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始时叶盈玉给父亲叶明俊哭诉,可是几个老嬷嬷满脸严肃的睁着眼睛说瞎话,说她们没打,她要脱了裙子给叶明俊看,叶明俊会被这几个嬷嬷说得头也抬不起来,最后只能落荒而逃,没人能救得了她,而更恐怖的,则是叶明俊一走,她就会遭到更严厉的对待,不止是打pp,她还发现这些嬷嬷还会在吃食以及各种用度上亏待她,说到底,她再狠也不过是一个三岁不足四岁的小女孩儿,会的手段只有那几样,粗暴而简单,以前对待那些胆小的丫头有用,可如今面对几个宫里出来的老油条,她是丝毫力气也使不上。
没两个月时间,她表面就至少变得乖巧了许多来,心里却是更怨恨了些,但不管怎么样,明绣此时是心里稍感舒服了许多,不管她如何蛮横,只要表面能看得过去,她也就舒坦了,至少她背地如何,自己眼不见心不烦。
而周敏就没女儿这么好待遇了,她才两个月时间,被折磨得快脱了形,这些嬷嬷看着慈祥好相处,实则心狠手又辣,不是省油的灯,阴损得厉害,既不打她也不骂她,可是种种手段让她说不出话来,最近常常喊不舒服,又要请大夫又要抓药的,弄得厨房早已经对她不满了,又开始私底下暗自的报复,除了嬷嬷们克扣的东西之外,这厨房还得克扣她一回,伙食跟不上了,精神压力又在那儿,迅速瘦下来是理所当然之事。
已经快到七月了,几年没到的隆盛帝,这回携家带口的又过来渡假了,明绣听到这消息时,喜出望外。她已经好几年没有和儿子相处到有一个月以上,这回隆盛帝回来,她至少是能时常看到儿子。不高兴才怪,还没到七月时,就早早的将一些东西又准备好了。在几年前有刺客来时,房子又多修了好几套。不怕住房紧张的问题,隆盛帝等人住的房子几年没来,她趁机又让人重新给扩了一大半面积出来,儿子周瑞宁住的地方也是这样,这两套房子修得漂亮又精致,十足现代感,周敏眼馋过好几回。但她没胆子打隆盛帝住处的主意,可是却撺掇着女儿过来闹过几回,想搬到周瑞宁那小院去住,不管叶盈玉又哭又闹满地打滚的使泼,明绣一直没同意她的要求,因此才让叶盈玉母子更加对她生出不好的心思,以致这回闹得这么凶。
周瑞宁如今已经是半大小孩儿了,虽然还不足十岁,但身上那股沉稳冷淡劲儿,却是叫人看了极容易忽略他的年龄。明绣看到儿子来,自然是很高兴的,深怕自己哪点没做好,皇后也是几年没过来。来了歇息一日,第二日隆盛帝跟郑老道等几个男士围了一堆,而皇后则是拉了儿媳妇坐在园子里头聊天乘凉,两婆媳已经好几年没这么坐一块儿悠闲的聊天,皇后已经是三年没过来明绣这边了,这回一来就住着不想走了:
“几年没来了,这儿变了好大样子。昨儿来时,看到一个小湖,是以前那池改的吧?”许多地方都重新翻修过了,园子正中间原本那个天然的小泉口,被明绣扩大了些,里头还洒了几尾鱼苗,种了些莲花,还建了凉亭,是平日周临渊最爱去的地方,偶尔闲暇时,就爱拿个钓鱼竿过去坐上一会儿时光,不管能不能钓得到鱼,至少心情平静一些,皇后昨日来时看到过一回,这会儿想起还觉得挺喜欢的,那水一看着就清彻冰凉,看得人心里头暑气都消了不少。
“娘亲您倒是眼尖。”明绣也没夸皇后好记性,这说法一般是夸上了年纪的人的,说到皇后眼尖,果然就见她笑眯了一双眼,满脸欢喜的样子。明绣也微微笑了笑,接着将自己改了小楼的事说了一遍,虽然刺杀的事情当时就已经报到了宫里头,四皇子人都死了,不过这会儿说起当年的事,皇后还心有余悸,想到还有些不满,反正身边只有婆媳二人,她也不用端着宫中的架子,恨恨骂了一句:
“那人死了,还留了作怪的。”那人自然说的是冯氏,明绣心里清楚得很,却没有再接下话去,毕竟这儿虽然不是宫内,不过说话也怕有隆盛帝的忌讳,任由着皇后发泄不是法子,她眼珠子转了转:“娘亲,儿媳改的小湖如今可是荷花开得正好的时候,夫君特意让人给搬了几株极品并蒂莲过来,淡紫色的,可好看了,那湖边坐着也凉快,咱们不如在那边去坐坐?”
