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了一段时间之后,李欣开始有点感觉不对劲儿了,但是具体是哪里,还不是很明显。直到有一天他妻子也告诉他最近身体不舒服的时候,他才觉得应该去检查一下。
俩人跑到医院一检查,似乎什么事也没有,但是依然就是感觉不舒服,李欣不放心河南的医院,带着妻子飞回北京检查,但依然是什么毛病都没有。
俩人觉得可能是精神错觉,于是,又飞回了老家,住进了祖宅。可过了一段时间,李欣还是觉得很不舒服,似乎房间里总有一双眼睛在盯着自己,无论自己干什么,似乎都有人从角落里窥视自己。李欣觉得可能是自己工作太累了,睡眠不够导致的,可是睡了之后更奇怪了,老是会做梦,梦见有一队队的古代士兵端着刀枪戈矛在家里来回的穿梭。
有次半夜起床之后,看见对面黑影里也有个人端坐着,似乎也在端详他,李欣心里一紧,打开灯之后,发现对面什么也没有,自嘲可能是精神过度紧张了。于是关灯重新睡下,朦胧之间,似乎感觉对面那个人重新站了起来,而且用手不断地在摸索着自己的口鼻,李欣想重新站起来,可就是一点劲儿也用不上,似乎有千斤的重力都压在了自己的身上。
李欣明白自己被魇着了,就在这个时候,他发现一个更让他吃惊的事实,他已经怀孕两个多月的老婆,从床上起来到客厅转了一圈手里举了个东西回来,然后在面前比划了良久,把东西放在他脸边又躺下睡着了,李欣看清楚放在脸边的那件东西之后好悬没吓出心脏病,那是一柄锋利的裁缝剪刀。
李欣能动后的第一个动作就是摇醒了自己老婆,问她记不记得刚才干了什么,她老婆睡的懵懂之间表示什么都不记得了。
李欣把身边那把裁缝剪刀拿起来给她看,她这才想起来这是前两天街上逛街的时候不知道为何突发奇想买了一把,似乎是脑海深处想买的。
这两天晚上老做一个梦,梦见一个白发苍苍,没有牙齿的老婆教她裁剪衣服,还告诉她,女人若不会给自己的男人裁剪衣服,将来是会被休掉的。
第二天,她妻子还欢欣鼓舞的告诉他,她想起来晚上梦里那个老婆婆教她裁剪衣服的样式了,全是古代的衣服样式,样子还十分别致。
说罢,她起来还拿出来几张纸样,正是她根据梦境里老婆婆教她的衣服样子绘的图,还高兴的说,这是梦里得遇良师,她一定要找裁缝比着这个样子做一套出来。
中午吃晚饭,李欣的妻子就兴致勃勃的上街去了,而李欣则躺下午休,刚睡没多久,他就听见了敲门声,于是自己起床,去开门,门外没人。
他很纳闷的又回来,突然发现床上躺了一个人,惊走了三魂,吓散了七魄,床上躺的那个人不是别人,正是他自己。李欣吓得一身冷汗,难道自己大限已到,这便离魂失魄了么。就在李欣准备大叫之际,突然一声巨响,李欣睁开眼,发现自己好好的躺在床上,刚才只是一个梦而已。
枕边的手机闹铃响个不停,李欣拿起来一看,正是自己爱妻的号码,赶紧接了起来,岂料是一个陌生人的声音:“您是李欣先生吧,我是大华裁缝店的,你老婆在我这里有点不舒服,您赶紧过来看看吧。”
李欣一听是这,二话不说话,开了车直奔裁缝店。进了店就看见老婆脸色苍白,嘴唇颤抖,双眼无神,直愣愣地盯着前方,一看李欣进来一下就扑进了李欣的怀里,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抚慰了良久才止住了悲声,忙询问是怎么回事,他妻子便抽抽搭搭的将整个事讲述了一遍,李欣听完之后也是吓得浑身战栗。
下午,李欣妻子高高兴兴地去逛完街之后便走进了裁缝店,拿出来图样就给裁缝看,裁缝看了看图样说这种东西我做不来,得让我师父做。然后打电话叫来他师父,那位师傅看完图样之后奇怪地盯了李欣妻子一眼,然后开始把几张图进行拼比。
玩了之后,问李欣的妻子是要什么料子的,李欣说当然料子越舒服越好啊,穿在身上图个舒服嘛。她说完这话之后就发现裁缝师徒俩个紧张地互相看了一眼,小心地问:“您这是要给谁穿啊?”
李欣的妻子说:“我丈夫啊,我还想让他参加国际会议的时候穿这个呢,多中国风啊。”
这下裁缝师徒俩全无语了,半晌才问李欣的妻子:“姑娘,这图样是你自己画的么?”
