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帖 本来我和彭智然说搬家也不过就是嘴上说说,毕竟这套房子房租便宜,而且也住惯了。但世界上的事情就是这么奇怪。在这里住了这么久,之前碰到隔壁那阿姨也没几次,可自从那天后,就发现进进出出好像总能看见她。而每次遇到她,她看我们的眼神都会很奇怪。我不喜欢她那个眼神,用眼角飘一眼,再飘一眼,然后目光下垂带着不屑和厌恶。我就浑身不自在。 有时候在小区里偶遇她,见到她正在跟别人悉悉索索的说话,就会不自禁的想,她是不是在把我和彭智然的事情讲给其他人听。 我说给彭智然听,他说你不要太敏感。但想了想,还是决定出去找房子。 那时候我们工作了一段时间,工资奖金都已经涨了,他说租套舒服一点的房子,应该没问题。 结果没多久,房子还没找到合适的,我就被领导找去谈话。 我们系统有意发展一些三产,在隔壁城市最近搞了个项目,成立了个分公司。但因为三产的财务方面要用跟系统里一样的软件,那边一时间有点混乱,总公司的意思就让我们各个分公司的财务部都抽调一个人去那里,等那边上了轨道,招到当地的员工了,外派的人再调回来。 我们部主任就来找我谈话。 我当然不肯去。开玩笑!我刚跟彭智然开始,怎么肯做外派!虽然火车两个多钟头就能到,可毕竟不能天天回来,一周只能跟他见一次面,不是要我命么!于是我婉转的拒绝,措辞得体,却态度坚决。 无奈部主任根本不理我。他的话说得很好听:“小陈啊,年轻人就要多历练历练么,这对你来说是一次很好的机会啊。你是男的,又不是小姑娘,派到外地又没什么不方便。总公司也说了,这次外派人员以后调回来,将是各个分公司的主要培养对象,你以后往上走就比别人多一点积累了啊!公司这是看好你,才派你去的啊。再说,我们部门除了你和小张,都是已经成了家的,小张又是刚进公司的小姑娘,出去不方便,对不对。” 呸,我才不相信什么培养对象,系统里能往上走得快的,哪个背后不是有点背景的。 可我们部主任那态度根本就不是征求我的意见,而是通知我。任凭我磨破嘴皮子都无济于事,到最后说了句:“就这么定了。”就不再理我了。 我郁闷之极地回到家,跟彭智然说了这事,他揉了揉我的头发冲我笑:“去就去吧,也没什么。周末回来就是,我们不是还有周末么。” 我默默看着他,说不出是什么感觉,只有一个念头,彭智然爱我没有我爱他那么深。 没有。 我不知道这算不算得寸进尺。 以前单恋的时候我只要彭智然能爱我就够了,哪怕只有一点点,可现在我爱他他也爱我之后,我就觉得他爱我一点是远远不够的,我需要他爱我很多,爱我就像我爱他一样多。 但事实是他没有。 由于我不久就会被调去外地,以后只有周末回来,我们最后在彭智然公司附近找了套房子。 房租每月五百。贵是贵了不少,但东西设施也比从前那套要好,起码墙上有油漆,地上有地板,还有张床和席梦思。 去租房子的时候是用彭智然的名字签的合同。房东看见我陪着他,就问我们是几个人住,他只有双人床,如果我们两个人合租,他是不会给配两张单人床的。彭智然忙说就我一个人住,这是我朋友,陪我来签合同而已。 我心里感觉无比操蛋。 调令下来之前,我们就搬进了新租的房子。搬家那天我把彭智然当初写的那两句狗屁对联小心翼翼撕下来,偷偷藏好。当时也没有想过什么将来有一天要裱起来挂在自己买的房子里之类,只是觉得这是个留念。 搬完家没多久我的调令就下来了。调令下来那天,我跟彭智然说公司交接事情太多,要晚点回家。那一夜我有点小小失落,却无法诉说。 第36章 男男之间 第七十四帖 去邻市报到那天,我没让彭智然送。因为东西有点多,后来是我继父开车送我去的火车站。