皇后听了也有些意动,点了点头,两婆媳站起身来往小湖边走,只走到半路,突然前头一个丫头慌慌张张的就冲了过来,脚步都凌乱了,满脸焦急害怕之色,哭得稀里哗啦的,明绣一见,眉头就微微皱了皱:“怎么跑得这么快,慌慌张张的,哭什么。”她平日并不严厉,对下人虽然算不上多么亲厚,可是也不亏待,又从不动辄打骂,算得上是个好主子了,这会儿听她问话,那丫头也是愣了愣,一下子就跪了下来,反倒哭得更凶,春华皱了皱眉头,看了明绣一眼,幸亏她和皇后也没发怒,这才连忙上前拉了慌乱的小丫头问话,只是那丫头悄悄话还没说完,春华脸色就跟着变了,身了抖了抖,竟然险些摔倒了,明绣这下可有些奇怪了,心里也涌起一股不好的预感来,春华回来时,没等她开口,就连忙问道:
“怎么了?”
“夫人,皇太孙落水了。”
这话如石破天惊一般,直接将明绣和皇后两人都震得半晌回不过神来,明绣一下子就变了脸色,拉着春华道:“你说什么?”
春华又将那小丫头回的话再说了一遍,原来周瑞宁之前在小湖那边掉进水里了,这会儿虽然已经被人拉了上来,不过也喝了几口水,幸亏他从小习武,身子被郑老道调养得壮实。这会儿人救上来之后御医令诊断已经没了大碍,不过这会儿人还没醒就是了。明绣听完急得嘴唇上火,也没顾得上问是怎么回事。就先急匆匆的提了裙子往周瑞宁小楼那边跑去,皇后比她好不到哪儿去,同样也是满眼焦急之色。甚至跑得比她还要快。
这几年周瑞宁养在宫里头,极大的安扶了皇后思念儿子的痛苦。这会儿焦急担忧,不在明绣之下,两人一路跑,那小丫头也跟在身边,一边详说情况,等到了周瑞宁院子时,明绣已经听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这会儿周瑞宁也已经醒了过来,明绣满脸铁青,皇后更是恨得咬牙切齿:
“那贱人!”半晌之后,她才从牙齿缝间溜了这么一句话出来。
原来今日落水,是因为镇南王小世子过来找周瑞宁玩耍,这些年来镇南王世子虽然已经十三岁了,不过他从小就跟周瑞宁交好,再加上有镇南王示意,两个孩子倒是难得合得来,每回周瑞宁来时。镇南王家小世子都要过来同他玩耍,今日两人是专门走到小湖边要钓鱼的,结果却遇着了快满四岁的叶盈玉,这丫头不知天高地厚的。宅子里又只得她一个孩子,平日就娇横,没想到遇着两个不理睬她的,这姑娘最近一段日子来被几个嬷嬷压得喘不过气,俗话说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她不是不想爆发,而是全忍心里了呢,这会儿听到周瑞宁是明绣姑姑的孩子,当下单方面的新仇旧恨全涌了上来,一想到自己就因为明绣才有了如今的苦日子,再加上明绣又恶毒,连自家的房子也不准她去住,偏给眼前这孩子留着,又想到明绣骂她,当下恨从心头,恶从胆边生。、
