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2)
李氏手指抠着假山石的缝隙,咬着牙看他们走到离她更近的凉亭里。一年多不见,那姑娘便不能说是“小丫头”了,脸蛋和身段都已经是最青春逼人的少女模样。她身上穿的纱袍,远看已觉得眼熟,走近了便一下子认出来。那是前些日子,府里为今年七夕置办的布料之一。她原来也是看中了那幅月白底织着极淡的黄色碎花的料子,可惜爷命人留了,她想是他许是要赏人用,便不开口,却原来……
爷笑着对那李涵的穿着仔细端详了一番,而后道:“我便知道你穿一定好看。”
李涵像是对这话题没什么兴趣,道:“你满意就好。”
“你穿了旗鞋了?”爷又问。
“嗯。不是你一道送了,非要我穿的吗?”她反问道。
他便说:“让我看看。”
李涵便提起点袍角,对他道:“喏,就是这样。”
爷却拉着她坐到亭子的栏杆旁,道:“让要仔细瞧瞧。”
“有什么好瞧的?不就是鞋吗?”她有些不耐烦地说。却还是拗不过他,左脚被他踢起来搁到他腿上,他看着那鞋面问:“还合脚吗?”
她“嗯”了一声表示回答。
他忽然笑了一下,然后脱下她的鞋,她轻呼道:“你做什么?”他不理,连袜子也脱下来,握着她**的脚丫,不怀好意地笑:“这儿怕不怕痒,嗯?”说着在她脚底板挠了几下。李涵又是怒又是笑:“你,你住手!哈哈……再不停手,我,我就拉你从这儿跳下去!”她因为痒,扭着身子往后躲,他怕她真滚下池塘,便一把抱起她放她坐在自己腿上。她挣扎着,他便搂紧了,一边哄着说:“别气了,就是玩笑……”说着就吻了上去。
李氏强压着怒气看他们亲热,这两个人,勾搭上看来时间也不短了。前个月爷的嫡长子刚刚夭折,见着谁也没好脸色,这会儿跟她在一块儿,看着倒是顶开心。爷也算喜欢她,呵,年轻貌美又有趣的女孩儿,自动送上门,又有哪个男人不喜欢?只是这丫头,哼,原来以为聪明,没想到却是这般蠢!十四爷当她是宝,她不珍惜,这会儿没名没分不妻不妾地让别的男人占便宜!哈哈,还有爷,她尊贵的丈夫,居然脑筋动到亲弟弟中意的女人头上!她在心里冷笑,看这戏怎么收场!
他们两个还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只听爷道:“等会儿陪我晚饭。”
李涵道:“不行,今儿七夕乞巧,我得赶上拜双星。”
爷就一边亲吻她,一边诱哄道:“不急,用了饭,我再差人送你回去也来得及……我特意让人做了一味银珠鱼,你尝尝……晚上回去,保准还能赶上跟姐妹吃甜枣儿……”
直到李涵点头答应了,他才满意,帮怀中人穿回鞋袜。她拉好袍子站起来,若有所思地看了看他,爷搂住她笑问道:“怎么了?”
她皱着眉推开他,道:“等会饭前别忘了净手。”
他先是一呆,接着大笑着去抚她的脸,她打开他的手,转身自顾自走了,他追上去半搂半拎地拥住她走远了。
终于等到他们离开,李氏想站起来,却发现跪在垫子上的双腿已麻木。扶着假山石,好不容易站稳,捡起掉在地上的绣箍,拍干净尘土,心想,嗯,正好给弘昀做个扇套。
甚至不需要挑明,一来二去夫妇间居然就心照不宣了。时间久了,李氏发现自己不再那么抗拒,这种事实在不算新鲜,男人有新欢,比秋天起霜夏天打雷还要普通啊!新欢就好在一个‘新’字,那姑娘能有几年呢?三年,五年?也许十年吧,她生得很美呢。
不过,李氏还是不太懂那姑娘的心思,好多次看他们单独关在屋里,她是真的太年轻不谨慎,还是对他全然信任?
爷是很入迷的,应该说李氏还没见他对哪个女人这么入迷过。当然,当年他们是怎样的,她不知道呢,或者说,已经不记得了……这是第一个,什么时候再来第二个,第三个……到时候,就没这么多的感觉了吧。她要好好记着此刻还拥有的不甘、焦虑和酸楚。
因为那姑娘,爷对府里的女人们也没什么心思了。福晋那里本来就少去,照常应付着,倒是经常来她的院子,因为她已经习惯了他的心不在焉,他在她这也自在些。最近来的几个,他就看了看,然后让她做主分派去各处。也是呢,不管从哪方面看,那些半大丫头,质素都无法跟他目前的新欢相比。
唔,可是为什么,看到爷和那姑娘在一起,她想得最多的却是,要是十四爷知道了该是怎样的盛况呢?她什么时候喜欢起热闹来了,真是啊!
