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卷?一辆悍马,两辆北京吉普越野疾驰在长平上格碑乡公路上,刚刚放晴的天气虽好,但道路还是有点泥泞,下了高速没多久,干干净净的车身被四处溅上了泥,黑乎乎的泥,原本这地也是柏油路,不过煤灰多了,一着雨雪,和土路没什么差别,拴马村自打大批量产煤、运煤之后,连乡公路也捎带着祸害了!
驾着悍马车的是赵三刀,车里坐的是赵宏伟和二号井的生产矿长。后面的两辆大吉普每辆上都挤了七八个人,只有这种底座高的车才上得了煤矿,两头平那种,进拴马村的路要蹭底盘的,两年来鸿鑫物流把持了煤矿的销售权,赵三刀一直主持着二号井的生产,这条路倒也熟悉,经常走。
昨天夜里才知道消息的,本来以为稳操胜券的拴马村选举出了漏子,赵亮不但没选上,反而还被村里人揪着要交账,两年这村里记了一堆烂账,乡里、市里吃请的、司机煤场吃请的、大慨还有赵亮一家的车费油钱以及赵亮本人吃喝嫖赌,怕是都到村里报销了,再加上庞大的选举开支,五十万倒有一半多说不清去处,和赵亮穿一条裤子的会计这下也倒霉了,两个人被堵到村委一直堵到半夜,反正就两个办法,要么还钱,补亏空;要么上法院。就即使上了法院,拴马村的照样要把所有的钱一分不少地讨回来!
这话赵亮相信,当年赵铁锤敢朝朱前锦要钱,他和老朱比起来可差远了,而且赵亮毕竟是拴马村的人,对村里人的做态要了解的很,六七十年代文革,拴马村是长平全县唯一没有武斗的地方,村里自己不斗,外村的也不敢来这里斗,也就是那个时候好多活不下去的人逃难到这里落户,当时的老锤给落户的只提一个要求:要么你姓赵,要么你改姓赵!几十年下来也被这里同化了,改革的经济大潮虽然把村里几辈子筑起的价值观冲溃了个口子,不过今天又被赵大锯补上了,赵亮知道,真要是横起来,自己一家不管在拴马还是在长平,怕是要被人整个不像样。
左思右想,赵亮无奈之下半夜才求助赵三刀,没办法,原本想趁着再干一届抹平村里账上的亏空,谁知道不声不响地冒出个赵大锯和杨伟,一夜把他打到了解放前!
一大早,又传来了矿上停工的消息,赵三刀不明情况,便带了十几个手下来矿上了。平时就在这儿压着场子怕民工捣乱,不过这两天实在是点背,凤城一带堵车已经死死地堵了两天了,出去的车一辆都没回来,否则的话,那场选举自己肯定在场,也不会出这么大乱子了。听说副乡长被吓跑了,乡干事和赵亮被当众赶下台了,这倒不稀奇,拴马村这群穷横什么事都干得出来,最让他心惊肉跳的是,居然又一次听到杨伟的名字,这就不得不经心了。连赵宏伟听到这个名字,也赶紧地来问详细情况了。
“这路,可真够呛啊!乡里说修这条路几年了?”坐上车被颠簸的赵宏伟说道,从高速一下来一上乡公路,优劣立现。
“宏伟哥,这还算好的,你忍忍吧。呵……”赵三刀笑着说了句。半天没见着回音,侧头一看赵宏伟在沉思,顺口问了句:“宏伟哥,想啥呢?………别想了,没事,一帮子穷横他们能怎么着呀?连着矿工咱们现在拴马村有几百号人,他们村在一号井上工的也有一百多人,我就不信,他还敢怎么着?连饭碗也不要了?他们敢打就跟他们干,他们敢到煤矿捣乱,就报警,报完警再干他们,整不死他们。”
赵三刀脸上的刀疤颤着,这两年没有什么恶斗,有时候倒觉得耽于安逸很久了,不过一遇着事还是这副流氓得性。
“不对不对,这个事没这么简单,你看啊,赵大锯回村几个月,不声不响,这暗手下得不明不白,赵铁锤和那个神出鬼没的杨伟又是同时出现在拴马村,之前我们得到消息是这人不是到北京了吗?还有啊,今天早上的消息是,他根本不是一个人,而是带了一队人,当天出现的陌生面孔不少。这个事从头到尾就是预谋好了的,而且,不可能就是抢个村长位置就罢了。”赵宏伟摇摇头,一副很难为的神色。