叶盈玉也是个有心计的,虽然她心计不高,可谁也没想到这样一个小姑娘会使这样恶毒的法子,她只是天真单纯的想着,自己以往也处罚过丫头,有时也死过人,自己母亲都悄悄的让人拖出去埋了,也没人知道,这让她胆子更大,想着周瑞宁死了,他的东西就是自己的,自己母亲说过,姑姑就得这么一个儿子,要是他死了,姑姑的一切就是父亲的,父亲又只得自己一个孩子,岂不是自己的了!她一想到这儿,就跟周瑞宁套着近乎,周瑞宁虽然年纪小,心眼儿也多,却没想过一个小女孩儿,原本该是天真活泼的年纪,谁知她却假装摔倒,周瑞宁从小也是被教导过阴谋论的,但宫中没有同年纪的小孩儿,他也没想过其它,只想着自己母亲得一个侄女儿,舅舅也得一个孩子,根本没想过防范,要救她时,反倒被她推了一把,一时不察,竟然摔进了水塘里头。
镇南王小世子也不会水,那丫头推了人之后,满脸狰狞之色,还捡了一旁花坛里的泥块,一看周瑞宁挣扎着从水里伸出头来,就拿泥块砸他,也不知道小小年纪,哪来这么狠毒的心思,幸亏旁边镇南王小世子还在,当场制止了她,要去拉周瑞宁时,一个没注意也被这丫头推了进去,他年纪大,可是叶盈玉身子胖硕,力气也不小,本来站在岸边身子倾斜的,还真被她得逞了,这丫头自个儿后来就溜溜的走了,幸亏她身边的一个丫头害怕闯出了祸事儿,通知了明绣这边的人,才有人将周瑞宁二人拉了起来。
明绣一听到这儿,气得浑身发抖,看着满脸苍白已经换过衣裳,可头发还半湿的儿子,她一时间说不出心里是个什么滋味儿,一旁还躺着同样喝了不少水的镇南王小世子,镇南王夫妇满脸的铁青,不过碍于明绣,却是一句话也没说出来,隆盛帝抿着嘴,看了儿子一眼,也没开口。
“先煮碗姜汤袪寒。”御医令给两个孩子诊过脉之后,才顶着满场安静的压力,说了这么一句话,虽然是夏季,不过那小湖的水本来就是泉水,冰凉凉的,掉进里头这么一会儿时间,两个人又都是孩子,万一给染了风寒,这会儿夏季本来天热,就怕转成风热,到时反倒麻烦。
明绣听了这话,连忙就点了点头,命人连忙去准备东西,又见御医令开药,周瑞宁醒了,眼神有些闪烁不定的样子。明绣突然间觉得胸口闷疼得厉害,不敢看儿子的目光,深呼了一口气。折转身出了屋门来。
楼下却传来脚步声,明绣站在阳台上头,探头去看时。却见叶明俊急匆匆的赶过来,正要上楼时。抬头看到她冷淡的脸,愣了一下,连忙就要往楼上走,一边问道:
“皇太孙落水了,这会儿好些没有?”他脸上带着担忧着急之色,显然是得到了消息,明绣心里觉得讽刺。不知道两兄妹怎么就走到了这样的地步,她摇了摇头,示意叶明俊不要上来,回头看了屋里乱糟糟的一眼,想到刚刚隆盛帝的沉默,以及婆婆脸上带着的隐忍,要不是顾忌自己的脸面,估计他们二人早忍不住了,自己怎么就能忍耐周敏母子这么长时间呢?如今儿子险些命都去了,就算是再欠叶明俊亲妹妹一条命。这会儿也可以还得差不多了。她低头,忍着满眶的眼泪,自个儿往楼下走了去。
叶明俊摸不着头脑,看妹妹脸色淡然的样子。虽然低着头,不过他仍旧眼尖的看到她脸侧的湿意,心里紧了紧,也没问她为什么不让自己上楼,心里不好的预感越发浓了起来。
“大哥,没事儿了,他们已经醒了。”
“他们?”叶明俊敏感的察觉到明绣话里的不对劲儿之处,看她点了点头,心里突然间慌了起来,沉默了半晌,才突然干巴巴的问:“除了元儿,还有谁也落水了?”