李欣妻子顿时得意起来:“那是自然啊。”她不能说是白发老婆婆在梦里教她的,否则人家非把她当神经病不可。
结果,裁缝师徒俩下面的回答直接把她变成了神经病:“姑娘啊,这个是古代的专用寿衣啊,给死人穿的,你怎么会拿来做了让活人穿呢,不吉利啊。”
听完这句话,李欣的妻子直接就像掉进了冰窖里。
寿衣,死人穿的,白发老婆婆,几个字眼闪过李欣妻子的脑海,立刻起了一身的冷汗。
这么多天梦境里,原来那个白发老婆婆教自己的竟然是裁剪寿衣,而且是为最心爱的丈夫量身制作,连尺寸都不差一毫。
越想越恐怖的李欣妻子脸色开始越来越难看,呼吸也急促起来,孕期的女人本来就脆弱,更何况她本身身体孱弱。
看情形不对的裁缝师徒赶紧给她倒杯热水,扶她坐下,然后替她拨通了李欣的电话。李欣听完了事情的整个原委,身子也快软了下来。
好容易俩人回到家之后,便面面相觑,开始查找原因。查完身体查精神状况,查完精神状况看心理医生,除了心理医生那里告诉他们最近要休息好,别老操心以外,其他啥毛病也没有。
既然科学没有个解释,那就转求别路吧,于是李欣拨通了远在美国的那位风水大师的电话。
大师听完他们的叙述当时就断定是有人魇胜他们,问他们是不是得罪了什么人。李欣说商场如战场,要说得罪人,那就得论打算了。
大师说这样吧,我最近回不了国,我给你快递几道镇宅保平安的符,你先挂在房间里支撑一时,最好能找几个大师看一看家宅不宁到底是什么原因。
李欣闻言称好,随后就不停地寻觅各路大师来家里踏勘做法。来的风水师无一例外先是对房子的整体格局和布置一顿夸奖,然后告诉他这个房子的风水摆布是多么的合理,对人对财都有好处。
可是当李欣说完自己的遭遇之后,都是连呼不解,按说目前家里的布置不应该出现这种状况才对啊。
有良心的就对李欣直说自己道行浅薄,恐怕解决不了此事,有烦主人另请高明;有一些无良之辈,就开始指着李欣的命理胡扯,说他今年犯太岁走背运,然后卖给李欣价值不菲的霹雳无敌保命吉祥如意符咒。
这半年下来,情况不但没有好转,反而加剧,请了那么多的大师,总体收获是一堆没有用的黄纸符咒。
后来有人指点李欣,说某条路的某个小院里,都是高人,是政府召集原来民间的奇人异士,在坟茔之间做文物考古工作,你的问题估计找这里的人能解决个八九不离十。此时恰逢老钟想要探探李欣祖宅附近古墓群的底,就授意宋旭东以个人名义与他接触,没想到这小子又拉上了我。
我们家老爷子从我拍的一些照片里似乎找到端倪,因此,一行人浩浩荡荡地来到了李欣家里,正备受折磨的李欣当然高兴了,于是摆开阵势拿出最好的茶叶来招待大家。
老钟头儿和老爷子边听李欣叙述,边饶有兴趣地看着李欣泡茶。而我则对第一次拍的那些纹饰情有独钟,一再找寻出来和我们家家具上纹饰相似的影子。就在李欣把泉水注满茶壶的时候,一个不起眼的小东西勾住了老爷子的眼睛。
烧水铜壶的气喷嘴上,有个精致而小巧的玉龙头,难得的是,龙头上面竟然顶了一颗圆溜溜的小珠子。
“先别急泡茶,把这个壶给我看看。”老爷子发话了。
李欣赶忙清空了茶壶里的水,把茶壶拿给老爷子看。老爷子先是把壶倒立起来对着日光看了良久,又从各个侧面观看了很久,在手里把玩了半天。
李欣见老爷子不放手,有点讨好地说:“老爷子如果要是喜欢,我那里有好几个上好的宜兴紫砂壶,我送您老一个。”
老头儿一听,乐了,举着手里的茶壶问:“为什么不把这个送给我?”
