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知县张端问起,孙淡略一思索,整理了一下脑袋中前毋帜刚记忆。将事情的原委一一同他说了。
当然,孙淡与枝娘的这场婚事中有许多地方值得推敲,就连他也不知道究竟。耳这事的关键那间店铺,只需一口咬定当初父亲为他订下这门亲事的时候,并没有把那间店铺当做彩礼增于万屠夫。
于是孙淡就从父亲去世的那夜说起,说他当时正跪在父亲灵前答谢前来吊唁的亲友,然后万屠夫父子便带着地保和媒人冲了进来,手中挥舞着那张契约,强行收走了孙家的铺面,并将枝娘留在了孙家。
张知县静静听孙淡说完这一切。摸了摸胡须,道:“这事有契约,有媒妁之言,有地保的人证,为师代天子牧民,行的圣人正道,自然要秉公执法。这事不太好办,道理可全在你岳父那边啊。你我虽有师生情分。可也不能询私枉法。”“恩卑是正人君子,学生佩服。”孙淡恭维了他一句,又道:“可这事疑点颇多,学生有几点疑问还想给恩师说说。”
“好,你说,若此事有可疑之处。为师自然要查个水落石出,给你一个公道。”
听张知县这么说,孙淡心中安稳下来,清了清嗓子,娓娓道来:“恩师想过没有,家父目不识丁。有如何看得懂那张契约。上面虽然有花押,有指印。可花押那种东西左右不过是一个圈,任何人都能胡乱画上。至于指印,家父已去世多年,也没办法对照。”提起去世的父亲,又想起另外一个世界的父母,孙淡不觉撒下几滴眼泪,哽咽着声音道:“家父在世的时候最疼学生了。那间店铺是我子生计所系,怎么可能给他人做彩礼。”
知县张端猛然醒悟,以手扶额:“对啊,的确是这个道理。如今的郜平,娶一个好人家的女子,所需彩礼也不过二三两银子,就算是高门大户。家境富裕的,左右也不过三四十。你家那间店铺若变卖了价值一千多两,你父亲怎么可能为一个普通女子花这么大代价。正如你所说,随便找个人画个押。看起来也像模像样,分辨不出究竟是谁的手笔。至于指纹”
张知县又问:“你父亲什么时候安葬的?”
“禀恩师大人,第二日就下葬了。”
“哎,静远你好糊涂,那日你若心存疑问,就应该找官府找我来给你做主。只要对一对指纹就知道那张契约是真是假了。”张知县不住顿脚。
孙淡抹了一把眼泪,道:“死者为大,孙淡当时一心让父亲入土为安,怎么可能在闹到官府,惊动了父亲在夭之灵?”他心中也很郁闷。当初我还没有穿越到明朝呢。那时的孙淡本就是一个脑筋不够用的笨蛋,遇到那种情商智商低下到一塌糊涂的家伙,我能有什么法子?
张知县也叹息一声:“静远你至诚至孝,为师非常欣慰。可事情到了这出步…“这叫人不知说什么才好。”
孙淡又流着眼泪,故意装出一副悲痛得不能自己的模样:“学生这不也是被逼得没办法了吗。到了京城。进了国子监,实在不行,学生就借宿在国子监的校舍里。至于家眷,且放在老家,只等学生中了举人。中了进士,做了官,才来接她。”
“不妥。”张知县摆摆头:“你以后真做了官,按照官场惯例要外放到地方做一任七品县令。国家自有法令,地方官是不能带家眷一起上任的。一任地方官就是好几年,你现在已经十七了吧,两年以后十九岁,再放到地方当几年官,就二十好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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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未能同家着在一起。还谈何生儿育女?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我当初也是在中进士前做了父亲的。到山东做官后,好几年了,一直没机会回浙江同家人团聚。所以,为师提醒你一句。得抓紧机会,在这两年之内把这件大事给了啦,也好告慰你父在天之灵。”
他和孙淡本有师生情分,觉得有必要提醒一下这个门生。
孙淡听到他说出这种贴心话来。心中也是感动,装出一副苦恼模样:“恩师说得正是这个道理,可不如此又能怎么样呢?可恨我家店铺这事明明有许多疑点,学生偏偏没办法解决。”
张知县也狠狠地一拍桌,怒道:“好一个卓贱的万屠夫,打主意竟然打到我们读书人头上来了。如此刁民,不好生惩戒,不足以平吾心头之恨。”明朝与乡伸共治天下,而乡仲则主要由有功名在身的读书人组成。