“二叔的小孙子。”明绣叹了口气,别开了头:“大哥,咱们分家过吧,要么你带着妻小回京去住,要么这儿让给你们,我跟临渊哥哥回京去住,看郑爷爷愿意住哪边……”
“浑说什么,怎么又说起分家的事情来了?”叶明俊是真的火了,三番四次的妹妹都提分家,这会儿孩子落水了,又提分家,这几年来他都不怎么敢见她,这会儿怎么一见面,又提这事儿?以前都好好儿的,这会儿怎么变成了这样?
明绣看了他一眼,倒是有些意外了起来:“你不知道?”
“我该知道什么?孩子落水我知道你着急,那小湖如果不喜欢,给填了就是,何必说这样的气话来,就是住一块儿,难道你说要填,哥哥还能不同意吗?”叶明俊急得上火,看着明绣,眼里带着难受,声音也低沉了起来。
明绣看着他,已经快三十岁的人了,面庞越发沉稳,可是眼里却带着一丝疲累,她心里一酸,可时却勉强自己忍了下来,叶盈玉将自己儿子害得这么惨,她做母亲的愤怒得无以复加,这会儿根本没有要替她掩饰的意思,看叶明俊还蒙在鼓里,直接就开口道:“大哥是不知道元儿和二叔家的小孙子是怎么掉水的吧?”她看了叶明俊一眼,叶明俊心里涌起一股不好的预感来,动了动嘴唇,没说话,明绣却是冲他微微笑了笑,眼泪滑了出来:“叶盈玉将他们两人推下去的,大家都是亲人,不知道叶盈玉怎么狠得下这样的心,多的我也不说了,大哥带着贺氏回京,我想还能保住性命,你也知道皇上是容不得元儿出一丝差错的,该怎么做,我想你心里有数了。”
四皇子朝周瑞宁动手,还没让周瑞宁受伤,他是隆盛帝的亲儿子,隆盛帝也动了手,叶明俊不过是周临渊的外戚,他的一个丫头片子,隆盛帝的怒火手段可想而知。叶明俊打了个寒颤,不过他却不是为了明绣所说的性命问题,他而是听到是自己一向捧在手心上的女儿闯了这样的祸,有些不敢置信,下意识的反驳:
“不,不可能……”
“也许不可能吧,我们家元儿的性子我清楚,二叔家的小孙子我也知道不是个撒谎的人,只是叶盈玉从小心狠手辣,做出这样有伤天和,不顾人命的事情来,恐怕不得善终,大哥你们一家走吧,叶盈玉肯定是走不了的,她虽然年纪不大,但做错事还得付出代价,你现今还没子嗣,回头我会给贺氏准备一些补身的药材,如果怀不了,明年选秀,我会求太子进宫让父皇,赐两个姬妾下来。”说到这儿,她已经是下定决心了,看了叶明俊一眼,没有再说话,自个儿转身朝楼梯走去。
叶明俊看着明绣决绝的身影,嗓子哽得说不出话来。看着明绣的背景,站在楼下半晌都没动一下,浑身像是僵硬了一般。说不出话来,也动弹不了,只是一直想着她离开的脚步。以及之前垂头说话的陌生样子,还有那轻微的脚步声。
回到房里时。周瑞宁已经在和周围人说话了,镇南王小世子年纪大些,他又后落水,呛的水不多,这会儿除了脸色白些,头发还有些湿之外,几乎没什么异样。镇南王夫妇脸上也露出微笑。看到明绣进来时,众人愣了一愣,周临渊看她脸色,上前来牵了她手,虽然在众人面前,不过这会儿明绣心里难受,也没挣扎,反倒是周瑞宁,坐沙发上头冲明绣亲昵的笑了笑:
“母妃。”
看他没有怪自己的意思,明绣心里一松。走了几步,上前抱着他哭了起来,周瑞宁的手轻轻在她背上拍着,一边细声的安抚。看到儿子懂事的模样,再想到今日的事情,明绣越发愤怒,更加坚定了不会放过叶盈玉的心,就算她才不到四岁,可这么小就能做出这样心狠手辣的事情,保不准往后长大了,做的更加恶毒。
隆盛帝给儿子使了个眼色,看周临渊若有似无的点心,心里才松了口气,不过到底还是忍不得,一想到冯氏留下来的儿女,心里就梗得慌,沉着脸,半天没说话。
