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官要求连只蛆都不能剩下,整个粪坑要清理得放水进去就可以直接饮用,而且还把掏出的大粪全部铺到训练场边。教官倒是聪明,带了个防毒面具,拿着根棍子站在我们身后监督,看谁动作慢就给一棍子。我们要是动作一快,就会溅得自己满身都是。教官还大骂我们都是饭桶,连拉的屎都那么臭,防毒面具都挡不住。阿嘎顶了一句:“难道你拉的屎是香的?”教官二话没说,一脚就把阿嘎踹进了粪坑里!阿嘎挣扎着爬起来,哭喊着:“你他妈的黄世龙,老子跟你拼了!”说着把勺子朝黄世龙甩了过去,教官转身避过勺子,一棍子又把阿嘎打下了粪坑,然后命令道:“你们几个,给我按着他,让他吃屎!”我们那时侯不知道说什么好,看着战友被这样虐待,只能低声地哀求着:“教官,教官,饶了我们吧。”教官“哼”了一声,用手弹了一下沾在衣服上的屎尿,说:“都给我掏干净了!”说完就回去换衣服了。我们把阿嘎拉出来,阿嘎只知道哭,浑身都是大粪。我们也不知道臭了,帮他把衣服清理一下,继续含着眼泪掏大粪,把大粪铺到训练场的一角。掏完大粪,阿嘎自己就跑到黑板边把旗给扯了,然后坐在黑板边,只是拼命地哭,拼命地哭!我们怎么拉都拉不动他。
大粪在阳光的暴晒下散发出一股股令人作呕的臭味,飘散得整个训练场都是。更可恶的是吃晚饭时教官把我们集合起来,集体端着饭菜围着这堆大粪吃饭。此时的我已经根本不在乎什么尊严和人格了,只要能吃饱就行,许多战友吃了两口就恶心得呕吐。我拼命地忍着大粪散发的臭味,心里想着,如果肚子空空,怎么能撑得过体能训练?还有一次,刚吃饭,没吃上两口紧急集合哨声就响起来,我们扔下饭菜就冲出去。在门口,教官大声说:“吃不了不许浪费,全部倒到垃圾桶里。”我们又杀回去,稀里哗啦地把饭菜倒到了大桶里,里面都是些潲水,还漂浮着死苍蝇。等我们跑完15公里的时候,肚子已经饿得前胸贴到了后背,只是焦急地盼望着开饭,谁知道教官说:“今天的饭都在这桶里了,想吃就自己去拿。”当时我们真的是什么都不顾了,一群人围着潲水桶争抢着,抓起来就吃。一些战友吃着吃着就吐了,连苦胆水都吐了出来。而我,拼命不去想这个食物怎么样,而是恶狠狠地在心里骂道:“妈的!黄世龙,这是你的肉,这是你的心,老子全把你个狗娘养的吞到肚子里去!”吃完“晚饭”,老兵给我们送来肠胃消炎药,免得我们拉肚子。
兔子恨恨地说:“猫哭耗子假慈悲,发什么药!发药怎么让我们吃那些东西?”然后把药片甩到地上。老兵笑了笑,对他说:“小兄弟,这个是锻炼你们吃异食的习惯,想当特种兵,不可能每天有好吃好喝的招待你,以后你就知道了。”又多发了一份给兔子,我劝兔子说:“兔子,吃吧,不是毒药,吃了总比不吃好。”晚上的时候,厕所还是人满为患,很多已经拉到了身体虚脱!还好我是“硫酸胃”,什么东西吃下去都消化得干干净净,吃了药后倒没拉肚子。现在回想起,感觉非洲难民都没我们可怜。不过,那时候真的什么都没想,只想着把肚子填饱。所谓的锻炼我们吃异食的习惯,进行了一周。这些天里,教官每天把我们赶到一个臭水塘里,举着枪,反复蹲下、站起。水塘的水刚刚没过胸口,一蹲下就没过了头,满头满身的恶臭。
“黄世仁”站得远远的,大声地吼我们:“把枪举高点,举高!枪是你们的第二生命,把枪保护好,谁的枪沾水了晚上就别睡觉!”奶奶的!老子第一条命都被你整得只剩半条了!还什么第二生命!总算到了中午吃饭的时间,教官叫训练停止,开饭。我们刚要爬回岸边,教官那令人作呕的声音又响了:“在下面吃,谁让你们上来的?”午饭是馒头,老兵在岸边把馒头递下来,我们一个一个传到队伍后面。我偏偏那么倒霉站在队伍的倒数第二个,白馒头传到我这里的时候已经变成炭那么黑了,还散发着一股臭味,我和排最后的十二你看我,我看你,哭笑不得,这还叫馒头?十二爱开玩笑的天性此时暴露出来了:“叶子,我跟你换个吧,好像你的白一点儿!”我说:“换给你也变成黑馒头了。”十二说:“是哦,怎么才能吃到白馒头这是个问题。”过了一会儿,他说:“下次我们排前面,就有白馒头吃了!”我点点头:“对,下次排前面。”现在想起来,那时候我们怎么那么无聊,智商怎么会那么低?为个馒头还要讨论了那么久,最后得出个结论是排在前面才有白馒头吃!第九周,几个老兵在用背包装沙子,然后一个个背包过磅,我们看着,心想:“天啊!又是来什么新花样整我们啊。”一个老兵看到我们惊讶的样子,笑眯眯地对我们说:“今天晚上吃多点儿,明天你们有活干了。”