“那他们还能怎么样?还想抢煤矿不成?借他们仨胆。
”赵三刀不屑地说了句。
“这一年到头平平安安地。怎么这个人一回来这事就不断?事就邪了。要是老锤出面还好说。怎么着这头小绵羊都能翻了天。这赵亮呀。就没法说。当个村长一天净顾着吃喝嫖赌。一点正事不干。选举前还拍着胸脯保证说没事。哎。竖子不值得与谋啊!”赵宏伟叹道。怕是在叹用人不当。可当时能收买地就这么一个半拉子拴马村人。其他地还真说不上话。
“宏伟哥。他现在想借钱。给他不?这小子估计被村里逼急了。”赵三刀问了句。
“借钱?借钱还嫖账啊!哼。他欠你们煤场多少。”赵宏伟不屑地说了句。
“没多少。八万。”赵三刀道。
赵宏伟却是一反常态了:“不借,不但不借,他欠的账尽快收回来,没钱拉他的车顶账,这次一落选,这辈子他翻不了身了。别等着拴马村的人收拾了他,咱们可一个子都落不下了。”
“小意思,收钱咱们手下在行。”
赵三刀应了声,侧头瞟了赵宏伟一眼,只觉得这个大哥文弱,可办事手可一点不软,过了河立马拆桥!
乡公路行驶了二十几分钟上了拴马村村公路,颠簸的更厉害了几分,进路不到五分跑就见前面路上影影幢幢,有几十个人在路上,拿着工具好像在养护路面,不过靠近了一看,惊得赵三刀猛地一踩刹车,嘴里喊:“**,谁他妈这么缺德,怎么把路挖了!?”
赵宏伟一看也是大跌眼镜,前面的路面上堵了几辆拉煤车正和村民吵吵嚷嚷,而村民该吵得吵,该挖的挖,那路被村民从两边切了几米宽,中间能走的不到三米,这宽度,勉强能通行个牲口车而已,而且不是一个地方,就像插花一般,几十米的路上,已经出了五六处这样的坑,拉煤车要过,铁定会栽坑里!别说拉煤车,就悍马那么宽车身也进不去了。
赵三刀一拍门下车,后面的两辆看样有事,拉煤车也认识,就是往煤场送煤的,一大早就被堵这儿了。十几个人朝着挖坑的地方走去,远远的赵三刀喊着:“嗨嗨,你他妈脑袋让驴踢了,这路挖了,车怎么走?”
“你脑袋才让驴踢了,这路就是让驴
”和司机争执着的村民也喊了句。
“哟喝!**……”
赵三刀火冒三丈,两三年没见有人敢这么说话了,十几个人冲着上前,面对面的站到了坑前,那村民理也不理,看着气势汹汹的来人,操了把铁锨马上防备着了,仨俩人对十几个,毫无惧意。
“等等……”赵三刀一看,挥手止住了,沿着被堵的地方几十米,有三四十个人,老老少少都没吭声,盯着这边看,这架势看得赵三刀有点心虚,强自镇定地说道:“你们把路挖了,我这煤矿怎么办,这司机们怎么办?”
“煤矿是你们的,俄们管不着;路是俄们的,俄们村老少爷们修的,你们管不着。想当年这路俄们修了几个月,看看现在被拉煤车弄成啥样了,俄们还没有朝你们要赔偿呢?”那村民估计是村委找了个发言人,说话利索而且阴损。
“这,这他妈谁想的馊主意,想要钱明说吗?什么不能商量?这……这路挖了,你们怎么办?你们不把自己也憋死了?”赵三刀又气又好笑,居然有人想出这挖路的办法来。话软下来了。
那村民呲着牙笑了,笑着说:“俄们你担心啥?俄们又没有车,顶多就拉个驴车,俄们村长说咧,以后这路能过驴车就行咧,要这么宽也是浪费!”
“好好,让你们村长来。我跟你们村长说。”赵三刀摆着手,这还真就没治。
“哟,俄们村长可带着长,你多大官,还来见你,你是个啥长!?”那村民比赵三刀还拽,不屑地说了句。不再理会了,甩着手对着司机喊着:“都回吧,都回吧,这路通不了了,以后开上飞机来拉煤,从天上飞着来吧。”
这话纯属故意气人,平时很嚣张很拽,根本没把这帮穷棍子村民放眼里的司机,可真傻眼了!