同一班火车一起去报到的,还有另外两个分公司的财务,看起来年纪稍微比我大一两岁,一男一女,男的叫唐夏,女的叫钟艳萍。 下午四点多到的那边,火车站有分公司的人来接我们,然后将我们安置在事先租的公寓里。两套公寓在隔壁,我跟唐夏住一套小两室一厅,钟艳萍住隔壁一套一室一厅。房子很干净,一应生活用品都齐全。 我到了之后也没给彭智然打电话,直接整理好房间然后叫上唐夏和钟艳萍就出去吃饭了。吃饭的时候彭智然打了个电话来,应该是等我电话没等到就打过来了,问我怎么样,我说都挺好现在在吃饭晚点打给你,就挂了。 吃完饭后回去我洗洗澡在床上看了会儿书,也没给他回电话。十点多的时候他打电话过来,那时候我刚关灯,可不知道为什么我装作一副已经睡得迷迷糊糊的样子哼哼唧唧了两声,他听了后沉默了下,然后说你累了,那早点睡吧。 接着后来我一整个礼拜都没给他打电话。 一方面是真的忙。刚到那里,很多东西要整理要归纳,还要做进系统,表格一大堆。另一方面我知道我是在闹别扭。 其实我也知道,关于我调过去这件事情根本就是板上钉钉,抱怨也没用的事情,可我把这件事情说给他听的时候,无非就是想听他跟我一起抱怨两句,然后说我也不想你去,我会想你的或者其他什么的甜言蜜语,可他却什么都没说反而说没关系。这哪里像是在热恋中的人。 现在回头仔细想想,他好像真的从来没说过爱我,连喜欢我都没有说过,就算是宣布我们开始的时候,他也只说了一句“你是我的”这种表示占有的话而已。我现在甚至怀疑,他对我的爱到底有多少,是不是只是很痴迷性这件事情而已,否则为什么我不联系他,他也不主动联系我? 我也不知道怎么的,这种想法一旦产生就挥之不去。一方面对他的思念折磨得我很痛苦,另一方面却又对爱情产生怀疑。结果一个礼拜下来我心力交瘁。 周末的时候唐夏和钟艳萍问我回不回去。我心里堵得慌,却还是摇摇头说这周就不回去了。 唐夏和钟艳萍是周五走的。公司为了照顾我们这些外派的,一般周五下午都放我们早走。我周五回到空荡荡的两室一厅公寓,连澡都懒得洗,就直接睡了。 第二天早上还没醒,电铃就吵得像催命一样。我睡眼惺忪出去从猫眼里看了半天,什么也看不见,好像门外的人用手把猫眼挡住了。“谁呀~”我抱怨道,然后开门,门口站着的是一脸不满的彭智然,一见我就把手里的包丢过来,用一个指头戳着我的脑袋反手关门:“你有没有警觉性啊?从猫眼里看不见是谁,怎么能随随便便开门呢?万一是歹人是罪犯呢?你就给开门?一个人住在外面一点基本的安全意识都没有!” 初一见他,我其实有点小惊喜的,可他刚见我就这样,我不禁沉了脸不高兴地嘟哝:“哪儿那么多坏人,再说又不是一个人住。” 他正在脱鞋,听见这句顿了顿看了眼房间里面,问:“你不是一个人住?还有谁?人呢?” “周末回去了。”我把他的包甩到客厅双人沙发上。 他这才放松一些兀自走去厨房倒水喝:“那你周末不就是一个人!”喝完水走过来看着我:“还嘴硬!下次再让我发现你开门前不看猫眼,看我怎么收拾你!” 我本来这一个礼拜心里就不痛快,今天原本看见他时即使有那么点点惊喜,结果现在也被他一顿数落给数落没了,就很不爽,微微抬着下巴挑衅地看他:“怎么收拾我?你想怎么收拾我?” 他眨了眨眼,突然上来一把把我推到双人沙发上,我立刻站起来要反抗,哪知道他一屁股坐到沙发上,拦腰抱住我就把我面朝地地摁在自己膝盖上,扬起手就打我屁股:“叫你闹别扭,叫你无理取闹!” 我大叫大嚷地扭动挣扎:“彭智然,你有病啊!放开!” 下一刻就被他翻过去,摁到沙发里吻。 我承认,他吻上来的瞬间我就憋不住了,那种心底里压抑着的思念立刻就如潮水般汹涌上来,占据了我所有的毛孔,身体也诚实地起了反应。