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托孤

“不要……不要伤害她，不要伤害我的……女儿……”林贤无力地躺在地上，他的嘴巴微微张着，说着无力，但依然清晰的话语。

林成煜叹了口气，没有再出手，不仅仅是因为此时此刻的蛇妖停下了手，也因为林贤眼中那浓浓的悲伤和请求，让他不忍再出手。

空中的血月渐渐褪去了红『色』，夜在流逝，蛇妖一动不动了，眼中有着茫然，也有着泪水，她知不知道，那就是泪？

艳娘看着那一动不动，如同丧魂一般的蛇妖，她有着一张可爱的少女脸庞，虽然脸上布满了鳞片，却并不显得可怕，反而让人觉得那只是她的伪装，只是她保护自己的手段，不由得心生怜悯。

林贤的眉『毛』微微动了动，他很虚弱，生命力在流逝，但是他的眼中却没有悲伤，看向自己的女儿，他嘴角勉强扯了扯，『露』出一个难看的笑容，对于自己的女儿，他的心中只有无限的包容，他的眼中依然充满了爱。

雨姗与楚芯都是再也忍不住，她们别过头去，掩面哭泣，这是一个被亲生女儿杀死的男人，她们看着事情的发生，心中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若是他们都没来，恐怕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了吧。

不知道为什么，众人心头沉重，竟是产生了这样的想法。

林贤的目光悠远，他陷入了回忆中，回忆中的他也是有着快乐，那个时候，他是否能够见到他的女儿，他的家人？

“昨夜微风轻抚，落花一地无人顾，今晨『露』珠染花红，只道花满树。”站在屋前，林贤看着一地落花，微微叹了口气。

白素站在他的身边，身穿白衣，飘飘若仙，任由林贤牵着手，她肌肤如白玉，给人带来无限的遐想。

林贤竟是看得一阵出神，惹得白素嗔怪了一声，道：“官人，你看什么呢？”

林贤回过神来，不禁『摸』着自己的鼻子苦笑，即便是已经成了夫妻，但他对于自己这位貌美如仙的妻子可是越来越痴『迷』了。

“白素，有你在，真的太好了。”林贤闭上了眼睛又睁开，看着白素，眼睛里饱含着深情，似乎要将她的一切都融入自己体内。

白素脸上现出红晕，却是勇敢地看着林贤，莲步轻挪，投进了林贤的怀抱。

“有官人在，真是太好了。”轻声呢喃着，白素闭上了眼睛，眼角却流下了泪。

“爹，娘！”一名穿着白衣的幼龄女童展着双臂奔来，带着快乐的笑容。

“欣儿。”白素弯下了身子，把小女孩抱了起来，亲了亲她的脸颊，溺爱地看着她。

林欣嬉笑着，向林贤伸出了自己的双手，娇声道：“爹，抱抱！”

林贤轻轻一笑，把林欣抱了过去，道：“欣儿是不是又淘气了？”

林欣皱起了可爱的小鼻子，哼声道：“才没有呢，欣儿一直都是很乖很乖的。”

林贤和蔼地笑了笑，贴着林欣的小脸蛋，一家人是那么的快乐，让人艳羡。

“好奇怪啊，爹，欣儿刚刚看到一场大水扑来，把欣儿吓了一大跳，可是大水转眼就不见了，然后然后，欣儿又看到了一座破败的小庙，那里有一个好可怜的人，他长得好像爹你啊，可是欣儿现在又看不到了。”林欣突然似乎是想到了什么，比手划脚的说着，显得极为困『惑』，而她说的话也让林贤不解。

“欣儿是不是出现幻觉了？”林贤觉得奇怪，亦有些担忧，『摸』了『摸』林欣的额头，却没有感到什么不妥。

“才没有呢，那才不是幻觉呢。”林欣听了不满，在林贤怀中不安分地扭动着。

“好好好，欣儿没出现幻觉，没出现幻觉。”林贤连忙安抚她，『揉』了『揉』她的小脑袋。

白素却是整个人变得呆滞，如同失了魂一般，看着林贤英俊的侧脸，流下了悔恨的泪水。

“怎么了？”林贤注意到白素的情况，担心地问道，“可是哪里不舒服了？”

“娘……娘哭了……呜……欣儿……欣儿也好难受啊……”林欣如同感受到白素的悲伤一般，竟也是泪流满面，在林贤怀中啜泣着，小手『揉』着眼睛，也许，她的悲伤并不仅仅来自白素，亦是来自了那段她看不清晰的未来。

林贤有点不知所措，只好一手抱紧了林欣儿，另一只手把白素也拥在怀中，安慰道：“好了好了，没事的没事的。”