也许是叶明俊回去责问了叶盈玉,她自然是不会承认,但她身边的人知道这事儿闹大发了,她要是像以往一样耍混根本是行不通的,此时墙倒众人哪还有不推的道理,她虽然不承认,不过当时一起的丫头看见了,却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叶盈玉当场面露凶光,叶明俊头回看到自己捧手心里的女儿露出这样的模样,原本不肯相信的,倒是当场相信了大半,整个人一下子就垮了下来,不过却强撑着身体让人将叶盈玉给捆了,要给明绣送去,让她填命。
叶盈玉哪里肯这般容易就认错,不过看父亲的样子,到底年纪小,还知道害怕,一边哭嚎了起来,咬了几个嬷嬷丫头之后就往周敏那边冲,几个下人也怕伤了她,并不敢在叶明俊面前用强的,叶明俊当场气得险些喷血,两眼一黑,就倒了过去。
周敏并不知道今日的事情,等到女儿过来闹时,才明白,当下也恨不能如叶明俊一般昏过去,她这会儿是真的害怕了,抬手就给了女儿两耳光,也顾不上心疼了,她是真的怕,隆盛帝是个什么样性子的人,她作为女儿的,清楚得很,那是一个最心狠的主儿,为了大局,连老婆孩子都可以不顾,他这会儿只怕恨自己入骨了,自己四哥是他亲生儿子,也能因为周瑞宁而被病亡,更别提自己这样一个出嫁的女儿,当初嫁叶明俊,连公主的规格也是没有的,自己之前唯一能依仗的,只是明绣与叶明俊的情份,可是之前她闹得太凶,这会儿明绣早厌烦她了,肯定不会为她出面讲情,更何况自己女儿差点害的是她儿子,她早恨自己母子俩,这会儿不落井下石也就算了,哪里还可能为她讲情,一想到这些,周敏就觉得眼前无亮,看女儿一下子被打蒙住的样子,又心疼又恨她,半晌说不出话来,却是急匆匆的命人给自己换了衣裳,赶过去要见明绣求情,不管怎么说,叶盈玉也是叶家唯一的骨血,她不信明绣丁点儿叶明俊的旧情也不念!
明绣一直守在儿子身边,没空见她,周敏就直挺挺的跪在门口处,隆盛帝等人更不可能见她,她如今唯一的希望也就是明绣了,叶盈玉不安份的跪坐在地上扭着,满脸不虞之色,不过刚刚周敏那两巴掌以及狰狞的神色却是让她心里本能的害怕,这会儿并不敢再闹,两母女直到跪到夜灯初上,天色已经黑了下来,明绣这会儿才空出时间来,看看这对闹腾了几年,即将被收拾掉的母女。
“太子妃,玉儿莽撞,冲撞了殿下,请您大发慈悲,看在她是叶家唯一骨血的份儿上,饶了她一回吧。”说来说去,周敏每回都只会用这一招,明绣嘴角弯了弯,看着她有些说不出话来,这会儿已经有人上了饭菜,她跟周临渊两人斯条慢理的任由别人布菜,叶盈玉已经饿了好大半天。早不耐烦了,这会儿闻到饭菜香味儿,就要站起来向桌子边冲过去。幸亏周敏狠狠拉了她一把,她才老实了下来,不过满脸不服气的神色。
“我还是头一回。看到有人生了女儿,这么理直气壮的。周敏,你嫁来叶家不止三年了吧?”明绣托着下巴,看着周敏母女,脸色在灯光下看起来柔润光泽,周敏不明白她这话是什么意思,下意识的抬头看她,明绣就微微笑了笑:“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咱们叶家上头没有长辈,人口简单,但你无子,并且这三年中没在我面前侍奉,已经是犯了两条,如今你自请下堂就罢,如若不然,我可以代我大哥作主,休了你。可有什么话想说?”明绣说完,讥讽笑了笑:“没见过一个生了丫头片子的女人,连儿子都生不出来,也敢这么嚣张。你还真当你是个宝,是个公主呢,你不看看自己是什么身份,任由你蹦达了这么多年,已经很给你脸面了,可惜你不珍惜,如今该怎么做,我想你心里是有数的!”