李欣一听,脸竟然红了一下,嘿嘿直乐,半晌才搓着手说:“这个东西,不是我不割爱,而是实在太少见了。我曾经拿到香港给朋友看过了,他说能在铜制品上雕刻这么精细茶壶的手艺已经不多了,最奇的就是这个龙头雕刻得纤毫毕现,神态威仪十分传神,仅仅是艺术价值就极为可观,难得的是这个手艺。”
李欣指着茶壶气嘴那里的那个龙头说:“您看到这个龙嘴顶上的圆球没,这里面的手艺我请最好的工匠也做不出来,当时在香港,四五个喜欢喝茶的大佬开出了天价我都没割爱,这次是您老几位过来,我才用最好的茶具泡最好的茶叶啊。”
李欣说完一副钦佩的模样拍我老爷子的马屁:“老爷子,一看您就是识货的,我这东西放在这里,能一眼看出来不是凡品的人真不多。”
我们家老头儿听他夸这把茶壶只是嘿嘿直乐,也不反驳,闭着眼摩挲这只茶壶,默默念出仨字:“陈查制。”
李欣赶紧接话了:“老爷子您这个可冤枉我了,我今天招待您的可是顶顶级的新茶,您几位平时请都请不来,我怎么敢用陈茶招待您呢。”
老爷子见李欣误会了,也不解释,依然是一脸笑容,只是把茶壶递给我,命令说:“摸摸。”
摸?摸啥?我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学了他的样子也闭眼摸,啥也没摸着。还没睁眼呢,脑袋上就挨了一下:“混蛋小子,摸错地方,摸下面底座。”
我依言往下一摸,果然有东西,心里一高兴,刚准备说出来,老爷子就把茶壶夺走了,然后看着嘿嘿直乐。
我明白老爷子乐什么了,突然想起来我们家好多东西上也会有相似的痕迹,那是爷爷的作品,有时候会在最隐秘的地方雕上自己的名字。但从外观上来看,你绝对看不出来这里雕上了字,而且还有一点,我们家老爷子一般不喜欢张扬,据说是老太爷的祖训,给别人雕刻物件的时候不准留全名,只能留半个名字一般也就是两个字或者一个姓,最后加一个制字。
看来,给李欣雕制茶壶的人也是个很有古风的人,说不定也是历史上的一个很著名的雕刻师傅啊。
我还兀自感慨呢,老头儿已经还回了茶壶,开始在房间里四处转悠了。看看飞檐上雕刻的牡丹说好,真好,就是牡丹快死了;说那个燕子,燕子也真好,就是飞不动了;说雕刻的那个菊花,好,真好,就是残了;说那个梅花,好,真好,就是时令不对,太过妖异。
本来夸的时候,李欣还满脸得色地在后面听着,可听着后半句,明显已经是脸上挂不住了,尴尬的神色开始浮现。
可是我们家老爷子还是跟没事人似的,不断地评价着屋里的摆设,看情形是一点面子都不准备给主人留了。
“看这个天井多好啊,看这个桌台,多好,看这个石墩,多好啊,看这个镇宅石,多好啊,哈哈哈。”老头儿摆明是在恶心人,一路笑着品评着。
我都没脸跟在他后面听他在这儿瞎扯,没看人家主人都已经很难堪了。
老头儿从院里逛到院外,从客厅逛到花廊,从楼上逛到楼下,一脸笑容,走到哪里都是两字儿:“很好,很好。”
可他那神态谁看了都知道,那是在说反话,那明摆的意思就是不好。可这阴阳怪气的劲儿还真没人敢反驳他,老钟不敢,宋旭东是个懂礼貌的好孩子,我在家敢,在外面也不敢。
老头儿踱到外面小院里,看着满园盛开的秋牡丹问李欣:“李总,是您布置的花园?”
李欣赶忙否认:“不是,是原来布置房子的两个师傅。”
“哦,呵呵,很好,很好,那必须是他们,应该是他们啊。”老头儿说话说得莫名其妙,看着后面跟的一群人乐了,“进屋吧,进屋吧,我就是参观参观,这房子真不错,嘿嘿。”
老头儿话一出口差点没把大家气乐,都还以为他真人不露相地在观察什么,谁知道他就是对人家的院子好奇。
这老头儿开玩笑也不分场合,没看到李欣都已经快急疯了么。
老头儿回屋了之后还不老实,坐在椅子上扭来扭去,好像哪里不舒服的样子,半晌才停住,笑问:“怎么不泡茶了?”
众人差点绝倒,我当下是羞愤难当,下次再也不跟他出门了。
明显看出来李欣有点无奈,耐性也不像刚到的时候那么足了,但还是很礼貌地把茶壶蓄水烧开。
然后老头儿做了一件更丢人的事,他竟然像个小孩子一样趴在人家的桌子上,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那个茶壶,半晌不带动弹的。
过了一会,水开了,热气顺着气嘴儿喷了出来,龙嘴里顶着的那颗珠子随着喷出的热气“刷”一声开始不停地急转。
隐隐间似乎还有彩色的虹影从珠子里四射出来,我们大家都非常惊奇地看着这个珠子,李欣一脸得意。
只见我们家老头儿却是一脸失望地支起身子,摇摇头:“唉,功夫不到家,大为退步啊,真是,还以为是好玩意儿。”
我已经不能忍受他这样丢人现眼了,就想找个借口把老头儿给拖回去。谁知道老头儿这个时候却一脸正容地指着那个茶壶说:“我要是你,就不会把这个当宝贝,早早地就扔出去了。”
此言一出,不但是李欣,就连我们也都惊诧不已。
李欣有点不知所措地看着滚开的茶水,想了想拔掉了电磁炉电源,息了水声,听老爷子细说究竟。
老头儿让大家都坐好,然后又重新把茶壶的水倒掉,拿在手里看了一会儿之后叹了声气:“算命的说我今年有次刀兵之灾,可能就应到这次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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