但,有一天,她发现事态比她看到的想象的要严重。
十月的那个晚上,外面下着雪,风倒不大,就听见窗外扑扑簌簌的声音。她敷了脸,绣书刚要帮她拆发髻,就听见院门被扣开,小丫鬟进屋禀报说,爷来了。她疑惑地披衣而出,在廊下正撞见匆匆而入的丈夫。他海龙裘暖帽上青荷色羽缎斗篷上都落满了雪片,连眉上也有半化的水珠,怀里小心翼翼地抱着一个人,他见到她,只说了一句:“你歇着吧,我就借一个屋。”然后便朝西边的屋子走去,伺候的人已经在那屋点了灯,有太监在门口候着,其中一个要去接他手里的人,他竟退后半步,把那人往怀里贴了贴,从那多事的太监身边绕开,跨进门去。
李氏直到此刻还呆站着,然后忽然惊醒似的回过魂来,对椿儿道:“找两个轻巧麻利的丫头去伺候。那些太监粗手粗脚,爷怕是不得力的,待会儿打发下去得了。”
椿儿依吩咐应声去了,她还站在原地,然后竟鬼使神差地移到那屋子窗台下,透过未紧合的窗缝往里面看去。爷已经把人放到了里屋炕床上,自己坐在炕沿。他拿开裹在那人身上的斗篷,便露出那位沉睡的侧脸,不意外呢。接着,他便动手去脱她的外袍,动作轻柔而小心,怕碰坏了最珍贵的薄胎瓷似的。要解她中衣的襟扣时,他犹豫片刻,收回手去,将她放到枕上,拉过锦被盖住她。这时丫鬟们才敢上前,为她掖被脚,整理脱下的衣物。
他挥了挥手让她们退下,自己则一直坐在她枕边,时不时用手掌试炕床的冷暖。她睡得很沉,就连他用手指梳理她的鬓发也一无所觉。他拨开她的额发,用额头抵着她的,她“唔”了一声侧转脸,他便在她唇上轻吻一记,而后直起身,将手贴在她颊边,就这么专注地看着她。
他知道此刻自己脸上的表情吗?那种淡淡的、不经意的、满足的笑,是她完全陌生的。她认识屋里的那个人吗?他,真的是她共枕多年的丈夫吗?
她不知道他多久之后离开,只知道冻僵了双手站麻了双腿。回到自己房里,躺进被窝,却睡不着,用被子紧紧地裹住自己,包括头脸。拼命压制着冲去不远处的那间屋子,掐死刺死闷死那个女人的冲动。她觉得自己在颤抖,不过又怀疑,也许不是身体,是心在颤……
昏昏沉沉的,也不知道自己是否睡着过,天还黑着她就起来了,坐在窗下的梳妆台前,就这么直勾勾地盯着那个屋子的方向。所以,他一进去,她便知道了,鬼祟得让自己惊异地跟过去,仍旧在那窗下往里窥视。
只见他轻手轻脚地走近炕床,拿下头上的朝冠,搁在案上,然后勾起床头的帐幔,半蹲在床边,把自己的脸贴在她脸侧。她稍动了动,他便不可自禁地轻吻她的眼睑、鼻尖和唇。直到她睡梦中翻身向外,从被里探出手抓住他的熏貂领衣。他无声地笑开了,吻着她的手背指尖,轻轻掰开手指,然后站起身,握着她的手坐在床沿。足足一刻多钟后,他才给她掖好被子放下床幔,拿了帽子,蹑手蹑脚地出了屋去。
然后,李氏开始怀疑,她的丈夫疯了吗?还是她疯了?起码有谁快要疯了吧。但她不曾怀疑那女孩会进府,来到她的身边,若无其事地拿走她丈夫所有的关注。他的心走了呢,不管是否去了她那里,永远不会再回来了……她想她会适应的,弘昀很招人喜欢,弘时也会一天天长大……
一直都不见那姑娘来,从元月到春天,春天到夏天,听说离京去南方探亲了。爷很不开心,起码看在她眼里就被她认定是闷闷不乐。
一个初秋的下午,她看他慢慢踱进那个院子,她喊他,他没回应,她有些担心地跟过去。只见他走进书房,在书案前坐下,抱着那两瓣丑陋的镇纸,疲惫地呼出一口气,闭上眼,就这样靠在椅背上睡着了。
几天后,她便听到一个令她无比震惊的消息,万岁给十四爷拴婚了,对象便是那姑娘。她该笑吗?也许。不过她并不认为有什么可开心的,她的日子依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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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得出哪里有区别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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