周敏没想到来给女儿求情,结果把自己饶了进去,明绣说这些话自然是有根据的,此时地位男子为尊女子次之,七出之条中,就有不侍舅姑被休的条例,再加上她几年没生儿子,虽然这些原因是她生叶盈玉时伤了身子,难以再在孕的原因,可是这会儿却没办法再说,她嘴唇张了张,说不出话来,看着坐在位置上满脸清冷的明绣,再想到当初自己头一回见她时的柔顺与安静,一时间生出时光错乱之感来。
“至于叶盈玉么……”
“恳求太子妃看在玉儿是叶家骨肉的份儿上,饶了她一回罢,妾身怎么也都是可以的,从此以后妾身可以专立小佛堂,不再过问诸事,在家清修,绝不会再犯什么事儿来。”周敏也不知道是想通了,还是冷静了下来,淡淡的说了这么一番话,明绣看了她一眼,就觉得她是在异想天开,她当叶盈玉是侄女儿,可惜这位却没真将她当了长辈,她脑子被驴踢了,也不可能三番四次给她机会,今日能做出推自己儿子等人下水的事情来,往后杀人犯法,估计会无恶不作了。
见明绣没答应,周敏又向前爬了两步,却在周临渊冰冷的目光下顿住不敢再上前,只能朝地上狠狠叩了几个响头,忍不住哭了起来:“殿下给我玉儿一条活路罢,她还小,什么都不懂,再说叶家只得这么一滴骨血,您又怎么能忍心。”
“女儿是生来就是别人的,又怎么说只得她一滴骨血?”明绣忍不住笑了:“再说你怎么知道我叶家就得她一个?你被休之后,贺氏可以扶正,我哥哥也可以再娶侧室纳美妾,你还真当缺少了你母女不可呢。”
明绣顿了顿,又皱眉看周敏,眼里闪过一丝嘲弄:“再说,你想让我怎么饶了她?这事儿皇上已经过问了,你该知道皇上有多看重瑞宁,我想,你应该是最清楚的吧!”
周敏打了个寒颤,是的,她是最清楚的!自己母兄几人都因此而死,她要是忘得了才怪!可是为了女儿,她精神一振,说起自己来时的打算来:“太子妃,今日玉儿是糊涂了,不过她也看着皇太孙落了水,男女授授不清,妾身虽然不才,好歹也是公主,好歹跟六哥也是兄妹,夫君更是您的亲兄长,玉儿虽然顽劣了些,可是好好调教,她年纪小,总是会知错的,不如亲上加亲……”
“荒唐!”明绣没料到周敏竟然能说得出这样的话来,啼笑皆非看她,不要说叶盈玉这样的人配不上自己的儿子,就算是她样样皆出色,什么都厉害到出人一头,她也不会同意这样的亲上加亲,古人认为亲上加亲是净化血脉,可是在她看来,她跟叶明俊的关系,以及周临渊跟周敏的关系,双方生下来的孩子配对,这样近亲结婚,生下来的孩子肯定是有问题的。更别说叶盈玉这样的一个人,哪里能配得上自己那乖巧可爱的儿子,简直是一朵鲜花插在了牛粪上!而且还是周瑞宁是鲜花,这叶盈玉连牛粪也不如,至少人家牛粪还能做肥料有用处,而她吃着自己的喝着住着自己的,还敢来害自己儿子,想要更多。这样的人,从小就这样,长大还得了?有啥用!