只要读了书,有了功名,就已挤身于统治阶级。
如今孙淡被一个普通屏夫使用欺骗手段夺去了家产,不要说张端与孙淡有师生之谊,就算换成任何一个读书人,也感同身受。川愕场的人际关系盘根错节,师生、同年、亲友是维系典火的重要纽带。孙淡迟早是要做官的。将来无论有何成就,同张端的师生关系将维持一生。
而且,这件事情已经上升到一个普通市民对统治阶级权威的挑战的层面上了。
见张端怒,孙淡已知道这事有眉目了。
他站起身来,长长一揖:“恩师大人,学生如今也是彷徨无计,倒不是想来给老师找麻烦,实在是心中悲伤,不吐不快。”
张端忙一伸手将孙淡扶住,愤愤道:“就这件事情而言,左右不过是万屠户、媒人和那个地保的一面之辞,那等卑贱刁民的话是做不的准的。
这样,你再去访访,看能不能找出其中的破绽。只要有人证有物证。本师当还你一个公道。为师的话也只能说到这一步了,就看你怎么做。对了,若做事有不方便之处。可找水捕头他们从旁协助,我会吩咐下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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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知县的话已经说得再明白不过,孙淡又不是笨蛋,如何听不明白。
张端的意思很简单,就是让孙淡去找一个物证,再找一个人证,只要有这两样东西,这件案子就可以判了。
孙淡心中一喜,又一施礼:“学生这就去办。”。等等二。张知县让孙淡在大堂里又坐了片刻,便从内室去了二十两银子出来递到孙淡手中,温言道:“静远你马上就要去国子监读书了,京城虽好,居之却大不易。为师本是淅江大族,家中颇有资产。这二十两银子就当是为师给你伐行吧。好好读书,别给我丢脸
孙淡忙道:“多谢恩师。学坐定不负先生期望
从张知县那里告辞出来,孙淡想了想。
这事张端说得在理,要想从万屠夫手中把那间店铺拿回来,还得走一道程序,就是把这件事情做成一桩民事纠纷的案子。要有苦主,要有被告,要有状子,也要有证据。
证据这种东西是必要。刚张知县的话都递到自己耳边了:只要有一个人证,再有一个物证。也不管这个证据是否经得起推敲,他就会给孙淡一个满意的结果。
且不说孙淡和张端的座师和门生的关系,就算换成另外一个人做这个知县,也会如此判决。毕竟,在一个读过圣贤理的读书人和一个粗鲁不文的小商人之间,任何人都知道如何选择。
这也是古代社会的人治和现代社会法治的区别,在科学不达且缺少必要的鉴证手段的明朝,地方官判案,尤其是这种民事纠纷,很多时候都是从道德和社会影响面上做出必要的抉择。
物证这种东西不好弄,也没办法弄。不过。人证倒好办。
当初王屠夫不是找地保和媒人来做他的人证,才顺利把孙家店铺夺了过去的吗?
看来这事的突破口当在这两人身上,只要找到这两人,让他们反口说当初是被万屠夫哄骗,或者得了他的好处,这才一口咬顶孙淡父亲以店铺做聘礼,就能让孙淡顺利拿回那间店铺。
可这里面有一个问题,地保虽然不是官身,可也是帮助政府维持地方的管理人员。按照现代社会的说法,属于事业单位外聘人员,若对他使用一些非常规手段,只怕张知县面子上也不好看。
那么,只能从那个媒人身上打开缺口了。
媒石、龟公、衙役、件作、婊子在封建社会是下九流的中的下九流。只需要稍微逼她一下,就能让她开口,且不会有什么后患。
而且,这事疑点很多。有很大可能是那个媒人当初贪图万屠夫的银子,这才与枝娘的父兄串通一气来谋孙家财产,这事道理站在孙淡这边。就算到时候有什么事,郜平人也会拍手称快。
据孙淡所知,那个叫龚媒婆的老女人在县城里口碑非常糟糕,是个人钱不认人的肮脏货。不少好人家的女儿被她的三寸不烂之舌骗了。嫁得极差。不但如此,这个媒婆还干买卖人口的勾当。前一段时间就从边远山区的穷困人家买不少女孩儿。卖到窑子里去。
一提起这个女人,郜平人都大摇其头。
这个龚婆子也是前一段时间为枝娘大哥和素芬说合的那个媒人。
孙淡想了想,就举步朝北门汤婆子的甜酒摊走去。准备让汤婆子去把龚媒婆给哄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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