘教官算是个好脾气的人,偶尔还跟我们开开玩笑,不过,训练中绝对非常严格。从第二十二周到第二十五周这四周时间里,我们学习了弹道学,并且在不同距离、不同子弹、不同枪械的不同环境下进行了狙击训练。
虽然以前没有学过那么多理论,但由于我对枪天生敏感,所以总是很快就能熟悉各种枪械了。这期间,我知道了温度、湿度、光线等环境对枪械和弹道的影响,学到了狙击手的伪装等重要知识。以前,我觉得狙击手只要枪法准,找个阵位一蹲就可以了,真是不学不知道,一学吓一跳。刘教官告诉我们:“狙击是个战术,并不是枪法准就可以了。狙击手要有良好的心理素质,在很多任务中,狙击手是两人或者单人为一个小组,长时间地潜伏,就是为了打一枪。你们要耐得住寂寞,要懂得怎么对抗孤独。狙击手在战斗中不是杀伤敌人最多的,但是却是最能打击敌方士气的。你们是隐形杀手,隐蔽和伪装是你们最好的武器,渗透和爬行是你们最重要的前进方式。记住,子弹虽然可怕,但是不知子弹从哪儿飞来更可怕!你们还要学习反狙击,怎样找对方的错误,而自己绝对不要做傻事,例如被杀。狙击手是队中很重要的人物,担负着线路选择、战场观察、重要目标狙击、战场预警、逃跑线路选择等很重要的工作。简单地说,狙击手是队伍中的隐形班长,他的建议班长一定要考虑。
在大部队撤离的时候,狙击手通常还要担负逃跑线路选择的任务,所以,狙击手还要是个逃跑专家,通常还要掩护大部队全程撤离,因此,狙击手还要有牺牲精神。你们要学的东西很多,我在这里只能教你们大概,今后,你们到了部队里,还要跟着老兵们学习,他们都是有实战经验的,很多技巧都是在实战中用鲜血总结出来的。自己也要不断地提高,不断地总结。”我对枪械的熟悉程度给了我很大的帮助。狙击要求是400米内首发命中头部那么大的目标,800米内3发命中头部目标,1000米内3发命中胸部目标是优秀,而我,通常1000米内都可以单发命中胸部目标了。练习瞄枪的时候,教官会不断地报目标参数,然后我们回答纠偏、弹种选择等。进行狙击手耐力测试的时候,是在干泥地上。虽然那时已经是冬季了,但是太阳还是很大,温度依然达到30多摄氏度。我们就趴在地上,披着伪装网,在闷热中一瞄就是几个小时,教官不让起来就不能起来。偶尔,教官会突然报目标参数,测试我们是否注意力依然集中。我们每个人都中过暑,每次中暑,我都是瞄着瞄着,就歪到一边,然后听到教官喊一声:“医务兵!”两个老兵就跑过来抬我到树荫下,浇冷水,灌正气水。
缓过来后,教官问:“还撑得住吗?”我能说撑不住吗?然后又回到阵位继续趴着,没有命令就不敢起来。经过几次考验,教官教训我们:“你们真是听话啊,叫你们不动还真的一动不动。一动不动用不了多久就会全身疲劳,注意力下降,所以,还是要动一下的,但是要动得有水平。以前教过你们抖动和收紧肌肉保暖还记得吗?一样的道理,慢慢地收紧肌肉,放松,可以增加血液的循环,减轻疲劳。”这招数真灵!我总结的经验是不要想着多热,调整自己的呼吸,适当地收紧放松肌肉,增加血液循环。眼睛盯着瞄准镜久了视野会变得模糊,这时候就要转动眼珠,放松眼睛压力,耳朵听四周的声音,合理分散和分配自己的注意力。如果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目标上,肌肉僵硬,很容易疲劳,也容易中暑。被抬下去淋了冷水回来,很快水就会成为蒸汽,在伪装网里洗桑拿并不舒服。我们狙击手训练休息的时候会互相交流经验。刘教官有时候跟我们一起讨论,开开玩笑,表扬我们慢慢地成长了。我说:“老大,你下次能不能一次就说完这些技巧啊?羊拉屎一样,会害死好多人的!”刘教官说:“你们这些猪脑袋,技巧多了,一次说完你们能记得住?我对此深表怀疑。
所以嘛,要你们吃点苦头,就记得了。”我说:“老大,你总是让我们吃苦头,我们吃得够多了,现在被你整得就剩下半条命了,再吃苦头我们就GAMEOVER了!”刘老大笑着说:“放心,整不死你们的,黄头头说的,整死你们了还要费力气挖坑埋。万一你们谁真的OVER了,俺是管杀不管埋。我会代表党中央、代表人民、代表政府,向你致以沉痛的哀悼,并向你的家属表示慰问——令郎因为太笨,莫名其妙就OVER了,请家属节哀!哈哈哈哈……”在笑声中,我们跟教官的关系就这么慢慢地融洽起来,我们也读懂了他们的骂,理解了他们的苦心。后来我们管刘教官叫刘老大,他有时很幽默,不训练的时候跟我们开玩笑,像小孩子一样和我们斗嘴,但是一到了训练,他就变了一个人,非常严格地要求我们。第二十五周结束的时候,我是全部狙击手里实弹射击最优秀的。我对弹道似乎有天生的敏感,子弹一飞出枪膛我就知道它会飞到哪里,甚至不用给我报靶报环,我立马就可以知道打到哪儿了。黄世龙现在清闲了很多,经常见他带着小龙遛来遛去,偶尔也来指导一下我们,不像以前那么凶巴巴地开口就骂了。老兵对我们也客气很多。在这里,只要你有能力,能证明自己,就会得到应有的尊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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