“你女儿现在不会死。放心吧。”周临渊实在看不下去了,也对周敏的厚脸皮重新有了个新的认识。他冷冷看了周敏一眼,又估量了叶盈玉一下。叶盈玉有些怕这个姑爷,缩着身子没开腔。再也找不到之前狠戾的模样,周敏却是了解这位同父异母的兄长的,从小就阴沉,又有手段也心狠,要不然也不可能从她母亲手下活得下来,这会儿听他说这话,不止是没有高兴。反倒是心里沉了沉,果然,就听周临渊说道:
“前些日子大漠王单浑上书求娶咱们大周朝的公主,你女儿还有用处呢,当年你没完成的事情,自然还有女承母业。”
周敏如五雷轰顶一般,突然间身子如筛糠一般抖了起来,嘴唇苍白:“你说什么?”
“单浑好歹也是大漠之王,如今年纪也不长,你女儿再养十年。就赐公主名号送过去,你们母女都没事儿的,放心吧。”周临渊冲她难得笑了笑,还温和的点了点头。周敏却是白眼一翻,一下子就昏倒在地,耳边只听到叶盈玉的尖叫声。
既然周临渊已经有了决定,隆盛帝也没有再插手,也许是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到底有些不痛快,没住满一个月就带着皇后以及周瑞宁回去了,明绣看儿子走时,泪眼蒙蒙的样子,却是没有丝毫的办法。
叶明俊昏倒之后,她气也消了,本来都是兄妹,更何况他喜爱自己的女儿没错,自己却是迁怒了,想到当初叶明俊对自己的好以及宠溺,不过她当初是穿越的,又懂事,才没歪着长,可惜叶盈玉没有自己前辈子的经历,被宠歪了也不能怪在他身上,叶明俊唯一一个带孩子的经验就在自己身上,他也不过是照着照实带自己时那般对待女儿而已,甚至对叶盈玉,还不如自己当初那般,可惜她想通了,叶明俊却是想不通,自己宠了几年的女儿是这样一个结局,硬撑着病体,跟明绣告别之后,继隆盛帝等人走了几日,带着贺氏也走了。
贺氏这下子可高兴了,离了叶盈玉这个魔头,她这会儿甭提有多轻松,其实半年前冬季的时候,她也被叶盈玉推下小湖过,当时险些命也交待了,躺了好多天,幸亏明绣没断了她药,才又好起来,这会儿见叶盈玉惹了事儿,善了不了,她心里的欢喜自然是可想而知。
叶明俊一家走了,周敏母女却是留了下来,不过此时明绣却没有以前的好心,两母女迁到了后山另给她们修的小宅子居住,条件自然比不上叶家的好,也不可能像以前那样有小厨房等,不过一些教养嬷嬷却是送了过去,两母女分开各住一个小院,平日根本见不着面,两人的好日子算是到了头。
叶盈玉八岁生日时,过来请安过一回,瘦得跟竹柳叶似的,不过却被几个嬷嬷灌输了不少女子为卑,应忠贞高洁的话来,一言一语间,简直就如同一本活的女戒,完全看不出年幼时的模样,但偶尔眼里还是会闪过一丝寒光,证明了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隆盛帝四十八岁时,改年号天元,隐含有孙子名讳的意思,天元三年,叶盈玉十三岁,被册封为银诮公主,代表大周送往大漠和亲,偶尔也能听见她的消息,知道她为大漠王单浑生了儿子,可惜单浑毕竟不是当年要娶周敏的时候,如今他已经五十多岁了,在两人儿子五岁的时候去了世,由于叶盈玉的儿子年纪还小,因此继承大漠王位的是单浑的大儿子,正式上书求了隆盛帝册封之后,叶盈玉作为老大漠王的遗孀,也是财产的一种,由自己的继子接受,叶盈玉从小受几个嬷嬷的教导,女人忠贞,没想到临到末了,却成为这样一个没守到妇节的人,为了儿子却又不能轻言生死,绝望自然就不用提了,修书回家好几回,说想自请回大周,却被隆盛帝都驳了回去,反给大漠王去信,要他好好管教,后来,再没听到她的消息。