这说说不过人家、打又不敢打,有点憋曲的赵三刀环视着挖路的村民,突然发现几个认识的,几步上前朝着个坑里喊着:“赵二强,你咋不上工,工资不要了?”
这赵二强正在被赵三刀的人打了几个耳光的小子,这小子看着赵三刀,有点幸灾乐祸,很和气地说:“赵哥,不是俄不上工,村里没有上工的人了,都在打扫卫生出垃圾,建设社会主义新农村呢。”
“哟,你他妈也拽起来了,欠揍是不是?”赵三刀恨恨地骂了句:“有什么了不起,离了你们村地球还不转呢?没有你们,老子照样开工,放着钱还怕没有人挣。”
赵二强住了,扶着锨把笑着看着一脸急的赵三刀,心里觉得比拿了两三千奖金还爽,取笑着说道:“赵哥,村里早把你们矿上那变电箱停咧,水井也封了。你没有电、没有水,开个屁工啊?…………那天谁打了俄俩耳光,那人俄们逮着可得还回来啊!这事村里人都知道了,让俄多丢人啊,村长在大会上都说咧,要不是看着老婆娃娃的份,当时俄就跟你们没完。”
“操,你他妈瞪鼻子上脸了还,啊……”
赵三刀这次,火真被挑起来了,揪着赵二强的前领子,往坑外拽,拽了几拽那赵二强盯着赵三刀,被拽着出了坑,脸上丝毫没有恐惧,反倒谑笑着指指赵三刀的身后。
赵三刀一回头,怵了,一帮子黑着脸的老百姓都提着镐、锨,往这边走!几十号人上来了。
这一惊之下,悻悻地把赵二强放了,拍拍手,两手伸着示意自己什么也没干,手指点点指指赵二强:“等着啊,这事没完……你们等着……走走!”
十几个人在这场合确实不够看,和这帮子孔武有力的老百姓打架,肯定是讨不得半点好处的,赵三刀一挥手,都悻悻地回到了车上。
那帮村民赶牲口般地在路上哄哄哈哈乱叫唤,直看这帮子开车的人笑话。
赵宏伟坐在车却是没有反应,淡淡地说了句:“回去吧!”
“宏伟哥,这可咋办?这帮穷棍可翻身了,以后这事可少不了了。”赵三刀拍着方向盘,一副浑身是劲使不上的感觉。
“天不怕地不怕,就怕对手没文化呀!最厉害不是流氓有文化,而是几千村民没文化,这扎堆地方,谁也惹不起呀!………这是已经预谋好了的,交给陈明凯处理吧!我想,这次没有几百万填村里的胃口,摆不平了。担心了两年的事,还是发生了。”赵宏伟说了句。
确实如此,赵三刀这伙流氓谁都不惧,就怕拴马村这帮只认死理的文盲。两年前扶植了赵亮这么个代言人,又在村里招了一批矿工,分化了团结,勉强支应着摊,现在赵亮一倒,几年的新老账怕是要一起算了,当年连朱前锦对拴马村老锤这个穷横也是干瞪眼,何况自己了!
不用通报陈大拿了,三辆车刚出了村公路就见得凤城来车,都奔着拴马村来了,没到中午陈大拿就得了个消息:要么村里收回路,要么开价两千万出售这条路!
陈大拿听得一号井负责人李林报这消息,差点被气得吐血!两千万,够在那地方修好几条路了!
因为某一个人的胡搅,拴马村的权力发生了变化,因为拴马村的变化,引起了煤矿的连锁反应,因为这个连锁反应,好多暗藏着的势力,开始露头了……
从拴马村到长平、到凤城、到省城、到上海、到北京,一个煤矿牵涉到的关系网开始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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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伟悠悠地醒来之后,眼前一片昏黄,是灯光……灯光下坐着,不,是爬着一个人。自己躺在床上,那人胳膊支着头埋在胳膊里睡着了。刚一动,那人也醒了,却是周惠,一见杨伟醒了,揉揉眼睛笑着说了句,你可醒了……
“哎哟哎哟……”杨伟苦着脸一副萎靡不振的样子,痛吟着:“喝死我了,几点了。”
“晚上九点了!”周毓惠看看表说了句。
“噢,还没误事啊,我起来……”杨伟支着身子。
“这是第二天九点了,你已经睡了二十几个小时了。”周毓惠看着杨伟一副萎靡的样子,有点好笑地说道。
“啊!?”杨伟一惊,一骨碌坐起来了,生气地说道:“怎么没人叫我?”