第二天一大早起床,排好队,早饭都没吃,我们被老兵用车拉到离营地很远的地方。那时,我们还剩下大约200人,和我同宿舍的阿嘎和响马,还有小狗都已经被教官踢出去或者自己扯了旗。说真的,每天都训练,我们除了自己宿舍的人,其他的几乎不认识,教官也不知道我们的名字,每次问话前都要报自己的编号。这次,从其他宿舍分过来的是老马、大鱼和洋洋。教官把我们赶下车,然后把背包给我们,对我们说:“背包加枪,全部负重有37公斤多,看谁能中彩,有几个背包是加了料的。这里离营地有50公里,自己跑回去吧,给你们12个小时!顺着路跑就行了,早到早吃饭,晚到就饿着吧!”然后,把车开走了。
妈呀!50公里,12个小时,37公斤负重!我们什么都没想,拔腿就跑。路上有老兵和助教大声提醒我们动作要领,上山的时候,让我们弯下腰,尽量地把负重压到胯上,减轻腰部和肩部的负担,下山的时候放低重心,免得一个筋斗翻下坡。教官骑着他的那辆破摩托车,骂骂咧咧,拿着根鞭子动不动就抽谁一下,小龙跟在后边狗仗人势地也冲我们“汪汪”乱叫。跑了没几公里,队伍已经拉成了稀稀拉拉的一长串,个个累得跟狗喘一样。不过,我还是坚定地朝前、朝前,此时的我有个信念,就是不能让黄世龙把我看扁了。跑了一天,我终于看到了营地,不过腿已经软了,身上的负重像山一样压在我的肩膀上,每走一步都气喘吁吁。喉咙像堵了块布,任凭怎么用力呼吸都感觉缺氧。路上,有一个战友实在跑不动了,就趴在地上号啕大哭。两个战友扯着他跑了一段,也不行了,三个人就这么在路上大声哭喊着。现在想起来,这是我自出生以来第一次听到的最凄凉、最让人伤心的男子汉的哭声。
老兵和助教大声地喊着:“跑!跑!跑!快点儿,快!往前跑!”教官黄世龙时不时赶过来就是一顿骂、一顿鞭子!我也已经快虚脱了,脚底下软绵绵的,像踩在棉花上,眼前老是有星星晃动,我深刻地体会到了什么叫做眼冒金星!我咬紧牙,对自己说:“坚持,坚持!就要到了,没多远就到了!”我一步一步地向前挪动。我不知道我还有多少时间,现在,我只知道,快点儿到达终点。离营地还有五六百米的地方是个小山坡,我摔倒了。教官给了我一鞭子:“滚起来,人渣!你妈的就这鸟样!滚起来!给我快点儿朝前滚!”我爬起来,没跑多远,又摔倒了,整个人朝前扑倒,双手已经麻木了,已经连本能的支撑动作都做不到位。我的膝盖摔伤了,我想,我坚持不住了。离营地只有200多米,我却怎么也爬不起来,脚已经软得支撑不起我了。这时候,一个助教对我大声说:“起来,快起来,目标就在前面!快,你能做到!相信自己!起来,快起来!”这是我进训练营到现在为止,听到的第一句鼓励的话。我好像又有了一点儿力气,勉强支撑着爬了起来,用枪托支撑着,一瘸一拐地继续向前挪动双腿。小龙此时跟在我的后面,“汪汪”地冲着我吼。
我脑子里一片空白,心里念叨着说:“小龙,你咬死我我也跑不动了。你最好把我咬死了,我也不用受这个罪了。”教官这时候不知道从哪儿找了根木棍,照着我的脚来了一棍,我又倒下了,爬起来,又一棍。教官什么都没说,我爬起来就把我打倒。我的膝盖很痛,双脚已经支撑不起身体。我的眼泪又流出来了,分不清脸上哪是泪,哪是汗。我想放弃,觉得好孤独……可是,营地就在眼前,而我从小就性格倔强,我想:哪怕我爬都要爬到终点,哪怕我被踢出去,也要体体面面地走。就这样,我就爬,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爬完了最后的200米。我的脚好像已经不属于我了,大腿剧烈地**。
几个老兵提着医药箱跑过来,给我揉大腿和脚掌,测量我的脉搏和心跳。我躺在地上一点儿感觉都没有了,眼神空洞地望着夕阳,身体任凭老兵摆布。老兵给我喝水,我突然眼睛发亮,一把抢过水壶“咕咚咕咚”大口地喝。我现在才想起来,我已经一整天没喝过一滴水了。老兵一把将水壶夺走:“找死啊你?慢慢喝,要不肠胃吸收没那么快,全部变成汗排出来就脱水了!”喝了水,我喘了一阵,用枪支撑着站起来,一拐一拐地走到教官面前:“报告,学员4318,武装负重50公里越野完成,请指示!”教官的嘴角终于流露出一丝笑容,说:“稍息,原地休息!”我哗地一下就倒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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