周敏在女儿刚送出阁没一个月的时候,就总有数次想自尽的意图,可惜周临渊没这么容易让她死,反倒要她活着,这是他一手导了多年的好戏,要是周敏就这么落幕,多么便宜了她,如果她就这么死了,自己这些年的安排,可不就是落空了么?他要她好好看看自己的下场,以及做当年那些事的报应,让人将她照顾得无微不致,甚至以建安伯嫡夫人的名义,将她送往了京城叶明俊府上,前几年时,叶明俊府上御赐了几个姬妾,贺氏也在几年前生了个儿子,如今叶明俊也算是有了后,她回去面对的,也是艰难无比的生活,以及对女儿代替自己嫁给了当初那粗鄙男人的痛苦之中。
天元五年,隆盛帝终于不想再干这皇帝的悲剧职业,儿子虽然从始致终的守了他当初的承诺,不肯继承皇位,令隆盛帝无奈又气恨的同时,却也感动于周临渊对他的‘纯粹’父子情,他信守了自己的承诺,一直没有与他争皇位,虽然后来皇帝这位置他是不想做了,但周临渊的行为,却是依旧让他感动不已,儿子的淡然与看开,让他对自己多年来的坚持与死心眼儿,也不由觉得看淡了些,名利什么的,总是虚的,他如今名声有了,就算是往后百年,史书上也总会记得他一笔,再硬熬下去,不过是让自己过得更累而已,郑老道年纪比他大得多,可如今几年过去,郑老道依旧是初见时的模样,他不管如何保养,总是露出白头发了。
隆盛帝是真的想开了,看到从始至终跟在自己身边的妻子,她早已经念叨要去叶家住许久了,这会儿放下担子,往后常陪她住在叶家那边,有儿子儿媳,还有二哥二嫂相陪,总比如今操心事情来得要好。
让位给周瑞宁之后,等孙子登基大典一过,隆盛帝收拾了包袱,兴奋的带着妻子黄怀等,跟着儿子儿媳往叶家奔去,这次去时,他们不再只是过客,而真真正正从此以后只属于那里,周瑞宁没兄弟姐妹,不会出现手足相残的事情,他的品性隆盛帝了解,自己亲手带出来的孩子,断不会胡乱做出不利家国的事情来,真正放下心来,他才发现了以前许多从未发现的美好。
明绣如今也是心满间足,爱情亲情,她都有了,前辈子的遗憾,像是老天在这辈子补偿给了自己,她如今已经到了三十岁的年纪,不过保养得好,根本看不出时光流逝的痕迹,儿媳快要生了,她前辈子时,从未想到,自己也有如今快抱上孙子的一天,这辈子,一路走来,前期的坎坷如今看来也是那样的幸福与欢乐,跟叶明俊之间关系虽然还是不如以前那么紧密,不过她如今也想通了,人人都长大了,各有自己的生活,都想过儿女环绕的日子,守着从前,不过是安慰自己儿童时期盼而已,如今虽然有缺憾,可是月满则亏的道理她还懂,勉强在一起,真的不过是互相难受而已,远香近臭,如今这样的生活,偶尔能收到几封叶明俊捎来的信,关切的话语,两兄妹间像是又回到了当初他在江浙的时候,距离远,关系却不疏远,一辈子陪在她身边的,不是哥哥,不是儿子,只能是周临渊,他在自己身边,以前在,往后也会在,这样的日子,她真的满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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