“把你从拴马村拉回来你都一点不知道,怎么叫你?你记得你怎么回来的吗?”周毓惠咬着嘴唇,看着杨伟一副傻样,好笑地说道。
“我……我就记跟老锤喝酒,跟村里人喝酒,喝酒……后来记不得了……”杨伟挠着脑袋,努力回忆着,喝多了,看来连周毓
如。
“你可是大展神威啊!把赵铁锤喝跑了,把村里人喝跑了一拔又一拔,最后喝得又钻桌底里记得吗?”周毓惠笑着,这一天,怕是见过杨伟出洋相最多的一天。
“是吗?不至于这么糗吧?”杨伟回忆着,却是出现了记忆空白,想不起来了,就觉得脑袋有点晕晕沉沉的。
周毓惠解释着,把杨伟断断续续的回忆连起来了。选举完了就跑回老锤家里了,先是两个人喝,金刚后来又回来喝、接着村里人上门贺喜的来了,又喝了,喝了一拔又一拔,喝得终于倒下了桌,老锤家的炕上倒是横七竖八躺了一窝。后来的事,真不知道了,不知道怎么就过了一天。
杨伟听得脸色不解,问了句:“那……那我怎么回来的?”
“村里人把你扶上车,到了凤城我叫了虎子把你背到这儿来了………我说你可真行啊,居然能喝成这样?”周毓惠两手托着腮,眼光迷离地看着杨伟说道,这个人,还真是丰富多彩,在拴马村风光得紧,连钻了两次桌底,现在又是一副憨态可掬的样子。这个男人就像个大孩子一样,连自己都看不住。
“啊!?谁把我衣服扒了?”杨伟要起身时候,却发现自己上身光着,下身却只穿了一件短裤,鬼叫了声又钻进被窝里了。
“王虎子扒的啊,不关我的事!”周毓惠笑着,直起了身子。
“好好的,扒我衣服干什么?出去出去……”杨伟摆着手,要更衣了。
周毓惠笑着,起身往外走,要关门的时候又是一回头,吓了杨伟一跳,紧紧的捂着被子,好似只怕春光外泄。就见周毓惠一般般的谑笑着说道:“你不但吐了你自己一身,还吐了虎子一身,你兄弟扒你衣服时候,还趁机扇了你几个耳光,我看他是平时被你压迫久了,趁机报复呢,不关我的事啊!………卫生间放的有热水,你最好先洗个澡!床头柜里有洗好的衣服。”
周毓惠砰地关上门,坐在沙发上掩着嘴偷笑,平时见杨伟牛逼哄哄无所不能,可他出洋相的时候,那样要多糗有多糗。
这话,估计是起作用了,一会就见杨伟穿着秋衣秋裤抖抖索索地钻卫生间,哗哗的水声响起来了。
又过了一会,杨伟洗完了,钻回卧室,半天没什么动静,周毓惠端了杯水敲敲门再进去的时候,杨伟却是穿着内衣钻被窝里抽烟,不知道傻傻地想什么。
接了水,抿了口,看看笑着看自己的周毓惠,杨伟有点讪讪地傻笑着问了句:“你……你一直在这儿?”
“啊!是呀,怎么了。”
“没有趁我人事不省非礼我吧?”
“呵呵……我倒想来着,不过你睡这么死,我实在提不起兴趣来。”
周毓惠笑着,轻笑着,不介意地说到,自打回来确实一直守着。一直看着这个沉睡着的男人,好几次都忍不住摸摸那张睡梦中还是憨笑着脸……噢,这事不能说的!
“哈……”杨伟哈哈笑着,心下却是多有几分感激,笑了半天说了句:“哎,好长时候没这么喝过了,真是痛快,喝他娘滴啥都不知道了。痛快!”
