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大规模的败逃已经形成,不论石虎再如何地善战悍勇,一时间也难以分辨来袭之敌到底有多少兵力,更是难以组织起有效的抵抗。
在麻秋的护佑下,石虎领着残兵临近向北逃去,通过河桥逃向了大河以北,退守在河内郡的温县一带。
虎牢城中的汉国军,在战况不明的情况下,未敢轻易出兵增援,全部在虎牢城中进入了防御状态。
于此同时,洛阳城中也得到了石虎军败退的消息。
收到军情的第一时间,司马颖便命苟晞领兵攻向汉国军所占领的孟津县,企图想要将那里的石勒军赶到大河以北,重新夺回孟津河桥的掌控权。
另外,司马颖又命人告知驻守在金墉城外的王瑚与穆郡逸,让他们做好随时增援苟晞的准备,并密切提防石勒会分兵攻取洛阳城的可能。
故此,在这个寻常的黑夜中,没有人知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只是因为刘离的单方面行动,牵动了司州境内的整个战局,同时也打破了双方僵持已久的对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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汜水村,石虎军残营。
击溃了石虎军后,刘离并没有盲目地继续追杀,而是领兵占据了中军大营,迅速收拢大营中的军需粮草,并且让人通知广武山即刻派兵来运粮。
十万兵马必然要有十万人的军需,再加上石虎军一路上的劫掠,大营中不仅是军备物资不计其数,就连石虎所掳掠的女子便达数千人之多。
“格增,那些运不走的军械全部烧掉,牛羊也都杀了装在粮草车上。”
营帐外,刘离抬眼望了望夜空,转身对一旁的步战军校尉吩咐道:“天快亮了,咱们需要加快速度,如果石虎发觉咱们的兵力不多,一定会反扑回来,到那时就麻烦了。”
格增点头道:“将军,属下已经吩咐弟兄们手脚麻利些,二楞他们马上就赶过来了,天亮前一定能将这些东西运回山里。”
刘离点了点头,对另一名军将吩咐道:“找十几个弟兄,让他们带着那些女人先走,女人们行路慢,别耽搁了咱们撤兵的时间。”
军将领命后,转身向一处大帐跑去。
格增环顾了一下左右,笑着对刘离道:“刘将军,咱们这次可是发了大财,这些粮食怎么也够咱们支撑半年了。”
“哈哈哈...”
刘离笑了起来,点头道:“是呀,以为能是一场血战,没想到石虎军也是一群脓包,和那些不禁打的朝廷兵马一样狗屁不是。”
格增亦是点头笑道:“将军说得没错,只可惜咱们的兵力太少,要是在这里能有一万武威军,不敢说灭了石虎的十万兵马,至少也能杀个大半。”
格增,西府武威步战军校尉,奉命率领三千步战军进入广武山协助刘离。
今夜的一战,刘离动用的兵力便是格增所带来的所有步战军,正是凭借将士们的悍勇与无畏,才能取得如此的战绩。
因此,格增的话并非是夸大武威军的战力,而是西府武威军确实有这实力剿杀汉国军。
刘离自然清楚武威军的能力,感慨道:“若是大将军和我姐夫他们在就好了,若是能再派来三五千人就更好啦!”
两人正说着话,之前离开的那名军将跑了回来,急声道:“刘将军,那些女子中有不少人染了病,恐怕走不了多少路,是不是把她们留在这里呀?”
“留在这里做什么?让她们等死吗?”
刘离摇了摇头,吩咐道:“将战马挂上板车,把那些女人全都拉回西堡。能救治的便是命大,就算是死了,不也能有个埋身的地方嘛!”
“唉...”说罢,刘离长叹了一声,冲着军将挥了挥手。
格増亦是感叹道:“那个石虎真是一个荒淫的王八蛋,竟然抢了这么多的女人在营中。”
刘离沉声道:“格増,你以为石虎抢来那些女人只为纵欲吗?不是的,她们都是军粮呀!”
“我在冀州的时候,见惯了这样的事情。”
看到格増露出震惊的神色,刘离面色冰寒地继续道:“那些胡狗出兵从不带粮草,都是沿途抢粮,抢不到就吃人,老的,少的,男人,女人,他们都吃,那些女人就是活着的军粮呀!”