温馨的日子会让每个人都忘记不快，林贤对这件事倒是不怎么在意，唯一担心的，是妻子和女儿的情况，担心她们会有什么问题。只是在接下来的日子里，妻女并没有什么不同以往的地方，女儿依旧天真活泼，淘气可爱，妻子依然贤惠端庄，淡雅随风，似乎那天的一幕幕都不曾出现一般。只是林贤并没有察觉到，白素每每在他移开目光后就显得心事重重，秀眉总是在不知不觉中皱了起来，她眉宇间，有着不安。

林贤每天晚上哄完女儿入睡后，总要将妻子紧紧拥抱在怀中，安抚着她的同时，又是害怕她会消失一般，心中偶尔会出现空空落落的感觉，也许，他在潜意识里，也是感觉到了有什么要发生吧。

雨城显得那么平静，林贤夫妻的恩爱和家庭的圆满依然令得无数人羡慕和嫉妒，一切似乎依然是如同以往一般。

只是，在之后的一段时间里，林欣总是显得极为不安，在深夜总会被噩梦惊醒，但她又不敢说出来，似乎梦里的景象也让她感到了害怕，使她一直黏在父母身边，不愿离去，也不敢离去，似乎离去了，她就会失去了他们一般。

白素虽然一直安慰着林欣，可是她也是越来越心神不宁了。

洪水来临了，是那么突然，来得毫无预兆，给雨城造成了巨大的损失，而且洪水来势汹汹，淹了大半个雨城，却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其后劲更大，威势更猛，让整个雨城的人都感到了绝望。

白素看着身边的丈夫和女儿，她似乎看到了一角未来，眼泪不自禁地流下，在林贤担忧的目光注视下，她轻声地开口，声音中满含着悲凉，满含着不舍，道：“白蛇一族，与生俱来便拥有能预测未来的能力。”

“什……什么？”林贤愕然，他理解不了白素的话，但其实在听到这话的时候他心中已有了一个在他看来很是可笑的想法，这想法是那么的可笑，又是那么的可怕。

当看到妻子化身白蛇，带着漫天洪水离去之时，林贤惊呆了，一动不动，那一幕毕生难忘，却不是因为洪水被带走时的壮观，而是妻子化身白蛇的情景。

白蛇扭头看向林贤，那巨大的瞳孔中竟然流『露』出浓厚的感情，白素的声音在林贤脑海中响起：“幽谷楼阁现白衣，袅袅娉娉月影稀。化作灵蛇藏满袖，一舞终生伴君归。”

声音凄凉，那种幸福转眼成泡汤，更是让人有一种心灰若死的感觉，想起两人朝夕相处的日子，欢声笑语在其中，林贤不禁流下了泪。

妖又如何？

她是我的妻子！

只是妻子已经离开了他，林贤的眼睛无法再捕捉到那道白『色』的倩影。

灾难并没有离去，至少，对于林贤与林欣这父女二人来说，是如此。

林贤父女成了雨城众矢之的，人们愤怒于他勾结蛇妖，祸害同胞，欲将他的女儿祭与河神。

林贤的右腿被愤怒的雨城居民打瘸，居处更是被一把火烧成了灰，雨城中人对他唾骂，昔日嫉妒他的人更是不停将他往火堆上推，他的身体和心灵在这五年来饱受着摧残。

林欣眼中有泪，小小的心灵生出了怨气，她恨，恨这些人的不明是非，更恨这些人对自己父亲的残忍。

林欣怀着这样的怨恨之心，身化蛇妖，带着一颗血煞之心，变成了半人半蛇的怪物，身体覆上了红『色』的蛇鳞，她的长长的尾巴成为了雨城之人的催命符，雨城中不少人都丧命于她的长尾下。

雨城住不下去了，很多人想要离开，只是当他们走出雨城城门，就又会不知不觉地走回来，林欣的怨恨使得她没有那么轻易放走这些残害她父母的罪魁祸首，将他们都困于此地。

林贤拖着残缺的身体，循着林欣的足迹，来到了这处小庙，自己妻子的蛇躯就是在这里被发现，他留在这里，似乎能够与白素同在，同时他也希望能找回自己的女儿，虽然心已死，但他仍苟且的活了下来。

从那以后，林贤一直住在这里，林欣似乎极为怀念五年前的雨城，她的力对雨城中的人造成了影响，强制便他们回到了五年前，也是因此雨城才变成了现在这样的模样。

林贤没想到，自己最终会死在女儿的手上吧？

林贤眼里『露』出了解脱的神『色』，五年的摧残，早已是令他的心灵不堪重负，但他却是挣扎着转过头来，看着林成煜，道：“帮我……帮帮我……”

林成煜叹了一口气，他知道林贤想说什么，他点了点头，道：“我们会帮她。”

“爹……”这个时候，一声微弱的轻唤，令林贤猛的睁开了眼睛，竟是散发出了神采。

林欣的眼角流下了一滴……红『色』的泪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