“你喝酒,就是为了喝个昏迷不醒?”周毓惠不解地问,拉着那个登坐到床边。
“酒中自有三味,这个你不多喝你不懂,第一味是喝,入口辛辣,劲道直达五脏六腑;第二味是品,回味悠长,每一种酒都不一样;第三味是晕,喝多了如云里雾里,烦恼皆无,这是何等的自在逍遥!哎,爽……就是醒来有点难受啊。”杨伟说道,说着杯子里水已经喝完了,周惠忙起身干脆把保温瓶拿进来了给杨伟倒了杯水。
杨伟一支烟抽完了,蹬上裤子,盘腿坐到了床上,随口问了句:“给我说说发生了什么事?”
“你猜猜?”
“猜什么猜,我现在脑袋里一堆浆糊,说说……”
“太行关路还堵着,交警从二级路疏导了不少车,有七公里左右吧,我是听卖鸡蛋回来的人说的,咱们煤场,到现在为止,收了四千吨原煤,看样这次能把煤场堆满了卖一个月没问题啊!”周毓惠说道。
杨伟想了想:“噢,看来,交警和高速还没有搭成协议,如果想办法从高速路疏导,现在应该能开了。还有吗?”
“据说赵三刀带人去过拴马村,还有,陈大拿这边李林带人进了村,和大锯谈了谈,锯子给你打电话了。”周毓惠说道,看看杨伟发怔,接着说了句:“我知道你去拴马村的意思,目标不是村长,而是在于煤矿,对吗?”
“嗯,对,这两座矿井是陈大拿的主要经济来源,但销售权却是在赵三刀和赵宏伟控制的煤场手里,每年两个矿井核定产能六十万吨,最少产到九十万吨,这两个矿井是长平最好的两个,刚刚开的新矿,出煤量大,是他们的主要来源。”杨伟说道,这也是一个月中了解到的事。
“这两座矿井可都合法煤矿呀?在人家矿上搞事,咱们是不是有点卑鄙了点啊?陈大拿可是你便宜大哥啊,这挖路的主意是不是你出的?”周毓惠笑着,杨伟的用心愈来愈明,这事出了才觉得这想法的确是很奇特。
“哈……也算不上卑鄙吧!这主意是赵大锯出的!我问你呀,一个企业、一个企业家,你说他是不是应该有点社会责任?”杨伟说道,无比正经地说道。
“那当然。”周惠道。
“这就对了,好歹他总得有点责任感吧!两年开采,每年几千万上亿的利润,居然修不起一条路来,把个拴马村搞得乌烟瘴气,都说这办企业造福社会,你看看他们,纯粹就祸害村里,哎!”杨伟摇摇头。
“可这些,和你又有什么关系?就为了对上一代的崇拜?”周毓惠傻傻地问了句。
“不纯粹是,这些事,也是我当年干的,这地方是我发家的地方,因为开煤矿我挖到了第一桶金,可没想到的是,把我最尊敬的一家人逼得无家可归,把一个性情纯朴的村搞得鸡飞狗跳,把一个干干净净的小村搞得龌龊不堪,我现在想起来都心里有愧的慌,哎,原本想得好啊,可最后的结果却是出乎意料,真不知道这两年他们是怎么过的。”杨伟说着,话里深深的自责,特别是想起初见赵铁锤老人的时候,那个瘦骨嶙峋的老人给他的印象太过于深刻了。
周毓惠诧异地说了句:“可挖路,不是最好的办法吧?这不是把村里自己的后路也断了。”
“嘿嘿……这个你就不懂了。”杨伟蓦地
支起身子比划着说道:“听说过解放前的窄轨道没有tt修的铁路比外省的窄几公分,咱们省的火车能出去,外省的去进不来……现在挖路没挖完,在部分地段只留下两到三米宽的地方,牲口车能出就行,而外面的车,他一辆也进不来,他们总不能赶着驴车往外拉煤吧?”
周毓惠诧异地听着杨伟解释,解释了半晌,扑哧笑了,埋着脸在床上笑了半晌才说:“你别往锯子身上栽,这办法除了你,别人想不出来。”
“嘿嘿……我们共同想出来的,锯子孩子太老实,准备直接在路上挖坑呢!我这当哥的不教教他就不行。”杨伟得意地笑着。
“可矿工们呢?他们舍得那一个月几千工资呀?”
“呵呵……改革嘛,为绝大多数人的利益,总是要牺牲一小部分人的利益的!”