“如今,石虎的军粮都没了。”刘离摇了摇头,苦笑道:“若是把那些女人留下,石虎军最先吃的粮食就是她们。”
格増紧咬着牙关,右手中的长刀猛地空劈了一下,骂道:“那些汉国军简直就是畜生,连畜生都不如,就应该将他们全扔到火里烧死。”
刘离再次叹息了一声,无奈地说道:“这也是我不能离开广武山的原因,咱们弟兄们可以去梁州,去西南,可那几万百姓怎么走啊?路太远了,咱们护不住他们的周全,老弱妇孺都会死在路上的。”
格増点了一下头,坚定地说道:“将军,既然走不了,那咱们就守在广武山,反正大将军他们迟早会杀进司州的。”
刘离笑了笑,深吸了一口气,望向黑夜中的西南方,口中轻声道:“大将军,刘离一定会领着大家等到你们的归来。”
孟津,梅坪。
当年,李峻在辅助长沙王司马乂守洛阳时,就是从梅坪出兵,先是杀了孟超,随后又水淹赵镶,最后击溃了陆机的邺城右路军,使其所领的数万兵马败退出洛阳境。
当下,梅坪并不在晋军的掌控中,汉国征东大将军石勒的中军大营设在此处,他的十万兵马也从河桥北的大峪庄一直扎营到孟津城,延绵数百里。
石勒之所以没有即刻攻取洛阳城,是觉得那仅是一件囊中取物的事情,无须大费周章。他要先消灭洛阳周边的抵抗力量,使洛阳成为一座孤立无援的死地。
故此,石勒攻陷了河东郡、河内郡、弘农郡以及上洛郡,摧毁了这四郡中的全部坞壁,迁走百姓数万人,整合后的兵力达到了十余万人。
夜间,尚未入睡的石勒接到了石虎兵败的消息,这让他大为震惊。
侄子石虎善战,拼杀悍勇,自领兵以来少有败绩,突然的溃败让石勒起了警惕心,即刻命人通知各部做好必要的防范,同时也让从子石生率领五千骑兵前往温县增援石虎。
正因为石勒的警觉,当苟晞领兵杀至孟津的时候,先是遭到了石勒军的反击,随后又中了石勒的诱敌之计,被死死地困在了孟津城中。
王瑚与穆君逸得到消息后,即刻领兵前往孟津城增援,无奈寡不敌众,一番殊死拼杀后,也只能率众退回了金墉城。
当石勒亲自率军攻向洛阳城后,王瑚与穆君逸二人因兵力不济再次向南退走,一直退到洛阳南霍阳山的梁县,才迎来了豫州刺史祖逖的增援。
如此,王穆二人得到了喘息之机,随后率领余部进入了荆州的鲁阳县。
自古以来,兵伐之中以少胜多的战例常有之,多数也成为了经典之战。若是宽泛地说起来,刘离的夜袭也算是一次精彩的以少胜多。
不过,一切事务虽然有其相近性,却绝没有完全复制的可能,总会在某一个细微处有所偏差,而这个偏差将会导致事情的进展发生根本性的改变。
刘离的夜袭之所以会成功,得益于石虎的狂妄与不屑。然而,苟晞的被困则正是因为石勒知晓了石虎的溃败,心中有了警觉,提前做出了防备。
另外,大规模的兵战,并非是人人都能以一敌十。
若是真能如此的话,李峻早就率领武威军杀进中原腹地,荡平一切胡蛮之兵,又何必要不停地积蓄兵力呢?
冷兵器的时代,以一敌十的胜局有可能发生,但毕竟也是少数。
王瑚与穆君逸所领的两万兵马,的确可以和石勒的十几万大军拼个你死我活,但他们没有后续的力量,若不能短时间内击溃石勒军,所有人将会陷入重重的包围中,直到全部战死。
伟人曾如此解释政治:“什么是政治,政治就是把支持我们的人搞得多多的,把反对我们的人搞得少少的。”
在军事运用的策略上,伟人也曾如此说:“在打仗中,打得赢就打,打不赢就跑。”
伟人的军事策略并非是机会主义,只是在强调顺势而为的运用。
正如《孙子兵法》中所说的“求之于势”。
懂得临时之宜、进退之机,才能将自己立于不败之地。
用自己的弱点和敌方的强处相抗衡,这是用兵的大忌,也会将自己与属下推向死亡的深渊。
李峻正是清楚地认识到这一点,才会命王瑚与穆君逸二人不得死战,若有不敌便要即刻退回荆州。
至于石勒的兵马是否会一路攻进荆州,李峻对此并不担心,反倒是希望石勒能够如此做。
如果石勒真能领兵杀进荆州,江东的晋朝廷必然为了自保会调兵抵抗,而自己这边则可以利用所掌辖的荆州六郡,将石勒军分割成数段,逐一剿杀,那也将是石勒以弱碰强的后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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