那一瞬间我突然有点想哭,有种很委屈的感觉,彭智然你个混蛋! 一直亲了好久,他才离开我的唇,手捋着我的头发,下面顶着我,亲我的耳垂:“在生我气,跟我闹别扭?到底是怎么了,我怎么惹你不高兴了?” 我不回答,尴尬地挪了挪屁股,只是问:“彭智然,你爱我么?” 他点点头:“嗯。”开始吻我脖子。 我躲开,推开他些:“不要光嗯,说爱我。” 他似乎意识到什么,停下来,看着我,叹了口气,来蹭我的鼻尖:“你又胡思乱想了是不是?我爱你,当然爱你。傻瓜,是不是因为你调过来我没说会想你,没说舍不得你,所以你不开心?可那是你的工作啊,我有什么资格说三道四。你都不知道,你不在的这一个礼拜,我有多可怜,连饭都没的吃,只能回父母家蹭饭。所以你看,你昨天没回家,我就只好投奔你来了。”说完露出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看着我,啄一下我的嘴唇。 一瞬间,我的心里翻江倒海,突然就冷了下来。我本来都已经被他那两句爱我说的有点心软了,可他那句“我有什么资格说三道四”却突然触动了我的神经。推开他坐起来,我从茶几上摸了一根烟,点上冷冷的问:“难道我的存在就只在于给你煮饭?彭智然,你说你爱我,可在你内心深处有没有把我们当做是一体的,你究竟有没有想过我们的将来?” 第七十五帖 我想我终于知道自己这几天来都在失落什么,闹什么别扭了。并不只是彭智然没有说过爱我,没有说什么我会想你之类的甜言蜜语那么简单。从表面上来看那只是一句话,但深层次的,却代表了他有没有将我们俩看成一个个体。 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发生了关系,即使没想过天长地久,也会很正常的将那个女人当做自己的人,纳入自己羽翼之下,产生替她挡风遮雨的念头,把她的事情看做是自己的事情,那是雄性荷尔蒙使然。 可我们不一样。我是男的。即使他爱我,即使我们已经有了关系,但在他的概念里男人跟男人仍旧是独立的个体。就好像好兄弟好哥们儿一样,可以无话不说,但不能干预太多。由于他从来没想过自己的生命有一天会和一个男人牵绊在一起,所以从内心深处他还是觉得,他是他,我是我。一旦有重要的事情发生,他的心态就会立即退回到好朋友的立场上,觉得他没有资格左右我的事情,即使只是象征性的说一句我会想你。而不像我,因为我是先爱上的那个,因为我想把自己的生命和他永远联系在一起,所以我需要他感受我的感受,快乐我的快乐,痛苦我的痛苦。 这是我们最根本的区别。 而这个区别在如胶似漆的时候根本就不会暴露出来,可一旦有突发事件发生,就会显山露水。 彭智然没想到我会这么问他,一时间有些沉默。 我又抽一口烟,烦躁地掐灭了烟头,拿起他的包走进房间。 一整天,他看足球我看书,两个人坐在双人沙发上却几乎没说什么话。中午随便弄了点速冻水饺,晚上我没兴趣烧饭,就说出去吃吧。 我找了家当地还算不错的饭店,挑了个靠窗的位子,外面是有名的江南湖泊,靠窗基本坐的都是谈恋爱的男男女女。 我点了些当地著名的地方菜,然后和他一边吃一边有一搭没一搭的讲些琐事。 我背后一桌是对正在准备结婚的恋人,大概今天刚去看了结婚戒指,男的说:“为什么不买那只钻戒,八千多点,三十几分,还可以啊。” 女的道:“不用了,就那对对戒吧,挺好看,样子也别致,女戒上也有两粒小钻石的。” 男的说:“可我知道你喜欢那只。” 女的道:“还有很多地方要花钱呢,装修啊买家具啊,都是钱。戒指嘛等以后你赚大钱了再给我买个一克拉的好了!” 男人大概很感动,半晌我听见他低低的说:“老婆,我爱你。” 