“还改革,讹钱就讹钱呗!还官冕堂皇地说……哎,你们准备朝老陈要多少钱?”周毓惠笑着,被杨伟的一本正经逗笑了,现在好像成杨伟的同谋了。
“不是钱的问题,当然,钱也是个问题。第一,解决路的问题,最起码要把这条路修好,村里人几辈子的愿望了;第二是解决污染问题,不能光挣钱不管老百姓死活吧;第三嘛,最好也难解决一部分劳动力就业问题,老陈还勉强凑和,这长平姓赵的这家可真够呛,恨不得把拴马村人都赶出村他们一家挣钱。这次要把问题一次性解决干净,不能再留尾巴!………这一次村里人是破釜沉舟,要么就进入现代,要么就回到拉驴车的时代,不过我想,村民们舍得起,开煤矿的,他们丢不起。”杨伟说道,这事和赵大锯同谋了不少时候。
“你是不是怀疑赵三刀、赵宏伟这一路人和大炮的死有关系?想用这办法困住赵宏伟和赵三刀一部分现金销售收入?这和堵车的道理大致相通,我想你出去这一个月,是不是已经和大锯密谋好了?”周毓惠心下明白了几分。
“嘿……聪明,事后女诸葛啊!”杨伟笑着竖了个大拇指。
“就知道你到哪儿,那儿就没好事。”周毓惠笑着,盯着杨伟,突然很关切地说了句:“伟,你饿不饿,一天没吃东西了。”
“不饿,有点难受,我歇会儿……嗯!?你刚才叫我什么?”杨伟诧异,盯着周毓惠。
“伟呀?伟大之伟呀?……杨伟阳萎,你不觉得别扭呀?”周毓惠咬咬嘴唇,有点不好意思地说道,改口了这么长时候杨伟居然才发现。
杨伟有点不好意思,讪讪笑着说道:“有……有点肉麻啊,还是叫杨伟吧,难听就难听点。要不叫杨为国,我这老名字,嘿……”
周毓惠却是毫不相让,哼哼鼻子,却是不听了。侧着头看着杨伟说:“我喜欢叫什么就叫什么,你管不着。哼!”。
这话,有点耍赖撒娇的味道,杨伟讪讪不知道该如何接茬,胡扯八道在行,和女人胡扯八道就有点不在行了,特别是这种半真半假半暧昧的话题实在不是杨伟的强项。周惠悄悄瞧了瞧杨伟的脸上有点不自在,心下里却是暗自佩服林涵静的分析,看来,杨伟多多少少还是心里有感觉了,要不不会这么不自在的!像杨伟这性子要是根本没有感觉,话怕是会脱口而出。你叫他阳萎,他敢反问为什么不叫他早泄!
灯光下的周毓惠,杨伟此时才注意到了,穿着鹅黄色的高领线衣,唇红齿白,笑意盎然,一双水汪汪的眼睛眨巴着看着自己,从来没发现换下了正装的周毓惠居然也是个像精灵般的小美人,这架势有点如梦如幻的意思,好像就是在勾引着杨伟立马抱上来来个恶虎扑食!
杨伟强自压抑着瞬间的冲动,努力咽了咽口水,脸转过一边,摸索着抽出一支烟来,试图分散心神。
周毓惠笑着,从心里到脸上暗笑着,杨伟这一番挣扎落在她的眼里,却是对自己的信心又增加了几分,看杨伟有意无意地躲闪着自己的眼光,周毓惠脑子转着找了一个话题,轻轻地说道:“昨天一天,是我最高兴最快乐,也是我最感动的一天。我也听到个感人的故事,你想听听吗?”
“又是老锤家那点事吧!”杨伟黯黯说了句。
“嗯,差不多,不全是……我一直奇怪有什么事能让你落泪,后来你们喝酒的时候我和村里几位上了年纪的老人聊了会,知道了老锤一家的过去,不过感动我的人不是赵八百、赵尚武,那个年代为民请命,舍身取义的人多了,你知道最感动我的人是谁吗?”周毓惠正色说道。
“谁呀?”
“赵八百的婆娘,赵严氏!”
“哇,你连这个都打听出来了!”杨伟诧异地看着周毓惠。这事连自己都没弄清楚。
“厉害吧!赵八百横行太行山八百里,当年威名赫赫,如果不是杀鬼子俘虏违反纪律的话,我相信他将来混个少将师长没什么问题。当时在边区他要娶老婆的话,完全可以娶一位逃难的大学生、或者倾国倾城的大家闺秀,不过他没有,他却在长平不起眼的一个村里娶了个严姓的小脚女人,一个连名字都没有的小脚女人,据说赵八百有一次受伤就在她们家养伤,赵八百退役后,连长平都不愿意呆,带着他的女人、带着他的旧部回了拴马村,后来有了赵铁锤!……都注意到了那个悲剧英雄,却没有人注意到这个伟大的女人!”
周毓惠侃侃而谈,抬眼看杨伟的时候,杨伟是连烟都忘了点了,眼里俱是迷茫,看来,还真没注意到这个女人。也不知道周毓惠要说什么,诧异地盯着周毓惠。
周毓惠神情很严肃,说不出的庄重无比。继续解释道:“赵八百长平投案自首是怎么去的?是牵着毛驴领着自己的老婆去的,被关在长平军管会关了两天,他老婆就等在门口等了两天,神色如常,就像等丈夫下地回家一样;公审大会上赵八百自杀后,他老婆脱了外衣就是一身缡素,这是早就知道自己丈夫不准备活了,牵着驴等着的就是要往回驮她男人的尸体……只是没想到不用她驮,长平来了几万人送葬,一路上哭声震天,可恰恰和赵八百最亲的人,他的老婆一言不发,也没有哭,村里人都觉得这女人心硬,和赵八百一般狠。不过却没人想到,赵八百遗体运回拴马村第四天,她把赵铁锤托孤给旧部之后,自缢身亡了,自缢的时候就穿着寿衣,含着一脸笑,这也是早就准备好了,要和她丈夫一起下葬……这事,听得我有点心寒,不过后来想想,又是肃
“你……什么意思?”杨伟讪讪说道,也觉得心寒,有时候女人不声不响地做出事了,就是让人心寒。
“一个女人爱她的男人能爱到这种程度,让所有王子与公主的爱情都显得苍白无力了。活着的时候相濡以沫,相依相偎;死了的时候,同棺同椁,同穴相守,生生世世再不分开了………为了爱他们相守、为了爱他们选择了一同赴死,这正是让我感动的地方。你们男人眼里是为这个悲剧的英雄流泪,而我,是为这个可怜的女人流泪,高兴着流泪。我的眼里,这不是一个什么英雄的故事,而是一个凄婉的爱情故事。她用死表达着对爱人的眷恋………养老院里愣子叔说这些时候,我也忍不住流泪了。”周惠说着,眼睛红红的。
“咂!”杨伟吧唧着嘴,摇着头说了句:“什么呀?这是那个特定的年代造成的。什么凄婉不凄婉,纯粹就一傻老娘们,老公死了,孩子还小,这改了嫁把孩子养大多好!要那样的话,老锤也不至于打小就孤苦伶仃一个人………非要一块去死!哎,拴马村的这帮子,纯粹就一根筋!”
杨伟强自争辨道,虽然明知道周毓惠说得没错,可还不愿意承认。
周毓惠看着杨伟的表情,却是蓦地苦笑了笑说道:“我知道你心里也感动只是嘴上不说罢了,赵严氏不管做什么样的选择都无可厚非,也许你说的对,可你不能否认,她这样选择也没错……你这个人向来就是口是心非,不愿意承认自己的感觉罢了,就像你一直不承认你也喜欢我一样!”
周毓惠好像故意一般,又在宁静池塘里砸一块石头,生怕起不了涟漪。
“啊!?我……”杨伟看看周毓惠,周毓惠一副信心十足,很拽的样子,杨伟这悻悻地说道:“你可真行,能从赵八百老婆扯到你身上,关我毛事,你想上吊,我还不想自杀呢?”
“你当然不会了,你要抢了粮,早跑了。所以你只能是个无赖,当不了英雄!赵八百总不会和你一样钻桌子底吧。”周毓惠侧着头,取笑道。
“嘿……这话倒对昂!这事,别告诉其他人啊,说了小心我收拾你。”
杨伟讪讪地笑着威胁。逗得周惠也是一脸笑意。
两人笑着此时的气氛却是很溶洽,老赵一家几代故事给人的感触太多了。两人沉默的时候,都是想这一对,这一对悲剧中的人物,可想想,或许对于他们俩人,两厢厮守再不分开,这也算不得什么悲剧!就像杨伟眼里只见到赵八百,而周毓惠却把这故事看成爱情故事一般。
沉默了良久,周毓惠试探地问了句:“伟,你说,你不喜欢我,那你喜欢什么样的女人?”