我垂下眼鼻头发酸默默吃菜。正常人真幸福,可以正大光明买戒指讨论结婚的事情,在公开场合说我爱你。 彭智然看我一眼,替我夹了筷鱼。 吃完饭我本来就准备回去了。周末的马路上都是出来逛街压马路谈情说爱的情侣,平时的我或许觉得没什么,但这两天心情不好,尤其见不得人家恩恩爱爱。 可彭智然却要拉着我去看电影。跑到电影院,随便挑了部片子,彭智然买了票后又跑去买了一桶爆米花递给我。我看着他:“刚吃完饭,怎么吃得下。” 他塞给我:“没关系,慢慢吃。” 进去之后我才发现,这家伙竟然买的最后一排的情侣卡座! 看着半包起来中间没有扶手隔开,像双人沙发一样的位子,我看着他:“怎么买这个?”前面一排正在找位子的人听见声音抬头看了我们一眼。 他拉我坐下来,无所谓的道:“前面没有好位子了,就这里吧。” 灯光这时候暗下来,马上要开场了,我只好坐下来。 电影有点无趣,反正我如今是一点印象都没有了,名字演员什么的都不记得,只依稀记得好像是部香港片。我虽然说刚吃过饭吃不下爆米花,可还是无意识地一粒粒往嘴里塞。彭智然看我吃得开心,从旁边伸过手来抓,还嘀咕:“你不是说吃不下么。” 我不理他。 看了会儿,他嘀咕:“应该再买杯可乐的,吃得口渴死了。” 我瞥他一眼:“那你现在出去买呀。” “算了,太麻烦了。”他说,突然凑过来亲我的嘴,把舌头伸进来搅了搅,顺便吸了口口水,“这样就行了。” 我震惊的望着他,这货刚才干了什么? 他若无其事的回过头去看电影,发现我呆着,笑笑伸手把我搂过去,凑过来在我耳边说:“我爱你。将来的事情我会认真想。虽然我不经常说,但我真的爱你。” 第37章 男男之间 第七十六帖 日子好像又恢复到从前的样子。虽然我还是有些患得患失,也不知道彭智然所说的对将来的考虑到底考虑得怎么样了,但起码我没跟他继续闹别扭。毕竟我很爱他。 重复着周五回去,周日再回来的日子,幸苦却又有别样的感觉。 我以前担心如果我不在彭智然身边,他会不会有一天就不爱我了。但事实却是,短暂地相聚让我们更加互相珍惜。 彭智然是双子座。这个星座的人性格中天生带有两面性,天使与魔鬼总是同时存在在他的灵魂里。他年轻的时候贪玩,但是工作又很努力,他喜欢自由,却又贪恋有人照顾的温暖。也许正是这样,这种异地恋才能在当时持续下去。因为他可以即享有无拘无束的自由,又可以偷偷品尝爱情的甜蜜。 而且彭智然又是b型血。小b从来都是一个很自我的血型,有时候做出的举动毫不顾忌周围人的感受,就像他会自然地在看电影的时候买情侣座,在黑漆漆的地方吻我那样。后来我想,那一段犹如周末情人般的岁月,或许是我们最应该庆幸的一段日子。在那个年轻不成熟的冲动年纪,使我们得以在工作日像正常人一样过着各自的生活,而没有引起任何猜疑。也许,正是那段岁月延长了我们对爱情的热度,也让我们的爱情,在刚刚开始茁壮的脆弱岁月里,躲过了因不懂得掩饰所可能带来的伤害。 多年以后,我们聊起那段岁月,年纪渐长已经不能忍受我出差一个星期的彭智然感慨地说,如果换成现在我被外派出去,结局或许就会完全不一样。我笑笑问他为什么,他看着我说:“我想我大概会坚持不下去。我老了,所以我想天天看见你。” 我喜欢他这种说情话的方式,抹去了少年的热烈却带着岁月的温情。说那句话的时候,我们三十二岁。其实,也不是太老。 相对于双子座的彭智然来说,作为射手的我,当初就没有他那么洒脱。 因为天生性格中的敏感,我一直很没有安全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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