“不知道,不过我知道我不喜欢什么样的女人!”
“你又想针对我?”
“不是不是……我是说我的感觉,哎,你不想听拉倒,我也不待说呢?”
“那你说,不许对我人身攻击啊!”
周毓惠侧着头托着腮,杨伟盘腿坐床上,看样准备听杨伟的高谈阔论了,这回能当一回忠实的听众吗?
杨伟好似还想了想这话怎么开口似,想了想说道:“呵呵……我呢,不喜欢这三类女人是什么呢?第一类就是现在城里这女人,特别是小资味道浓的,很漂亮但是得性不咋地,知识一肚子、男盗女娼也是学了一肚子,这种女人喜欢上了纯粹给自己找不自在,等你陷进去了,有一天你发现,靠,这种女人压根就不是一个男人,还他妈没准跟多少男人上过床呢?而且为了房子、为了钱、为了车,她们不介意把自己当商品,把感情当商品,咂,这社会就这吊样子,没办法!………第二类呀,是那种太善良的,太没主见的,这种女人要是上了没有娶回来当老婆,你内疚一辈子,一直觉得自己真他妈不是人。”
周毓惠被逗笑了,杨伟历来一评论就是雷语惊人,接着问:“嘿嘿……那第三种呢?”
“第三种呀,是过于偏执的女人,这种女人压根就别沾,沾了一辈子不安生。你就属于这一种。嘿嘿……”杨伟坏笑着,给了周惠一个中肯的评价。看来前两种是要引出这一种来,要说明不敢沾周毓惠的原因。
“啊!?我偏执?不会吧。”周毓惠倒不生气,指着自己的鼻子诧异地说道。
“一段仇你在心里埋十几年,明知道鸡蛋碰石头也要和高玉胜死掐,你不偏执谁偏执?……你知道为什么没男人喜欢你吗?你有时候咬牙切齿,说话的时候目露凶光,再胆大的男人也要被你吓跑。”杨伟笑着说道。
周毓惠却是拽着歪着头说道:“偏执就偏执,我就当你是表扬我啊,反正我认准的事我不会放手,我要得到的东西,我一定会想办法得到……”
“打住、打住……越说越偏执!”杨伟不以为然地说着,说着提着杯子倒水。
周毓惠眼骨碌一转,也是笑着回了句:“对了杨伟,你刚才的话还是口是心非啊,你不喜欢这三种女人,我怎么觉得,你喜欢的,恰恰只有这三种女人?”
“胡扯!”杨伟倒着水,随口说了句。
周毓惠道:“是吗?是我胡扯吗?今天有三个女人同时找你,正好是这三种类型的!”
“更是胡扯!”
“想听她们的名字吗?”
“不会都姓周吧?”
周毓惠揶喻地说道:“当然不会,一位是风韵小资,现在是大资的薛萍薛老板;一位是善良没有主见的傅红梅;还有一位呢,是比我还偏执的思遥。”
“切!说的跟真的样,谁信呀?就不可能,我这个手机号就没有人知道!”
杨伟讪讪地说道,有点脸红,三个里头倒有两个是曾经赤裎相见的女人,这个时候有点不好意思看周毓惠,讪讪地拿着水杯低着头。还以为是周毓惠故意要揭短。
“她们不知道,我知道呀!?……我都告诉她们了,明儿就都来了!而且思遥现在就在凤城。”周毓惠捉狭似地说道,仿佛纯粹就是要语不惊人死不休,给杨伟一个当头棒喝。
“扑……”的一声,正喝了一口水的杨伟两眼圆睁,惊得一口水直喷。被这话吓到了。
“呀!……”的一声惊叫,周毓惠惊得直站起身来,这回自作自受了,一口水全喷她脸上了。
杨伟一下子也惊住了,周毓惠娇好的面容上一脸忿然,木然地站着,两眼冒火地看着杨伟,下巴上,吧嗒…吧嗒,还兀自往下滴着水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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